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我在他心中的形象肯定发生了些变化,可我不在乎这些虚的,赶他出去后,便又对着傀九揉揉捏捏。 傀九看我的眼神更加嫌弃,显然觉得这些动作幼稚又可笑。 我也这么认为。 可就是停不下来。 无他,主要是因为连曲轩从前就是这么磋磨我的。 如今我也成了哥哥,自是得试试。 试过之后的感触就是——很好玩。 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怜爱,跟逗弄小猫小狗不一样。 等等,怜爱。 我怜爱他? 我看了一眼臭着脸的傀九,脸上荡漾的笑意忽僵住。 我们对视了一眼,皆哆嗦了一下。 “你哆嗦个屁啊?” 我默默收回手:“没事,只是想到了些奇怪的事。” 我也问:“你又在抖什么?” 傀九眼神飘忽,声音有点不自在:“你脸上的笑很……很……” 他有些难以启齿,我便替他补全:“很可怕?” 傀九摇头:“很恶心。” “……” 我就说我出现了错觉。 怜爱他? 怜爱个屁! 我木着脸甩了他一记耳光:“好好说话。” 傀九的脸还没消肿,现下又遭重创,当即便疼得脸都绿了,可他不敢发作,就只捂着脸,用黑黝黝的眼睛怒瞪我。 不痛不痒,我全当没瞧见。 “该叫我什么,再叫一声来听听。” 傀九沉默。 “说话。” 他还是沉默。 “再不说话,我还抽你。” 傀九很讨厌我这副做派,瞪着我的眼睛像能喷出火来,可无奈他此刻跑不脱,就只能咬牙切齿地又唤出了一声哥哥。 没有方才那声叫的好听,但也够了。 我拍了拍他的头,笑着往他另一边脸上甩了一个耳刮子。 这回傀九使俩手捂着脸,眼眶里都含着热泪了,“我都叫了,你还打我干什么!” “我是哥哥啊,所以我打你,你就得好好受着。” 闻言,傀九更气了,泪珠子啪嗒啪嗒掉下来,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怕他当场气死,我笑着安慰他:“哭得真难看。” 得我安慰之后,傀九眼泪掉得更凶,额角青筋都暴起了两三条。 我最怕人哭。 幸好许怡安教过我一招。 据她所说,这是她们地方,爹娘用来哄小孩的招数,百试百灵。 如今正好让我拿来试试。 我气沉丹田,力灌左手,拍在傀九的后背上,喝道:“憋回去!” 立竿见影,傀九果然不哭了,只愣愣地看着我。 我才笑起来,感叹许怡安这招好使,就被狠狠打了脸。 原来傀九停滞的那一下不是鸣金收兵,而是山雨来前平静,下一刻他就崩溃地大哭出声。 “你怎么又打我!可疼了!” “你不是人!” 傀九坐在脚凳上,扒着床沿,头埋在臂弯里哭得浑身一抖一抖的,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好像也的确是这样。 但我是他哥哥,跟他亲近一下怎么了! 我心里有了底气,恐吓起他来更是得心应手:“你再哭,我就叫人把你丢出去,让你当乞丐去。” 傀九吃软不吃硬,再加上我沉了脸,不像是在说假话,他当即就止住了哭声,只是泪还止不住,仍委委屈屈的落下来。 我给他擦了把眼泪,放缓了声音说:“好好跟我说话,我就不打你了,听懂了没有?” 傀九打着哆嗦,也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 我又问了一遍,他还是不说话。 我扬起手,他立刻就点头说好。 这……这怪我打他吗? 很显然不是我的问题。 我揉了揉他被打过之后泛着滚烫的脸,慢悠悠地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傀九摇头,闷闷地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没有?”我挑了挑眉毛,手上用了些力气。 傀九被我捏得直抽气,一把拍掉了我的手:“有!我有一箩筐的话要跟你说行了吧!” 他揉着脸,蚊子似的哼哼:“从前在玄天殿的时候,我总想着要跟你说句话来着。” “愿闻其详。” 他抬眸瞧我:“那时候,听说你在外面风光的时候,我就总想问问你怎么还不死呢?” “那现在呢?” “现在也一样。” “……” 还是打轻了。 疏忽,疏忽。
第77章 将他们杀了便是 我自认是个好哥哥。 虽然手动的是多了点,但我这也是为了他好,怎么着,我都算师出有名吧。 况且我也不是只会打他,打完之后,我还叫人备了冰和伤药呢。 只是傀九不懂我的苦心,被钦北按着上药时,一直在呜呜咽咽地骂我。 我没跟他计较,只是等他敷完了脸,上好了药,同他说起了正经事。 “伤好之后有什么打算?”我喝着酒,淡声问道。 傀九轻啧:“没什么打算。” 我又道:“既然没什么打算,不如就留下来。” “留下?留下做什么?”傀九偏头往门边一眼,那含着讥讽的眼神仿佛要穿过门扇,扎在门外候着的钦北和九阙身上,“同他们一样给你当狗吗,我可不要。” “话别说得那么难听。” 我撂下酒碗,朝着傀九抛了个含着警告意味的眼神:“要你留下是要救你的命,做我幻胥尊主的狗,你还不太够格。” 我这话说得不客气,傀九顷刻就黑了脸。 觑着他的脸色,我嗤笑出声:“看来是方才对你太好了,让你不清醒。” 我挑了挑眉,抬手遥遥地指他:“除了方止行那条漏网之鱼之外,玄天殿上下皆已伏诛,除了我,你还能去投奔谁?” “天大地大,我还能饿死不成。” “好志向。” 我又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击碎傀九这可笑的幻想。 “只是你不如猜猜看,看你从前得罪的那些仇家,会不会放你去过那仗剑天涯的潇洒日子。” 傀九没搭腔,只眉间现出几道沟壑。 半晌后,他才沉沉出声: “若我留在这儿,能做些什么。” 这是低头,也是选择。 傀九不傻,也惜命,所以他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叫我意外。 带着点吃准了他性子的愉悦,我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发顶,“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果真?”傀九抬头看我,整张脸都红肿着,唯有那双眼晶亮,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希冀。 我被他的眼神取悦到了,心情颇好地点了点头,“自然。” 傀九没理会我不甚规矩的手,只犹疑着试探道:“若我想杀人呢?” “杀谁?” “魏青和傅珩。” 听见熟悉至极的名字,我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暗道一声心有灵犀,又点起了头:“可以。” “既你想,那就将他们都杀了便是。” 傀九一愣,转瞬又道:“那我要是用你的名号去杀他们呢?” “求之不得。” 话落,傀九面上疑惑更甚,显然是没明白我为何对他如此好。 我自己也说不出个理由,可那重要吗? 不重要。 至少对我来说不重要。 我在傀九头上又揉了一把,问:“魏青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货色,只是不知你与傅珩之间的仇怨从何而来?” 我虽与傅珩私交不深,但也听说过些关于他的传闻,无一不是说他为人温和谦逊,不知是哪里惹到了傀九,才让他恨毒了他。 闻言,傀九眉皱得更紧,气得咬牙切齿,拳头都攥紧了:“他与顾良舟一块算计我!” 原本我只是随口一问,想听个乐呵,如今乍然听见了旧人的名字,不由得来了几分兴趣,催促着傀九继续说下去。 傀九像牛似的喘出口粗气,才愤然开口,将自己在傅珩和顾良舟身上吃到的苦头一股脑说了出来。 …… 长篇大套的,总结起来就仨字儿。 仙人跳。 顾良舟挖坑,俊得像仙人的傅珩勾人,傀九这个好色的蠢货闷着头往里跳。 他说得愤愤不平,我却越听越想笑,嘴角如何都压不下去,被傀九瞧了个满眼。 他瞪起眼,一掌拍在床沿上:“你笑什么!你也觉得我蠢是不是!” “也?”我掩唇低笑,又问,“还有谁知道这事儿?” “除了方止行还能有谁。” 傀九的脸色黑得像他身上的衣裳,“要不是顾良舟给我下药,方止行把着解药不放,我早就跑了,哪会给你机会抓着我!” 我哼笑,意味深长道:“原来下药这招,你也是有师承的。” 话音落下,傀九忽没了声音,脸色骤然变得古怪。 我疑惑地瞧他,便见他抿了抿唇,似在纠结着什么,半晌后才别别扭扭地开口: “你那蛊不是我下的,我只是帮方止行给萧祁送过几回药。” 如此,萧祁能有蛊药,便也说的通了。 我了然地点头:“原来如此。” 傀九有些惊讶:“你就这么信我了?” “怎么,难不成你非要我将这一笔账也算在你头上。” “那肯定不是。”傀九撇嘴,“是我做的,我必定应下,不是我做的,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甭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我垂眸盯着他,见他说话时眼神晶亮,跟前几次见面时的阴鸷判若两人,心中忽冒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 血缘这东西还真是奇妙。 我轻叹了声,故作懊恼:“早知道打轻一点了,你现在这样真是不堪入目。” “……” 傀九没说话,但看向我的眼神恨不得甩出刀子来。 我闷声笑起来,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脑门,又正色道:“你想杀谁动谁,都随心去,有幻胥宗和北凉给你撑腰。” “如此,你可愿留下来了?” 傀九舔了舔嘴唇,第无数次问我是否真心,我也耐着性子回他一句自然。 他哑声问:“为什么?” “因为你与我流着一样的血。” 我用了毕生的耐心,让自己的声音不显得寒凉,让自己脸上的笑不显得虚假。 “即使你再十恶不赦,你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该护着你的。” 我不能将心剖出来给他瞧,所以这话从口里说出来,听着只有含了三两分的真心。 可只是这三两分真心,就叫傀九红了眼眶。 他不想被我发觉自个儿因为我几句话就哭了鼻子,便将头垂得低低的,只给我瞧他那青玉篆刻云纹的发冠。 他想遮掩,我自不挑破,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他肩上轻拍,聊做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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