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时鲤欲要开口,顾司宜却抢在了前面,她看了一眼托娅,然后平静地说:“我被打了,漠原的小公主羞辱我,解我衣裳。” 封意晚没想到顾司宜毫不隐瞒,如果是她,她应该会不想事情闹大,而先道歉。 托娅笑说:“带暗器上大殿,教教她有什么不妥吗?” 季般般神色狠戾,她抬眸看向托娅,少女微抬下巴一脸的傲气,季般般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她转向李忠,“将编修官人带下去,我亲自审问。” 李忠点头,他自然明白季般般的意思,带下去并非是带入内务府,而是带到玉蓬殿治伤。 四周气氛异常,季般般目送着顾司宜出了殿,她转身微微带笑说:“都坐吧。”她走向封意晚留的位置,她的位置在正上座,如果封意晚被封了皇后,那她便能坐到季般般旁侧,而不是侧下方。 季般般偏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壶,孙时鲤也坐回了原位,封意晚清楚,季般般是瞧着温和,做起事来却恰恰相反。 气氛并未因顾司宜的离开而变得轻松,反而是季般般震慑天人的气势,让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易初公主正要开口,季般般问:“托娅公主今年多大了?”她在杯中倒上酒,因不胜酒力,提前便让人将壶中酒换成了水。 托娅坐在易初公主的旁侧,“十六。” “听说漠原的姑娘箭射的好,前些日子正好得了一把天狼弓,便赠给公主做及笄礼。”季般般看向允乔,今日来后宫也不便带上熊炯,于是给他们调换了一下差事。 允乔双眉微蹙,随即她明白了,然后点头匆匆去取来。季般般近来是买了一把新的弓箭,但是她时常见着好点的弓箭都会买回去,是些上好的物件,不过也称不上神话。 托娅道了谢,季般般并未提起刚刚的事情,也让她心里有了几分底气。 托娅站起身笑着说:“漠原的姑娘骑马射箭都是一等的好。” “哦?”季般般扬眉,瞧着洒脱颇有风范,“那不如,等她取来了弓,小公主就在这大殿上试试。” 易初公主这时开口说话了,“摄政王莫要娇纵她,大殿上射箭不合规矩。” 季般般说:“大北以武治国,这可比吟诗好看,今日设宴为的便是两国和平,小公主生性活泼,展露天资并无大碍。” 易初公主尴尬地笑着,若是她没嫁到漠原,此刻在宫里怕是季般般便是最大的威胁。 允乔步子快,她去库中找了一把瞧着体面的弓,皇宫库房有的是曾经使臣所进贡的贡品。 封意晚总觉得季般般这一出有问题,但季般般没有半分不自然,不过这宴席季般般在,她心安了不少,总不用自己面对外臣也不知说些什么。 托娅接过允乔递来的弓箭,掂了掂,弓箭很重,两头雕了虎头,她试着拉了一下,面露笑意,“再次谢过殿下。” “试试吧,玩点不一样的。”季般般招手,让允乔递了箭过去。 她一笑,将杯中的水喝了下去,抽出腰间的匕首,将酒杯放到匕首前端,她的手很稳,酒杯就这样端端的站在刀身上。 “那殿下可要拿稳了。”托娅退到殿门口,殿门到季般般坐的位置,比她平日练箭的距离还要近。 托娅毕竟还是孩子,经不住季般般夸几句,年轻气盛,从入门那一刻见到托娅那一刻,她便想好了法子。 封意晚有点担心,季般般并没将手里的东西挪到旁侧,而是托在面前,若是射歪了,那今日便会丧命。 易初公主也担心起来,她看着托娅说道:“托娅,别胡闹。” “要是今日,射中了,你想要什么,尽管提。”季般般在她崩紧弦的那一刻补了一句。 托娅抬高了手臂,不确定地问:“殿下此话可当真?” 季般般抿笑点头,“自然当真。” 席上的妃嫔们都不敢看,允乔也很是不安,若是歪了季般般丧命,若是不歪射穿酒杯,那弓箭也会落在季般般的胸口停下,这一箭的力度精准都要把控的很好。 大家绷紧了神经,易初公主知道托娅箭射的好,飞镖也玩的不错,如果今日她射中了,便能跟季般般提减免漠原赋税。 在泗州彻底开放互市,而不再只存在于昭邱,对漠原如今的形式而言,百利无一害。 托娅全神贯注,须臾间,弓箭嗖的一下飞了出去,激箭如流星,封意晚都不敢睁眼去看,她再次睁眼时,只见季般般手握箭身。 匕首拖着的酒杯没有挪动,“若是我不拦下,我应该就丧命在这支箭下了。”季般般淡淡地说,她手中匕首一斜,酒杯滚落在桌面。 众人松了一口气,胆子小点的被吓得挺不起腰板,只能手撑着桌脚让自己缓和。 季般般缓缓站起身,托娅刚刚并没看清这箭是朝着哪儿去的,银色匕首衬着银杯,她站在门口看的不太清楚。 “不是说你箭射的好?怎么?想谋杀?”季般般微微弯了身子询问。 托娅说:“我没看清,重新来一次。” 季般般绕着她走,在她左侧肩膀停下,她视线停在拖娅的手臂上,“我不太喜欢将刺客拉到诏狱问罪,因为诏狱的刑法姑娘受不住,所以一般我喜欢自己动手。” 话音落,季般般手中的匕首瞬间刺入她的后肩,席间传来一阵尖叫,托娅被这突如其来的痛感震到了,唇角渐渐流出鲜血。 她转过头看着季般般,嘴唇半张,喉咙堵塞说不出话,谁知季般般却转动匕首,肩胛的疼痛让她没有半分力气挣扎。 易初公主腾地站起身,急道:“速来有不杀使臣之说,殿下这是要挑起战争吗!?” 季般般抽出匕首刺向托娅另一边肩膀,还是一样转动了一圈,她的袖上沾了血点。 所有的外臣女眷都站起身,凶狠狠地看着季般般,大殿再一次入了紧张时刻。 季般般撇了她一眼,将匕首拔出扔到地上,托娅浑身瘫软倒在地上,不紧不慢地走回正座,“可敦的意思是,她杀我便可以了?” 易初公主到托娅身边,将人扶起来查看伤势,不致命,托娅手掌紧绷,明显季般般挑断了两手的筋,这双手已经废了,莫说拿弓箭,就是端杯子都费劲。 屏风后的孙时鲤也被震到了,她没见过季般般做事儿,平日就是说话难听了点。 “你们先前吃了败仗,欠朝廷的赔偿款可是还差了一大笔,大殿上这么多奴才瞧着小公主谋杀,按规矩,可敦管教无方谋杀大臣走不出关卫,我见公主年幼,替可敦管教一番,可敦应好好谢谢我才是。”季般般说话慢条斯理,允乔倒上茶水。 易初公主掏出手帕将她的伤口摁住,“弓是你赏的,射箭也是你提的,哪怕是伤了,也不能怪她。” 季般般抿着茶水,“我可没说,伤了我,我不追究。”她语气轻柔,嘴角带笑,“可敦出了这殿,明日我便可踏平漠原。” 易初公主彻底是怕了季般般,她到嘴的话咽了回去,看着怀里的人疼的晕了过去,她说:“将小公主带下去。” 太监懂事,将人抬了出去,如今漠原没有足够的实力与大北抗衡,硕和东部彻底与她们不和,在这种情况下,她们只能依附大北。 她右手放在左肩低头行礼,“多谢殿下。”托娅毕竟不是自己生的,对她来说死了也是无所谓。 季般般悠悠抬眼,笑说:“这便对了,那娘娘好生陪着可敦。”她朝着门口而去,封意晚起身行礼。 这场宴今日若是季般般不来杀杀锐气,那在宴上受辱的可能便是她了,而她只能受着,她有武艺傍身,但她却不如顾司宜这个弱姑娘。
第105章 描眉 云遮避日,后宫严谨,太监宫女不敢懈怠上下忙碌,季般般往玉蓬殿的方向走去,她对允乔说:“通知鸿胪寺近来不必接待,先晾着。” “是,奴已经找人盯紧了可敦身侧的随从。”允乔抬首,“公主今日这举动会不会不妥?毕竟是外使,为两国和平而来。” 季般般顿下脚步,说:“如果不是外使,她今日不能活着出殿,找暗夜阁的死士跟着,出了大北地界,便杀了吧。” 她暂时没有杀了漠原小公主,但是不代表就会一直留着她的性命,如今札吉乌部和硕和东部反目是好事,但是就怕是明面的反目,漠原八部已经四分五裂。 这一次易初公主来的目的还有打探大北军队底细,景听尘如今在禺尧平叛,主力军都在禺尧,如果漠原的再联合进攻大北,胜算是不大的。 南璟地界毕竟尚远,不能在易初公主面前露出半点破绽,季般般说:“今日将封意晚的牌子呈给皇上。” 封意晚拿银子买通太监,每夜的牌子都未挂她的,她刻意躲着季锦士不被想起,得将她好好拴在关卫才是。 季般般吩咐完便去见顾司宜,太医刚给顾司宜上完药,脸颊有些红肿,李忠命人找了一件体面的衣裳给顾司宜换上,坐在铜镜前,试着用铅粉将其盖住,太医急道:“官人莫要,刚擦了药。” 顾司宜这才将手中的铅粉盒放了下去,季般般桌上的脂粉齐全,但是都是新的,好像,她似乎从未看到过季般般用这些,因为季般般那张脸不用这些也瞧着好生精致。 李忠上前两步说:“官人放心,殿下定是会护着您的。” 顾司宜神色往后一瞥,淡笑说:“公公这是什么话,漠原无理是她们的错,我不过是品阶低的女官,殿下护的怎会是我,她护的是整个大北啊。” 李忠点点头,面上尴尬,正要再说什么,却见到门口季般般的影子,他颔首行礼,“殿下。” 顾司宜转过头瞧了她一眼,正好季般般朝着这边走来,季般般抬手道:“都下去吧。” 御医和李忠互相对视一眼出了殿,将殿门闭上,顾司宜将头别过去看也不敢看季般般。 季般般到身侧蹲下身,偏了一下脑袋什么也看不到,她轻声问:“转过来我看看,还疼不疼?” “不疼了,御医刚上了药。”顾司宜面向床榻那边,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季般般。 “你怕什么,我又不嫌你。”季般般看穿顾司宜的心思,伸手将她拉过身,在顾司宜抬起头那一刻,季般般神色微动,顿时觉得自己废了托娅的手算轻的,她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桌上的铅粉盒子还未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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