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船,内里挤满了人,整个东堂街无人不知钱公子三爷,赌色子更为居多。除了看热闹的,就数那六骨色桌上围的水泄不通。 赌客们声声叫好,船上搭了棚架,四面窗皆开,这艘船上基本是玩色子的赌客,像是打马棋,骨牌等皆分开在不同的船上。 正堂的庄家桌两边,刻着‘大杀四方,四海通吃’的字样。 大北虽不明令禁止赌坊,但官员或是皇子赌博若被察觉仍是会受惩戒。 穿过人群往外去,船舱外的灯笼因大风摇曳的厉害。 “这边。”杜十勾着身子,不远处,只见一男子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里的色子。 “三爷在那儿。”杜十小声说道,然后将她们带到旁侧等着。 崔以朗一身黑衣,头发竖起,碎发盖住大半边额头,侧面瞧着丝毫不像崔自华他们父子,眼中没有那股狠劲儿,瞧着潇洒自在。 几个壮汉站在他四周,三个赌客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同他耍着嘴皮子。 “等等啊,等三爷处理完事儿。”杜十轻拍季般般的袖口。 十赌九输,挣钱的事儿落不到赌客头上,顾司宜看着地上的三个赌徒,两人都有断指。 “三爷,三爷,你大人大量,先放我回去,赶明儿定将钱送来。”赌客苦笑,磕了个响头。 崔以朗一笑,手肘靠在膝盖上,凑近了些说:“爷的地盘儿,何时允许赊账了?再说,你杨大锤欠我多少银子了。”他抿着笑直起身子。 “老规矩,赌命。”崔以朗手中捏着色子,“说个数。”他脸色阴沉,没了笑脸,神色像极了崔自华审问犯人时的模样。 赌客颤颤巍巍互相看了看,强闭上眼说,“三!” 只见崔以朗手中的色子抛上天,被左手盖住在手心,赌客屏住呼吸不敢大动,连顾司宜为此人捏了一把汗,杜十咽了咽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崔以朗的手心。 当崔以朗手心缓缓打开时,骨色上正好是三,赌客瘫软的跪坐了下去,他甩了把额头汗水,然后被壮汉拖了出去面上还挂着笑。 杜十说:“三爷喜欢和这些欠债的赌徒赌上最后一局,赢了赌债一笔勾销,输了下海喂鱼。” “下一个。”崔以朗手肘搭回膝盖,眯着眼看了看两人,笑着说:“灯点少了,还没看清,原来是您二位,老朋友了啊。” 那两人赶忙赔上笑脸,本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的二人,此时一笑更加相似。 两兄弟段的都是小指,抱着拳唤了声三爷。 崔以朗慢慢地摘下手指上的指环,说:“既然是熟人,也得帮衬帮衬对吧,猜大小,来吧。” 两人互相看了眼,笑眯眯地说:“三爷,能不能先抛,后猜。” 听到此话,崔以朗笑了,两兄弟也只能跟着尬笑起来。 “你怕我出千。”崔以朗指着那人,然后对着周围几人说,“他怕我出千。” 四周的壮汉都笑出了声儿,杜十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说:“这二人今日倒大霉咯。” 顾司宜不解,季般般目光落在崔以朗的指环上,一脸不屑道:“流氓把戏。” 顺着目光看去,此时崔以朗开始边笑边戴自己的指环,他将指环镶嵌宝石的那头转到外侧,“是个老赌客,有骨气,三爷今儿便依你,拿盅。” 旁侧的人递上两个碗盅给崔以朗,崔以朗悠悠的将色子放至其中。 他带着笑意,轻侧着脑袋,把盅推到两人面前,说:“玩个新花样,自己摇,自己猜,谁先来?” 听到此话两人相视一笑,争抢着做第一个,哥哥一把夺过色盅抱在怀里,手肘还不忘拐拐弟弟。 “三爷,我先,我先。”他跪着往前挪了几步。 崔以朗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翘起二郎腿靠在椅子上。 对于这种常年混迹赌场的赌徒来说,摇色子能靠耳朵听声辨别大小,尤其是此等寂静的环境下,更是不容易猜错。 随着色子碰撞瓷盅发出‘铛铛’响声,他将瓷盅举过头顶,像是算命的道士细听着声响。 直到最后一声落,他才抬眼看着崔以朗,头顶早已挂满汗珠。 “怎么?没听清?”崔以朗吹吹指缝的灰尘,端坐了起来。 那人吞吞吐吐,胸有成竹的模样,许是比较确定,不过堵的是命,还是有些后怕。“听清了听清了。”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盅。 崔以朗打断他,露出深沉地笑,“他来猜,一局赌你二人的命,三爷什么事儿都依你俩,你俩是不是得依一下三爷报答一下。” 弟弟的喉间滑动,往前挪了两步,看向哥哥后,他伸手发抖的食指,指着那瓷盅。 整个气氛异常沉重,顾司宜第一次见此等赌法,赌局上规矩提前定尚不更改,但也是这二人先破了崔以朗的规矩,此时崔以朗加上一个规则算不得过分。 “小。”弟弟声音很小,显然是没了底气。 “确定?”崔以朗问,“堵得可是命。”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弟弟双眉微皱看向哥哥,过了好一阵,他不太确定了。 旁侧的哥哥闷声咳嗽两声,弟弟立马抬起身子,高声说:“确定,三爷。” 崔以朗神色自然,“开吧。” 所有人心揪到了一块儿,大气不敢出直盯着瓷盅,见着那人慢慢抬起扣紧的上碗。
第42章 达成 瓷盅内是六点,二人吓得双眼一瞪。 崔以朗说:“输了,喂鱼喂鱼。”他摆摆手,两个壮汉架起二人。 那二人拼命挣脱开,一把冲上前,一人抱着崔以朗一条大腿,满脸泪痕,说:“三爷,三爷,再赌一次,按你刚刚的来,猜点数。” 他满怀期待的看着崔以朗,崔以朗一脚踹上他的胸口,道:“老天爷不让你活,挣扎有用吗,赶紧的,扔下去扔下去。”崔以朗捂着耳朵吩咐,像个孩子那般。 哭声此起彼伏,两个人被绑在了一起,壮汉堵上了二人的嘴,将人抬起来从上面扔了下去。 噗通一声,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崔以朗到船边上看了眼,转头问道:“他两欠了多少银子来着?”他仔细回想着。 身后的小厮应声,“八百。” 听到这话,崔以朗瞪大了双眼,赏了几人一人一个瓜嘣,“他们浑身上下哪点值八百两?你给银子还是我给。”说的不解气,又上去打了几人。 崔以朗个子不高,比这些练武的人矮上半个脑袋,他的母亲被正房打死以后,他便被送到了柴房居住,偶尔崔寄成会来寻他,将他带到军营给自己当靶子用。 他没有学过功夫,崔寄成打小力气就大,曾一拳头打断过他的肩骨。 常在柴房,崔以朗自然而然跟着一群小厮学会了赌,他生的聪明,能算点子,眼睛毒辣能抓出千的癩头儿。 大了些,他更是常混在赌场,只要某日他上桌,那桌边定是围满了人为他庆贺,押注。 “往后,借银子,只借五十两,多了不准借,这些个赌鬼,赌起来是谁都不认,你几个常年在堵坊做事,何时见过赌桌上赢钱的赌徒。越说,三爷我越气。”他刚准备又伸手给面前这人一巴掌。 杜十凑了上去,陪着笑脸,恭敬唤了一声,“三爷,来了客要见您。” 崔以朗收了手,看着顾司宜和季般般,眉毛微蹙,打量了一番,“有事儿?” 顾司宜抱拳行了礼,说:“想和三爷赌一局。” 崔以朗打量二人一番,手成拳状抵在下巴,半晌说:“三爷不和女人赌,还是两个女人。” 杜十听到此话,赶忙揉了揉眼睛转头多看了二人几眼。 顾司宜一愣,看了看自己这身衣服,拦住欲要离开的崔以朗说:“三爷怎有如此偏见,难不成是怕输给女人面上不好看?” “三爷我何时输过,莫说是女人,男人都没赢过我。今儿我不想赌,累了。”崔以朗淡淡地说着然后大步流星向前迈去。 顾司宜并不恼怒,高声喊道:“崔公子。”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停下,她换上笑脸转头,“以前的赌你可以选择,今日这赌可没办法选,不赌输的可是你的命。” 话一出,几个壮汉伸出拳头,将顾司宜团团围住,季般般站到她的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崔以朗缓缓走来,一步一顿,踩得船板嘎嘎作响,他停在季般般面前,然后招呼手下散开。 崔以朗偏着脑袋,道:“稀奇。”然后他咧开嘴笑了,在东堂街无人知晓他本姓,“小美人儿,哪来的?” 季般般冷眼看着他,那双眼迸射寒意,看着便知是个狠角色。 崔以朗将目光放在季般般脸上,对视了几秒后,他站直了身子,说:“都下去。” 几个壮汉,这才都散开,杜十舔着脸问:“三爷,那我。” “滚。”崔以朗都懒得看他,便将他打断,杜十恭敬地抱拳行礼,然后跟着壮汉离开了。 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远,崔以朗问道:“宫里来的?” “三爷这都能猜准。”顾司宜站了出来,季般般此时站到了旁边,静看着顾司宜和崔以朗谈话。 崔以朗别过脸,看向河面,说:“崔家下午派了人来,老不死的派了管家低声下气求我回去,称给我安排了个官职,不想我在外面飘着,晚上你二位又来了,我猜,如果是来求我的,老不死的不会派两个女人来,跟玩色子一样,光猜不行,还得算。” 崔以朗显然是对崔家的事情已经知晓了,顾司宜没想到崔家下手这么快,这么早就来寻这个儿子,崔以朗被赶出来以后,母亲死得早,没什么牵挂,崔家说软话比来硬的划算。 崔以朗不听话,崔家便会想办法对这赌坊动手,崔以朗是东堂街九头的义子,崔自华自是早已知晓,一直没下手,也是怕旁人知晓自家庶子拜了认了地痞为爹,不体面。 “那三爷算算,崔家打的什么算盘?”顾司宜往前两步,抬眼望着崔以朗。 崔以朗转过头,手肘靠在船沿上,说:“老不死的心狠手辣,这算盘不管怎么打,都是崔家赢,说吧,你俩谁。” 顾司宜也不拐弯抹角,直说了,“顾家,名司宜,小字绾。”顾司宜看着身后的季般般,然后继续说:“她,护卫。” 崔以朗显然有些不信,他吊儿郎当打量了一番季般般,看着顾司宜一声嗤笑,说:“胆子大啊,顾家的姑娘。”他啧啧两声,没几个姑娘敢进赌坊,平日闺阁的女儿压根便不会上东堂街来,何况宫中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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