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望秋说:“阁老本已到了致仕之年,如今还在朝堂操劳,此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不知殿下可查出太后听信了何人谗言?” “尚未查出。”季般般悠悠道。 “无风不起浪,陛下年幼,如今太后驾鹤西去,依臣看来,此事尚有蹊跷,臣请求陛下彻查此事,硕大的凤鸾殿冬日绒毯着地,怎会滑倒!”钟其阳狠狠地盯着池昌庭。 这话让季锦十彻底慌了,他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季般般,这时,门口出现铁剑碰撞的声音,锦衣卫小旗头戴白巾排列整齐入殿。领头的是毛符宽,飞鱼服外披着白披风。 毛符宽单膝跪地高声道:“臣锦衣卫恭送太后西去!”锦衣卫迅速将整个大殿包围起来。 宫中禁军皆在宫门处待命,封沛琛环视一周,不屑地说:“毛大人这是做何事?造反不成!” 毛符宽站起身喊道:“阁老一心为国,如今太后刚离世,尔等在此灵堂前质疑忠臣,造反的该是钟大人才对,都处营的士兵整装代发蹲守宫门,到底是何居心!” 池昌庭像是局外人,站着听他们争论,火势正足,站在池阁老一边的朝臣同钟其阳争论起来。 季般般看了一眼小太监,太监会意往前几步,公鸭嗓像是浇灭这团烈火的清泉,他避开小旗,在门口高声道:“喧封娘娘入殿。” 虽然封意晚还未被正式册封,但是入宫赐住储秀宫,早已是储妃人选,被称娘娘并不为过。 封鹿栩看向大门,今日本该是他们团聚的日子,他没想到会在灵堂前见到自己的姐姐。 封意晚小步从人群中穿过,在季锦十面前停下,她小心地看了一眼季般般,低身行了礼,众臣茫然瞧着步态轻盈的姑娘。 “臣女昨夜入宫得知太后身体抱恙前去送药,陛下所言句句属实。”封意晚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朝臣都听得一清二楚,钟其阳面上顿时难看。 场上一片哗然,封沛琛满脸诧异看着自己的妹妹,封鹿栩显得稍微淡定许多,他观察众臣的神色,出声打断哗然,他说:“陛下是天子,所言所行皆表皇室,大人身为陛下王父,陛下年幼对此事略显无措,大人生疑也属正常,有证人在此何必再叨扰亡魂安宁。” 封鹿栩开口给两边都找了台阶,众臣也便无人再敢质疑,封意晚目不转睛地看着季般般,谁知季般般碰巧也正看着她,她在季般般面上捕捉到一丝淡笑,她慌张低下头。 池阁老至始至终还未辩解一句,他看了一眼封意晚,然后说:“钟大人诽谤,臣请求陛下为其正身,查出造谣之人。” 此事在宫中闹得沸沸扬扬,下月易初公主入宫,虽然皇帝说信池阁老的话,但是听者大家有心,景听尘战场受伤一事,当时司礼监小修子顶罪,如今常真和那小太监都已经不在了。 死无对证要求正身,明显是继续执政,不让小皇帝掌权。 太傅匆匆前往大殿,他身上未披白绫,面色凝重,目光直视前方,他担忧的并不是池阁老继续执政,而是太后死去,小皇帝彻底没了枷锁,往后他想还天下明君更是难事。 兴安轻声唤道:“太傅,绾女官人在皇子学堂等太傅。” 太傅蹲下脚步转过头,皇宫起了雾已经瞧不见月亮,灰暗的天空就着白灯烛火透出阴冷感。 顾司宜提上宫灯在门口张望,宫中出现不少锦衣卫的侍卫,以及季般般手下的禁军,她见过季般般手下的禁军,身着的都是黑甲。 宫里区分手下侍卫在衣着上也会略有所不同,远处兴安带着太傅出现在浓雾中,顾司宜没等人走近便迎了上去。 太傅神色沉重,他抬手示意顾司宜不必多礼,他开口说:“绾绾叫我前来可是为了池阁老的事情?” “不错,先生这边请。”顾司宜看了看四周,路过的太监宫女虽然不会探头上去听,但是眼下这个节骨眼,也不能落下口舌。 入了房门后,兴安将门关上守在屋外,顾司宜虽然许久未见兴安,但是对他也是给予信任,兴安是景家安排在宫里的人。 景白烯当初说过几日药茶认主,兴安成了太监,也就是景家已经丢弃的一颗棋子。 “太后死的蹊跷,先生应该已经听到了宫中的传言,池阁老同易初公主交往甚密,透露尘姐姐行军的行踪,我想先生借此事寻到黑牌,普天之下唯有先生是众学子的信仰,陛下心性如何先生早已了然于胸,太后离世,阁老定是不愿政权归还皇族,定是更以幼帝说辞独手遮天。”顾司宜颔首行礼。 太傅扶住她的臂膀说:“我心里自是清楚,绾绾心中是否已有推举之人?” 顾司宜点头:“我想先生,全力举荐二殿下掌权为摄政王,唯有这样,天下尚可有一丝挽回的机会。” 太傅瞳孔一震犹豫起来,他对季般般并不了解,但是顾司宜分析很对,池阁老手中的皇权务必要归还到季家手中,若是将来阮氏顶替池阁老的位置,以三姓九族的权势,天下易主并不难。 大长公主礼佛不入朝政,季般般统领七处营是唯一的人选!
第98章 阁老 太仪殿前司天监设好法坛,四周皆由锦衣卫把守,天一亮起了风,狂风卷着白绫殿门不得不闭上。 朝臣跪地喧听象师诵读太后生平,鼎炉香烛不断,举国悲痛撤元宵红灯,设宵禁表哀思。 唯有一人可坐于陵前案边,孙时鲤记下最后一笔抬首望向门外,门外毫无动静,小太监将研好的墨台往前推了一下,孙时鲤捏住袖子,继续记载象师所诵读的内容。 狂风挂的白绫晃动,将太仪殿的招牌卷落在地上,剧烈的响动将一切打断,朝臣们的垂首纷纷转头向外看去。 这时殿门开了,太傅跨门而入昂首挺胸,手举戒尺入内,他仿若狂风挂进殿内的尘土,迷了众人双眼。 顾司宜跟在身后,默默地走到孙时鲤的旁边。 孙时鲤看了她一眼,将目光落在太傅身上,仿佛读懂了太傅此举,顾司宜接过小太监手里的墨块然后低下头研起墨来。 季般般盯了顾司宜一阵,然后微微轻笑,她站起身,季锦十也缓缓爬起来,然后往季般般身侧靠了靠。 象师挥手命人加跪垫,宫女刚走两步,太傅抬手打断藐视众臣。 他站到大殿最中央,举起戒尺高声喊道:“太后殡天,臣思定痛非,这把戒尺是太后所赐,让臣归正陛下言行举止,因为,这天下,这国号是承德,大北王朝几番波折,如今剩下年幼帝王,为臣者,应忠,而这忠便是将王朝归到天龙脚下!” 太傅脖上起了青筋,半举戒尺仰天,一阵妖风附和,拍的大门作响,侍卫见罢连忙将大殿门关上,隔绝狂风后殿内安静了不少。 在场之人都听懂了太傅这番话,阮望秋见池昌庭欲要起身,一把扶住将人搀了起来,池阁老闷声咳嗽,阮望秋抚上他的背后。 顾司宜这时才抬眼看季般般,季般般微微一笑回应她,这一笑被封意晚瞧见记到了心上,她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明明眼中带着狠戾,却在看向顾司宜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阮望秋说:“太傅此话可是在指责阁老?朝堂众臣有目共睹,奏则交由太后之时批阅的如何,阁老手中精兵镇守浔安粮仓这是不是忠?阁老为陛下代改奏则这是不是忠?阁老致仕年靠汤药撑住身躯只因陛下年幼无法理政!这是不是忠!太傅是文臣元老,受天下学子敬仰,三姓九族皆敬重太傅,太傅此举是要天下人寒心。” 阮望秋能说会道像极了池阁老年轻的时候,顾司宜虽未见过年轻的池昌庭,但是在宫中时常听人提起,唯一不同的是,阮望秋说话皆是满身正义,许是受了三姓九族的影响。 “若是忠,那便要将皇权归还圣上,我听闻太后听信景大帅受伤与阁老有关,宫中更有传言称阁老同远嫁的易初公主联系甚多,公主是大北的公主,但是远嫁漠原已是可敦,两国交战,怎可有来往,阁老若是心中坦荡,那便让鬼面军搜查丞相府!”太傅气势十足,震的朝堂无人敢言。 他不会将黑牌的事情轻易吐露,因为先皇收回的时候他曾应声不会告知旁人,他将这事告诉顾司宜的时候已是违背诺言,毕竟那段历史不耻,现在不宜视人。 崔以朗这时从后门溜了进来,悄悄到顾司宜身侧,低声说:“安排好了,围住了丞相府,随时待命。” 池阁老捂着胸口,九十高龄的他靠着汤药支撑身子,纪恒造反的时候他险些丧命,如今太傅朝堂逼迫,一股血气闷在胸间无处散发,终于,他憋不住,一口鲜血洒在灵前。 众臣连忙围了上去,季锦十后退两步,抓着季般般的衣角不敢大动。 池昌庭咧嘴笑了,齿缝中尽是鲜血,他指着云太傅,大声喊道:“我为官三朝,见惯血洗城楼,也尝遍尔虞我诈,泱泱大北何时有人疑我不忠,先皇将黑牌交由我手,为的便是不让王朝落入外臣手中!” 他仰天大笑,神色充满讽刺,当他自己说出黑牌的时候,顾司宜知道这局输了。但凡从自己口中说透的谎言都容易被原谅,只要幕后黑手不是他,就看阁老是保全自己名声,还是揭露先皇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举动。 只见池昌庭缓缓站起身,他的眼光落在横梁之上,大笑间他道:“今日是天要亡我,来日也必定有万千学子为我讨伐声张,谋权篡位,乱臣贼子,这些罪名尔等想要安插,便请随意。这天下今日我还给季家,还给先皇,来日酒泉之下相见,诸位请记得我这番话,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为天地立心,为民生立命,谁是圣贤,谁是奸人有目共睹,朝堂这染缸今日我不参了。” 话落,池阁老用尽浑身力气,奔向太后金棺,季锦十吓得连忙躲开,众人惊呼慌忙上前,终是晚了一步。 一声巨响,鲜血四溅,金棺不见震动,红迹染遍灵堂,时间静止,顾司宜愣在原地,她握着墨块的手忍不住发抖。 池昌庭撞死在太后灵堂前,他死了,为先皇保留清白,不让丑恶揭露。 他是忠但他也是奸,顾司宜被他的举动所震惊,到底是怎样的人,倒死都要愚忠,他死了,顾司宜没有办法去修订史册,因为恶人的刽子手陨落。 池昌庭撞死朝堂,自有文人以此举歌颂,称他是忠臣,先皇所做的恶事永远背在顾家身上,如若她写出与文人歌颂话语不同的事情,那她便是千古罪人,以权谋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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