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走进来,只坐在了桌边,坐得直直的,沉着一张脸盯着我瞧。 我被他瞧得心里发毛,悄悄摸了摸脸,又顺了把衣襟,确定了仪容尚可,才有了两分底气。 可我躺在床上,说话终是没有气势,所以便尝试着撑身起来。 我试了两次,可每次都会牵扯到腿上腰上的伤口,没坐起来不说,还疼出了一身汗。 “能帮帮我吗?”我抿了抿唇,刻意软下声音说话。 萧祁没回话,沉着脸轻柔地将我扶起。 我坐稳了,他却没松手,那原本笼在我背上手滑到我腰间,寻了个没伤的地方箍好了,将我圈在了他怀里。 “就这么喜欢他?”萧祁别别扭扭地开口。 我听见了,却不知道怎么回。 说是他要我亲他止痛? 我又不是人参成精,这话未免太荒谬。 我的沉默叫萧祁会错了意,他将我搂得更紧,声音里带了些气急败坏的意味:“他有什么好的,心思那么多,只会算计人。” “那你呢?” 坏了,嘴快了。 我心虚地去觑萧祁的脸色,见其脸色灰败,不由得有些后悔。 可后悔到一半,我又反应过来了。 我后悔个什么? 我没说错啊。 虽是打定主意不去细究从前了,可说到底,这几个人都不干净,除了我,谁又有资格去踩谁一脚呢。 萧祁大抵也是想明白了这一层,自嘲地笑了起来:“是啊,我也差不了多少。” “那为何他可以,我就不行?” 萧祁将我从他怀里挖出来,垂下头瞧我,迷茫又委屈地问:“为何我不可以?” “谁说你不可以?” 话落,萧祁怔住,眸光微颤,恍若被雷击了一遭。 回过神来之后,萧祁的眸子立刻就有了神采。 不光有神,甚至还晶亮亮的,含着热切。 刚被人吃过嘴的我立刻就读懂了他眸中含义,心里咯噔一下。 嘴唇覆上温凉之时,我叹了一声。 祸从口出,诚不欺我。
第76章 哥哥打你就受着 萧祁不会像温喻之那样撒娇,也不会跟黎楚川似的装惨,但他绝对是这三人里最像狗的那一个。 ——我的嘴被他咬破了。 血丝漫出来,被那厮堵在唇间,像享受什么甘露似的全都舔干净了。 我心里头膈应,伸手将他推开了,他又不依不饶的凑过来,像什么似的,一个劲儿往我跟前蹭。 我横他一眼,抹着嘴骂道:“滚开,别来了。” 萧祁抿起唇,委屈巴巴地说:“旁人怎么样都成,怎么就我同你亲近一下,你就如此推拒,当真厚此薄彼至此吗。” 他模样委顿,语气轻柔,要不是我舌头都要被嘬下来了,我也就信了。 “这还叫厚此薄彼?若是真厚此薄彼,我早就一脚将你踹出去了。” 我指了指自己红肿的嘴巴,凉凉地瞧着他,“难不成你非得要将我吃了才算?” 萧祁垂眸瞧了眼我的嘴,又默默移开了视线,我以为这厮是知错了,结果下一刻他就嘟囔着什么“也不是不成”,倾身又凑了过来。 “……” 我呵出一口气,甩了个不轻不重的耳光过去,叫他清醒一番。 猝不及防挨了打,萧祁愣了一下,转瞬便又抿起唇,嘴角又垮了下来。 眼看着他又要说什么,我忙摆手打断了他,“你再多说,现在就给我滚下山去。” 这一句话比什么威胁都好用,萧祁立刻就敛起了眉目,恢复了平常那么一副冷矜的模样。 我在他用发带绑着的银发上抚了一把,吩咐道:“去将傀九叫来,我有话与他说。” “为什么要与他说?”萧祁眨了眨眼,寒潭似的眸子里划过丝疑惑,“阿之又要找旁人吗?” “你傻了么,那是我弟弟。”我狠扯了一把他的发尾,顺手在他肩上推了一把,没推动人,萧祁的身子却猛的打了个抖。 像是疼的。 我疑道:“你怎么了?” 我没用多大的力气,也不会给他推出内伤来啊。 “没事。” 萧祁摇了摇头,轻轻拂掉我的手,转身出门去了。 他的脚步很快,像是怕我看见什么。 被一根青玉发带绑着的发丝披散而下,我却仍在发丝的缝隙间,瞧见了他肩上那一点洇透了素衣的血迹。 也受了伤啊。 早知道……早知道就再轻一点了。 我不甚痛快地呵出口气,歪在枕靠上,垂眸盯着腕子上的那枚平安扣出神。 它被血红的丝线拴着,与小巧精致的银铃做邻,稍一动,撞在一块,便漾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我伸手捻它,摸到了温润,也触到了几条沟壑。 是我和他的名字,也是我经年的荒唐心思。 兜兜转转它又回到了我手里,我却忘了当年求它时的欣喜若狂。 我合该深思什么东西,只是这东西晃得我眼花,便也歇了念头。 罢了,罢了,随他们去吧。 我重新歪回去,疲惫地闭起眼,直到听见了开门声,才吝啬地挑起眼皮往门边瞧。 傀九被人拎进来了。 拎他的不是旁人,正是伺候萧祁的那个链子刀客。 他将人提到桌边,转身便要走。 我叫住他:“你叫什么名儿来着?” 他脚步一顿,略带讶异地瞧了我一眼,答道:“属下粗鄙,公子赐名泽戚。” 良禽择木而栖。 文绉绉的,像是萧祁能取出来的名字。 我点了点头,道:“你下去吧,你家公子要用什么伤药,只管去与钦北要便是。” 泽戚颔首称是,转身便出了门。 等那门合上,我看向傀九,伸手在床边拍了拍,“过来。” 傀九没动,只沉默地瞧着我。 “怕我?” “过不去。”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怎么忘了,我俩一个天残一个地缺,谁都不好受。 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说话,他就得听。 “你蹦过来,”我眉梢轻挑,指向他另一条腿,“你那腿不是还好着呢么。” 傀九瞪了我一眼,撅着嘴嘟囔:“你怎么不蹦过来。” 我不讲理地说:“这是在我的地盘上,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眼看傀九还没动,我沉下脸轻啧:“再不过来,我就叫九阙将你拖出去,再给你几个嘴巴子,将你这脸都打烂了。” 许是真被我那几个耳光打怕了,傀九照做了。 他蹦了,然后就摔了。 看着摔得不轻,脸都绿了。 我笑了好一会儿,才大发了慈悲,叫人来扶他。 来人是九阙,一瞧见傀九,眼睛就瞪了起来。 顾念着我,他没对傀九做什么,只是在将他放在脚凳上之后,在人后心上踹了一脚。 傀九被踹得前扑,下巴磕在床沿上,红了一大片。 他疼得闷哼,回头去瞪人,九阙却已施施然离去。 没了人发难,傀九便看向我,语气不善道:“真没规矩,真是什么主子什么奴才。” 我轻笑:“这话若叫他听见了,他不打死你都算好的。” 傀九冷哼:“我还怕他不成。” “你不怕,那你就再大声些。” “我就不。” 像是觉得自个儿没有气势了,傀九白我一眼,又道:“你让我说我就说,我凭什么听你的。” “就凭我是你哥哥。”我在他尚未消肿的脸颊上点了点,“来,叫声哥哥。” 傀九皱起眉,眸中满是警惕:“你如今杀人前,都要搞这么恶心的一套戏吗?” “……” 小崽子,嘴可真碎啊。 我捏了捏他的面颊,皮笑肉不笑道:“忘了我在玄天殿时说过什么了?” 话落,傀九一怔,面上狐疑更甚:“我要杀你,你还愿意放了我?” “自是不可能这般就放了你。” “叫声哥哥,我好好考虑一番。” 瞧着手底下这张与我极相似的脸,心里头忽升起了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软。 可能这就是血缘的奇妙。 “不叫。” “打死都不叫。” 很显然,傀九没体会到这点奇妙。 软的行不通,那便只能给些硬的了。 我捏着傀九的脸颊,朗声叫向门边:“九阙,进来。” 九阙立刻从门外走进来。 我朝他眨眨眼,凉凉地道:“你那刀,是不是也有些日子没磨了。” 才杀过人,哪里需要磨刀。 可九阙明白了我的意思,立刻抽刀出来,一刀便劈在了桌上,砍得木屑四溅,“正是差块会流血的磨刀石呢。” 九阙那刀是我亲手打的,是把半人高一掌宽的大刀,此刻深插在桌面上,雪亮的刀锋闪着寒光,真真唬人的紧。 我指着那刀,对傀九道:“是叫我一声哥哥,还是下去陪他磨刀,你可自个儿掂量着。” 话落,九阙的表情扭曲了起来。 很显然他没想到我恐吓傀九不是为了问什么秘事,而是为了求一句哥哥。 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到。 可话赶话都说到这儿了,若是再改口,面子上也挂不住,不如就接着说下去。 我们主仆两个瞎琢磨的时候,傀九也没闲着,他那红痕斑斑的脸一会儿一个色,变戏法似的换了好几个样。 我烦了,伸手在他后脑勺上打了一下,声音之大,叫九阙听了都跟着打了个抖。 我没管他,还专心致志地恐吓傀九:“难选吗?那本尊替你选。” “九阙,拖出去。” 九阙轻咳,冷着脸走来,一把便抓住了傀九的衣领,狞笑道:“这回可万不能再叫你跑了。” 他面上有道疤,长得也粗野,这露着森森白齿狞笑的样子的确骇人,可落在我眼里,便是十足十的招笑。 我在被子下头狂掐腿心,才勉强没笑出声来。 我知道九阙是刻意装狠,可傀九不知道啊,还以为他是真动了杀心,脸立刻就白了,不管不顾地伸手来抓我的被子。 他蹙着眉道:“你真不管我了?” 我歪在枕靠上,轻点了下头:“既你不想叫,那本尊也不强求,只依规矩办事便罢了。” 说罢,我又摆手:“拖出去。” 九阙闻声而动,用力将傀九扯起来,作势便要往门外拖。 这下子,傀九也顾不得什么桀骜冷酷,扯起嗓子便叫:“哥!救我!哥哥!” 怪不得连曲轩总要我叫他哥哥,这称呼听起来的确不错。 听到了想听的,我也不再吓他,摆手叫九阙将人重新放回来,便赶了他出去。 九阙单手抽刀,脸上的表情愈发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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