“嗯,姐姐再见。”江蓠噙着笑,欣欣然道别。 走到门口,何夕停了下,回过头去。 “哦,对了。” 她卸下牵扯着咬肌的力,轻轻抬起薄唇的两侧,笑意浅淡而稀朗。 “生日快乐。” 杨梅接待完一批爱心人士,从大门口缓缓地往回走。 工作之余,她经常像这样走走停停,观望她为之奉献了几十年的福利院。 当初,这里蛮荒得很,只几间屋舍。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而今,院里盖起了高楼,造上了操场,一切都和从前大不相同。 人,也离去了一群又一群。 经过综合楼后方,她望见了时雨忙碌的身影。 女孩系着花匠的围裙,戴着橡胶手套,侧对光照来的方向跪在花坛里,把那些歪七倒八的花花草草扶正。 一滴汗珠滑过眉心,像坐滑梯一样,沿着高挺的鼻梁骨徐徐滚落。乌发低低地扎起,匍在背后,为那张侧脸平添三两娴静。 或许是被繁忙的公务窃取了记忆,杨梅甚至记不得,那个她冒着大雨捡回来的孩子,几时长得这般标致了。 “时雨。”杨梅走上去,拍了下她的肩,“在帮老张管花呢。” 时雨抬头露笑:“杨院长。” “大白和阿亮打架,把花踩坏了。”她扶起一株白花,向院长说明情况,“张伯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我帮他整一整。” “……我们时雨,太懂事了。”杨梅欣慰,又心酸。 向福利院众人隐瞒病情,是时雨自己的意愿。 几个月来,她照常生活,照常帮忙,照常对每个人笑颜相向。 时雨曾向院长坦言,她这样做,是怕成为别人的牵挂。 她想悄无声息地离开,就当为那再无可能的流浪之旅,开一个永无下文的头。 打完了照面,时雨又和杨梅闲扯了几句长短。院长走后好一阵,她停下手头的活儿,摘了手套抹掉满头的汗,拍去身上的大半尘土。 好累,想充电。时雨边想边往综合楼里走。 前面的课室发出孩子响亮的读书声。时雨路过,见到个小男孩摇头晃脑念着他不明其意的诗句:“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这个年纪学《离骚》,会不会太早了啊?不过……好学也不是什么坏习惯,挺好的,挺好。 时雨想起曾经的自己,一笑置之。 再往前便是音乐教室了。 听见琴声后,她慢下脚步,悄悄朝里望去。 不出所料,何夕正在教小满弹尤克里里。 “进来。”清冷的嗓音透出一丝命令的意味,“要看也别站门边上看。” 时雨面带窘态,笑着走进教室:“……被发现了啊。” “我不瞎。”何夕低着头,在换琴弦。 假话帅不过三秒,被小孩无情拆穿:“时雨姐姐,是小满提醒何夕的。” 时雨险些笑喷。 “就你机灵。”她嗔笑着摸摸小满的头,转而问何夕,“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黄先生的事,办妥了吗?” “两点多吧。”何夕简答道,默认第二个问题作肯定回答。 “回来都不给我发个消息的么?” “我去图书馆看过,你不在。所以我猜你在忙,就没打扰。” 时雨:“你一下变这么贴心,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何夕动作一滞,没回话。她貌似没有心情接应这个玩笑。 在时雨费解的目光中,何夕忽然放下了琴,站起来给了灰头土脸的她一个越过肩头的拥抱。 “……” 小满惊呆,默默捂上双眼。 时雨惊愕了两秒,心里还在调侃,何夕居然不顾洁癖对自己主动投怀送抱,她祖上是烧了什么高香。 可她很快发觉,那颈窝里深埋的体温,在频闪着颤动。一抽一吸的低咽,经由耳骨传导,直入心扉。 “……怎么啦?” 时雨轻拍着何夕的背,柔柔地问道。 “没事。” 她声音低闷,像塞了鼻子。 “有点过敏。” ---- 这块木头终于A上去了~(笑)
第30章 29搭档 ======= “小远啊,你周日有空没,外婆带你去相亲角看看……你都十八了,该物色起姑娘家啦。” “那天不行啦外婆,我有工作安排的。再说了,我现在还小呢,相亲什么的,还是……” 何夕咬了口包子,摆弄着被她搁在手办架上的彩虹贝壳,饶有兴趣地听林远和他外婆拉扯。毕竟她可没有这种类似被催婚的烦恼,看热闹不嫌事大。 何家家教严,家训乃“学业至上”。何夕头一回去KTV,都是成年后的事。恋爱?天方夜谭。 好在问题也不大,她本人对情情爱爱并不怎么感冒。 爱情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呼吸才是。 她正窃听得入神,忽感头顶被人用什么不轻不重地打了下。 “你关心这小子的感情干嘛,你又不给他当女朋友。”董思然吊儿郎当地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口气挺欠,“老板找你。” 交代完,她率性地转个身,自顾自走了。 “……又来活了。”何夕抱怨着放下早餐,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 这下轮到林远八卦:“欸小夕姐,你和思然姐和好了啊?” “额,嗯,算是吧……”何夕含混地回答,伸手把林远的脑袋推了回去,“相你的亲去,别整天问这问那的。” 男生嘴贱道:“小夕姐你好傲娇啊。” 何夕气势压制:“……吵死了。” 她去了黄新鸿那儿,还以为有什么重大任务呢,结果老头子只是来给何夕送止咳药的。 “你前两天不是咳得要死要活的嘛,我怕你咳出工伤来,特地去找了特效药。”黄新鸿操作着咖啡机,抬起下巴点了点桌上的一小盒药,“自家厂研发的,还能抗过敏。” 何夕不收:“不用,我有罐枇杷膏,够了。” “枇杷膏?你确定它能治你的过敏?” “我确定。” 老狐狸见过的事,比何夕吃过的盐还多,当即觉察出端倪:“哦……谁送的是吧?” 内心那点小九九被当场揭发,何夕脑子一热,脱口而出:“……要你管。” “嗯?”黄新鸿拱起两眼,笑容核善,“怎么跟师傅说话呢……” 冷汗渗进身体里,透心凉。何夕认怂:“冒犯了,见谅。” “这还差不多。” “……” 师傅一杯咖啡下肚,见徒弟还木着个脸杵在自己这儿,嘴唇抽抽搐搐却迟迟不开口,便问:“何夕,你有什么事吗?” 何夕眼神忽闪,支吾其词:“嗯……我想问问,有没有我能做的委托。就,不用怎么见人的那种。” 黄新鸿心里感动得要落泪。何夕这尊大佛,终于不舍得一直吃闲饭了。 像蓄谋已久一般,他迅速打开抽屉抽出一份委任书,扔给何夕:“这个,就剩一点工序了。你今天有时间,就带上录音设备,按上面的地址去登门拜访。” “为什么还是要见人?”何夕看了眼详情,为难道,“而且,受访人都是些本地老人,我听不懂粤语啊。” 师傅让她灵活变通:“锻炼锻炼,穗州人很好沟通的啦。听不懂粤语,你就不会找翻译吗?” “我……”何夕的驳词,哽死在嘴边,“……我试试吧。” 自讨苦吃,真有你的何夕。她暗骂自己一时糊涂。 出门之前,何夕过问了江蓠的事:“师傅,江蓠的父母,有松口吗?” “……还没。”黄新鸿的笑眼稍稍回落,但语气仍一如往常地安稳,“委托人已经成年,立下的遗嘱会有法律效应,你不必担心。至于这个事,我肯定负责到底。” “那就好。师傅……”何夕想起三天前师傅委曲求全的模样,甚是困惑,“你有没有,对代理人这份事业产生过怀疑的时候?” 黄新鸿在位这么些年,必定不可能顺风顺水,他遭受过的打击,也许是何夕难以想象的。 “有啊。” 他神色下沉,像海水漫灌了地表。 “总会有的。” 午后,老城区,暮蝉悲鸣时。 时雨戴了顶遮阳的棒球帽,手持冰棍等在巷口,哼着她最爱的《小宇》。 何夕紧赶慢赶地跑过来和她报道:“……来晚了。” “你不是最擅长踩点了吗?”时雨也不怪她,一脸无所谓的样。 “录音笔落公司了,我多跑了个来回。”何夕把器材塞给时雨,准备美美当个甩手掌柜,“要做的事,你都清楚了没有?” “清楚。”时雨来了段一气呵成的贯口,“帮躺在医院的癌症晚期老爷爷录下他多年老友们的临别赠言,没错吧?” 何夕:“没错,所以你抓紧上楼把任务解决了,我在这儿等你。” “这不太厚道吧。”时雨眯眼舔着快化完的冰棍,故作回想状,“是谁在电话里死皮赖脸求我帮她一个忙的?” 眼看偷懒无望,何夕捂脸道:“……你想怎样?” “同甘共苦。”时雨拉住她的衣袖,“走啦。” 因为是提前打过照面的来访,老人们都十分配合,这项委托进行得格外顺利。 交流的主力输出自然是时雨。在录音的内容之外,她还和爷爷奶奶们唠各种家常,仿佛自带了“乖孙女”的属性,颇得老人的喜爱。 何夕自不用说,肯定是呆呆冷冷地站在角落里,站成一根亭立的录音笔架。 “刚那奶奶指着我说了什么?”走下居民楼的楼梯时,何夕拉住时雨问道,“你还看我一眼笑了,该不会她觉得我是个哑巴?” 何夕猜的太没谱,时雨忍俊不禁:“没有的事。奶奶说你长得俊俏,我就阿谀奉承地多夸了两句。” “真的?” “字字属实,骗你是小狗。” 只要“狗”字一出来,何夕绝不会再不依不挠。 时雨:“何大官人,小女为你解了燃眉之急,可有酬劳否?” 何夕:“……你想要什么?” 时雨:“我不挑,你随意。” “既然这样……”何夕看了看百度地图,记起江姨家的糖水铺子就开在这一带,“请你喝点下午茶吧。” 她们来到店里,瞬间受到了江姨全家的热情款待。 “来,尝尝你姨的手艺。”江姨一把年纪,辈分比黄新鸿还大,待客的身手却不输另几个小辈。 不管何夕如何劝阻说她们吃不了那么多,她愣是托着个方木盘,把一碗碗燕窝桃胶、芋圆椰奶、木瓜银耳之流往她们那桌送。 “江姨,你别做了,真吃不下……” “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什么!吃不完打包走,慢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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