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的侍卫快马加鞭回去禀报,好让崔家有了一个心里准备。 崔府家坐落的那条街比往常更加热闹,除了官员,崔家请了不少贵胄富商,这些人在各地做着生意,平日私下与崔寄成的往来也较多。 像庶子办升官宴,嫡子崔寄成定少不了被这些不明事理的贵胄背后议论,加上挨了板子,只能谎称病重躲在房里。 顾司宜到的时候,恰见门口停着二辆金丝楠木马车,随着便是封家两兄弟到了,封沛琛在浔安这段日子常四处混着吃酒,认识了不少纨绔,但他这人也只是爱交朋友。 南璟王不在,没人能多管着他,顾司宜迟迟不进去,盯着另一马车,封沛琛路过她的身侧时,还刻意多看了她两眼,笑着说:“稀客啊,当了官儿,七品的研磨也被请来了,爷当真不该来吃这酒。” 封鹿栩有些尴尬,忙着推着自家大哥进了屋子。 另一辆马车车门一开,顾司宜显然有些失望,季般般从马车上下来,她以为景白烯也会来赴这宴。 季般般察觉到顾司宜的失落,她走近了问:“太史派你来了替他参宴?” “不然呢?你婆家办宴,你来的这么晚是不是不太象话。”顾司宜调侃说,她怀中抱着小册。 季般般没有往常那般的恼怒,一脸的淡定,面上浮出笑意,说:“我婆家办的这宴本就不像话。”她今日身穿的一身黑衣隐约能看见领口内里衬的红色。 顾司宜跟着季般般入了崔府,府内没有张灯结彩,也没贴联,崔自华站在正堂同几个官员说着话。 他斜眼瞟见顾司宜,眼底呈现淡淡的笑,明明上扬的嘴角却看着异常渗人。他打发几个官员入内朝着顾司宜而来。 “编撰派姑娘来为家族撰写记载今日大喜,有劳姑娘。”他身子站的笔直,一在顾司宜到之前侍卫传话,他便理好了情绪。
第46章 掌印 “崔大人客气。”顾司宜微微颔首,“大人家人杰地灵,野无遗才,可喜可贺。” 顾司宜夸的崔自华面上难看,崔自华只能强笑着,崔家如今形式不好,那红影的案子折腾一遭破到了自己人头上,这事儿得往后搁一搁才能翻出来成为扳倒崔家的导火索。 顾司宜入到席位的斜上方,她执笔记着今日到场的二品以上官员,寻了一圈只看到了礼部纪桐和封沛琛的身影。 朝臣不给崔家面子,此一时彼一时,崔家占下风,如今景白烯入了宫大都想着去讨好景家。 季般般落座的位置比崔以朗更靠近主座一些,崔家没了风头,哪怕季般般的身份上不了台面,崔家也想仰仗她封号以后东山再起。 她环视四周,却见门前出现几个小太监,掌印常真的笑声大的很,所有人目光落在门口,常真着了新衣大步入内,双手抱拳贺喜,这等升官宴通常不请宦官。 见人寒暄几句便落了座,顾司宜见着常真把眼睛挪到季般般身上,见低头喝茶时,她捕捉到季般般嘴角淡淡的笑意。 “在下替大哥赔个不是,姑娘莫要介意。”封鹿栩的位置正好在顾司宜斜上方,他的声音放低很多。 顾司宜看向一旁同人说笑的封沛琛,说:“无碍。” 封沛琛的性子她算不上了解,不过也摸得清此人心性,不是个做阴事的主儿,她低下头继续忙着手上的事情。 场上一静,崔自华瞪了一眼喝闷酒的崔以朗,崔以朗极其不情愿地站起身走到他的旁侧。 崔以朗今日算是正式与崔家好友会面,往年且只是听说崔家有一庶子,怕是名字都不曾得知,崔自华为了名声常年与人说道儿子怕生。 来历身份大家心里清楚的很,如今一跃成了鬼面暗卫督卫,崔寄成在众人眼里算不得重要角色了。 气氛逐渐变得沉重,一早的清冷随着时辰变换早已消失的无踪影,浔安是个绝美的佳地儿,水乡依依,站在四角的丫头瞧着便是本地姑娘,眉间柔情似水,不比那关卫的女儿长得壮实高挑。 崔自华刚准备开口说话,席间却传来一声惊呼。 “掌印!” 顿时热闹的宴席化成一窝蜂,顾司宜站起身望去,常真口吐白沫倒在席间不停抽搐,桌上盘抖落一地发出响声。 丫鬟们见状只敢凑在一处远远站着,几个小太监不停地摇着常真嘴上焦急地唤着。 常真面色越发难看,由铁青转紫,崔自华焦急道:“叫大夫,封锁全府!” 众人议论纷纷,常真刚喝下的那杯酒滚落在地上,众人忙着查看自己的酒杯,崔以朗一脸嫌弃,然后取出银针试了试自己杯中的酒,确定无碍,他才放了心。 唯有季般般一脸淡定,端坐着身子不曾挪动半点。 顾司宜顿时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侍卫一涌而出将整个大厅围住,顾司宜站起身子时大夫提着药箱跑了进来,今日如果常真死在崔府,后果不堪设想。 常真翻起白眼,发出痛苦地□□,大夫捏着他的面颊翻来覆去查看,这才拿出银针,此时常真额头青筋暴起,大夫犹豫了起来,声音颤抖说:“大人,这是中毒迹象,此毒甚怪,这针,不敢下啊。” 崔自华此刻也犹豫起来,他看向众人不敢轻易接话,若是下了针人致死,那责任不可推脱,若是不下死了,传出去说他见死不救更是不可推脱。 “怎么办?”崔自华环视众人,场上无人敢接话,互相看看往后退上几步。 封鹿栩欲要前去,被封沛琛拉住了,封沛琛将人拉到身后,斥声说:“少凑热闹。” 即使封沛琛再是个粗人,也能看清眼下这时局,封鹿栩却不管劝阻,上前问道:“什么毒可清楚?” 大夫摇摇头,称道:“尚不清楚。” “大人,下令下针吧,若是晚了定会出事的。”封鹿栩说道。 有了封鹿栩这句话等于是有了担保,崔自华才放了心,说:“下针。” 大夫看了看二人,没再迟疑,挽袖伸手,针未下,却见常真抽搐慢慢地停止,双眼都没闭上,就这样没了气。 顿时,场面霎时间安静,几个同行的小太监立马嚎啕大哭起来,崔府彻底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常真死了,死的没有阿洵惨,但他死的太轻而易举,一生奔波名利爬上今日之位,他防着宫中万人,不敢浑浑噩噩度日,做好凄惨的死法,上苍却不让他如愿。 他算不得宦官之中大奸大恶之人,奸猾世故他玩的透彻,仿若尘土随风而飘,众生无缘聚成沙垒。作为研磨官,顾司宜想知孙时鲤又会用怎样的字墨去承记他的一生。 崔府很快被包围,今日上府的官员无人离府,司礼监来了人,东西二厂将崔府团团围住,不到半个时辰,圣旨便下到了崔府。 太医院在正堂验尸,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崔府。 顾司宜接受盘问后,在崔府后院碰到季般般,季般般笑着说:“怎么样?” 顾司宜看了看四周,将她拉到一旁,小心翼翼地说:“你在崔府办这事儿,不怕被人发现?无故杀了掌印,莫说你是未册封的公主,就是皇上也得接受百官□□。” 本以为是句玩笑话,没想到季般般真的照做了,她还并无半分畏惧。 “现在整个崔府被封,你怎么下的手?”顾司宜为她捏了一把汗,季般般远比她想象的要疯许多,事情如果做不干净命都会没了,文武百官对她母亲的身份本就不悦,先前更有不少人谏言称其不配被封号,纪恒押着没让折子递到跟前。 季般般一脸无畏,一声轻笑,看着她道:“喂他吃了几日的漠北僻骨粉,掺到了药里,他平日里那点龌龊事儿,免不了会吃些补药,查吧,看能查出个什么名堂。” 下毒这事儿若是直接得手,在季般般看来那没趣,卡着日子定到今日。 顾司宜沉思顷刻,说,“我就说今儿他怎么来了,原来是你想办法安排的,你让他死在崔家,本就不得势的崔家如今像热锅蚂蚁,殿下不做事儿的时候乖巧的很,事情都让你做了,我成了布袋里的老鸦。” “这个词,不好,我乖也不见你给我糖吃。”季般般嗤笑,然后拉开了话题,“东厂督主李忠趁势围住崔家要个说法,若你此时有崔家手上冤案罪证,呈上朝堂,崔家便无力回天。” 顾司宜说:“落井下石办法不错,但你是不是忘了,崔以朗刚提职,举荐他的是我表亲景将军,此时崔家出事,受捧的景家在朝中处何样的位置?太后不会追究崔家,因为她和景将军如今是同一绳上的蚂蚱,我恨崔家,但也得将景家置身事外才能铲除祸害。”她缓缓转头盯着季般般的双眼,继续说:“你想一石二鸟这心思趁早别打。” 季般般垂首淡笑,抬眸时眼中透着无辜,她说,“景家若是占下风,岂不是对你不利了,你我什么关系,这心思我暂不会打。不过,你甘心就此放过?以后,怕是机会少了。” 眼下是个好机会,不致景家落寞,但也是对在朝中当值的景白烯不利,被乱臣小党抓住苗头以后做事儿难行许多。 顾司宜没好脸色棱眼看着季般般,斥声说:“你敢动景家试试,我和你没什么关系!” 季般般啧啧两声,道:“凶什么,去了几天翰林院便不认人了,用完了便一脚踹开,做人,可没你这样的。”她并不恼怒反而好声好气地说着。 顾司宜望着不远处的假山,沉默须臾,说,“想想如何脱身吧,东西二厂围住崔家,又觐见太后,大臣此时怕是早入大殿商议,死个宦官不得事儿,但这东西厂皆效忠常真,没有恰当的说辞,今夜便是一场恶战,你我谁也逃不出崔府。” 话音落,季般般警惕地看向身后的假山,无风树梢动了动,她厉声道:“出来!” “闹半天,原来是你们二人搞的鬼。”崔以朗站起身,不慌不忙地走来,靠着石头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二公主,若不是今日见着,还不知这未来嫂嫂想着如何毒害自己的夫婿。”他哈哈大笑起来。 “钱公子这墙角听得可过瘾?”顾司宜问道。 崔以朗撇了一眼季般般,双手一摊,面上的笑淡了些许,道:“您二位什么关系同我说道说道?” 顾司宜没看他,回答,“互利共生。” 这话让他淡下去的笑再次浮出来,“姑娘家的闺名不是一向注重,什么互利共生还得搭上大北公主的婚事?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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