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策吃疼地捂着脑袋连连点头,景听尘和他的关系军营中谁都知道,故而他犯错后,景听尘罚的会比别人重很多。 “朝廷说你带着人赶来雏上城,谁报的信儿,带着见我。”景听尘看了看他的身后,淮策只带着一个小卒前来,那日她见太后以后得知雏上城沦陷叛军手中,商议下她带着船上精兵彻夜赶来。 淮策说:“景澜报的信啊,他昨日疯了,翻了一天一夜百姓的尸首,今儿应该还在城中空地上翻,我问他找谁他也不说,一个人闷着头翻。” 雏上城此次遇难,叛军屠杀几日,上万具尸首堆满城中空地,要全部翻完也得要个五六天,其中不乏有穿便衣的叛军尸体未被筛选出来。 景听尘听到这话,脸上顿时煞青,她立刻骑上马,头也不回扬鞭朝着城内而去,淮策一脸懵,望着她的背影,指着问阿拉真,“她怎么了?” 阿拉真撇了他一眼,骑上马牵着缰绳说:“我住哪儿?带我去。” 淮策无奈不与女子计较,吩咐小卒前去牵着马带阿拉真去,自己则去了城中追景听尘。 越往城中靠近一股尸臭的味道便会越明显,哪怕是撒了药粉仍是盖不住,士兵点燃艾草驱散蚊虫,烟雾大了,更看不清景澜的影子。 景澜头发凌乱,身上带着血渍,那是尸体上带着的残血染到了他的衣服上,景澜紫色的长衣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有的百姓死的较早,此时已经布满尸斑,景听尘一到,四周的侍卫行礼,但她却径直冲向尸堆里,尸体被层层叠在一起,脏乱不堪。 “景澜!”景听尘凶狠抓住他的衣襟,她双指都开始发抖,“我让你片刻不离地护着她,你明知有危险怎么将她一人丢在雏上城!” 景澜说不出话,满脸憔悴自责,他哽咽道:“我,我没想到叛军真的会屠城。”景澜跪在尸体上哭了,烟雾满着尸堆,四周的将士看不清他们二人。 他双膝如灌铅焊在膝下的尸体上,难受不仅是这一刻的自责。 景听尘听着景澜的哭声,闭眼让自己冷静,她问:“你走时,她穿的什么衣服?”她压抑着不让景澜发现自己嗓音在抖,但还是能让人听出。 “我回客栈找过,我留了一把青剑给她,青剑不在了,姐姐那日穿的是白衣,她随身有一黑玉簪放在怀里。”景澜抑着难受回答,衣服会换,但是顾司宜怀里那黑玉簪绝不会丢。 景听尘环视四周,厉声吩咐:“众将士听令,将这尸堆所有白衣女子全部找出,每一具女尸皆仔细查找身上是否有一根黑玉簪或者青剑。”一声令下,将士放下手中的活儿上前,蹑手蹑脚走来。 见惯了尸体的将士都有些犹豫,一人单膝跪地,说:“大帅,这些都是无辜冤尸,刚撒了圣水,如此折腾,况且这怕是不好。” 大北民间习俗怪谈较多,大家不怕尸体,不惧鬼神,但是历代传下的规矩却不敢轻易去破,谁都怕这报应遭到自己和众亲头上。 景听尘知晓他们的顾虑,抬头看了一眼天,高声说:“今日此举,罪过皆由我景听尘一人承受,来日我下九泉也会为今日这不道之举赎罪,不连累诸位一分一毫,各位是随我出生入死的弟兄,我如今别无他法。”景听尘声音有力却不乏让人听出她心里难受。 景听尘话到这份上,没人再去顾虑,疾步上前认真寻找。
第70章 玉玺 嫁娶三日回门,但王从南嫁的是牌位,就免了这规矩,杨广不在,家中都是乔肃说了算。 顾司宜一早帮王从南梳了发髻,祠堂诵完经后,顾司宜将饭菜端了进来,丫头们不愿来正殿,都只管着手里的活儿,若不是她潜入祠堂,王从南也定是会在此受委屈。 “我暂且想不出别的法子让乔肃认罪,事情过了多年,细节太少了。”顾司宜坐在王从南对面,看着王从南用膳。 王从南吃的很少,她放下筷子道:“当年我刚过十五,见这场面也被吓得不轻,那日下雨的缘故,杨佑像是躺在血枕之中。” “意思说,你看到,他是头部受创?”顾司宜皱起眉头。 王从南摇摇头说:“我没看清,陈钰也没看清,雨下的太大,血水很快就被冲散了。我去叫人时,陈钰已经被杨广带走了。你说凶手是乔肃,我也怀疑过,因为是他指认陈钰,他并不在场,却指认是陈钰所杀。” 顾司宜问:“可请仵作验尸?” “不曾,杨广是祖籍便是庆州,验尸只有关卫那等繁华的地儿才会做,庆州不许有仵作,人死了连翻身子都不能,怎会允许割开尸身让人瞧。”王从南推了推面前的碗筷子。 大北王朝地方不同,习俗也略有差异,几百年前未被统一时,偃台甚至有巫师存在,许多习俗也就言传至今。 顾司宜知晓偃台是如此,景家居偃台也是太上皇赐了封地到此,才会久居在这个地方,所以像这类习俗,景家也从未出现过。 “不对,胸口中了刀,乔肃那时作为书童,不会武功,他不能准确找到致命点将杨佑杀死,杨佑中刀也不会死的那么快,他也没机会拔下杨佑的刀,只能任由杨佑倒地流血过多而亡,单是这一处不够。”顾司宜想到这个点觉得不对,她站起身望向屋外的灵堂。 她隐约能瞧见牌位供桌后的黑木棺椁,王从南看出她的疑惑,跟在她身后朝灵堂而去。 此时正午太阳毒辣,丫头们都在自己的屋子内,王从南关上门后,走到顾司宜身边。 棺材放的很高,下面修了梯台,顾司宜走上去后免不了心里有着慌张。 争斗片刻,她还是决定开棺查看一番,她使劲推了一把,棺材盖没动半分,王从南和她一起推着棺材盖,两人合力使出浑身解数。 一声响动,棺盖终于挪动,棺椁中的灰尘扬起,顾司宜紧张地流下汗水,不见天日的白骨暴露在外,顾司宜看向对面的王从南。 王从南同她一样,紧张到面色发白,王从南站直身子,双手合十祈祷,清扰死者对偃台百姓来说,无疑是大不敬会遭天谴。 但顾司宜不信这些,她缓缓伸手朝棺中白骨探去,她手指僵硬在途中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看了眼王从南后,她还是一鼓作气,捏住了棺中白头骨,头骨的两个窟窿让她感到脊梁骨发凉。 忽然间,顾司宜神色变了,她发现了头骨后的异样,她猛地抬眸看着王从南,然后她将头骨翻了过来。 王从南拿过油灯,灵堂关了房门,光线就暗了不少,头骨后方有裂痕,顾司宜拿到灯下,两人确认了一遍,果真,硬物撞击而成形成的伤痕。 “杨广应该不会没有发现这伤口,他总不能将这伤归到陈钰头上,很明显,这是尖头物撞击。”顾司宜观察着手里的头骨。 王从南说:“清理亡者尸身换新衣,一般都是未嫁人的女子做,应是家中丫头做的,这事儿能从杨广家老妈子口中问到。” 顾司宜想了想,将手里的头骨放回了原位,“先盖上,我们去一趟杨府。” 杨佑被杀的匕首一直保留在杨广那儿,如果还有别的凶器,找到另外的凶器,便能证明人不是陈钰杀的。 季般般一身道袍刚到杨府门口,身后的随从蒙着面纱,恭敬垂首跟着:“当年私塾先生在杨家做过事儿,教杨广儿子完成文学大家的学题。” 季般般问:“杨广的丈母娘是三姓九族的乌家,为何不直接从乌家寻个先生。” 随从答道:“这先生就是乌家出的,是乌家老爷的得意门生,以前买了宅院在隔壁,后来先生的夫人好赌,输了钱财,加上水患,搬到了城东。” 季般般的目光停留在大门处,她上前敲了敲门,随从将面纱脱下放在了怀里,开门的是杨府管事的老人,勾着身子抬首瞧着季般般。 管事的问:“你们二位是?” 随从上前答道:“乔公子为新夫人与大公子做法,这是安德道观风水师。” 管事的半信半疑,季般般的面相瞧着贵气,但道袍一穿,也没有让他怀疑的理由。他缓缓让了一条路,“道长里面请。” 在庆州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做法事的僧人和看地的风水师须得分开寻找。杨家为了这桩婚姻定是会做上一场法事,请了远在昭邱的安德道观道长,给了季般般钻空子的机会。 道长刚到城外便被杀手抹了脖子,季般般有了身份顺利成章入杨府,收养世子遗孤的私塾先生既然在杨家做过事,那这里面的人也定是会知道关于这遗孤的踪迹,阿莲不说,她总不能逼着阿莲问,顺王世子的遗孤得走暗线。 季般般应了声往里面而去,刚跨门槛,耳边传来一声车铃,且越来越近。 顾司宜扶着王从南下车,抬眸见着一个熟悉的背影,当那个背影转过来,她似是诧异。 管事的见是杨府的马车,忙的上前,一边叫着府内的其他人说:“小六,将道长带去正堂,夫人回来了。” 季般般见顾司宜看着她,一笑回应,然后随着家丁入了府门。 顾司宜目不转睛地看着季般般的背影,眼中充满不解。 王从南Ⅰⓝ颔首,这老管事一直跟着杨广,以前居在关卫,杨广调回庆州才跟着搬到了这里,这所宅子是老宅子了,以前杨广买来给儿子读书用的。 后来回了庆州寻不到更体面的宅院,一家子也就住到了这里。 老管事说:“夫人今日回来,可是有何事?” 王从南望着宅院说:“不过是想回来走走,公公可回来了?” “老爷不曾回来,这去朝廷,起码得要半月才会回来,夫人若是需要且找乔少爷处理。”老管事笑着回答。 王从南眼中含笑将目光搁在老管事的面上,道:“昨儿个我在祠堂遇见一只黑猫,那黑猫跳到了棺盖上,女娲庙四周常年有些野猫野狗流窜,本不是一件大事,但是夜里我却梦到了夫君,我想找乔肃问问此事该如何处理,长此以往总叫人不安心呐。” 老管事闻言,面上的笑容僵硬了,一拍手,讶异道:“那畜生怎跳到了棺盖上啊!这可怎么办?”他急得焦头烂额,“乔公子出去了,夫人进去等他,待公子回来好好想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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