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看着他的样子,不自觉攥紧了手。 我告诉他这是正常反应,萧祁点了头,盯着萧何的眼神还是难掩紧张,直等他吐出一口黑血来,才松了一口气。 看啊,什么幡然醒悟,什么以命相抵,都是糊弄鬼的,他是吃准了我,要放点血,替他兄长求个平安。 可笑。 更可笑的是,我明明知道,却还是这样做了。 我自嘲一笑,叫钦北将昏迷的萧何拖回房里,重新将门锁了起来。 萧祁像是早料到了我不会让他带走萧何,面上未见半分失落。 他看向我,苍白地笑了一下:“如此,我也死而无憾了。” 闻言,我嗤笑,“你再多废话一句,本尊一定会杀了他。” 我吐出一口浊气,将钦北叫到近前,说:“等他身子好了,就把他丢出去,爱去哪儿去哪儿。” 我对钦北说话,却抬眼盯着萧祁,“我不想再看见他。” 钦北点头应下,唤了人来送了我出去。 萧祁想跟上,却被钦北拦住了。 钦北抓住萧祁的手臂,硬扯了他往与我相反的地方去。 直等萧祁叫我的声音远去,我才兀自松下一口气,可等我走出西暖阁时,这口气又提了起来。 兰西书正站在院里,合欢花落满了他的肩头,背后是火红绚烂的夕阳。 他朝我望来,一眼便将我定在了原地。 真是晦气,这尊瘟神怎么也来了。 就在我默默腹诽的时候,兰西书朝我走了过来。 他道:“听闻王爷受伤,本不想叨扰,但这纵火案牵扯过多,还是得给王爷看一看案宗才好。” 听他这么说,我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册子。 原来是为了正事来的。 还好。 我长出口气,强压下那阵不知从何而起的心虚,引着他去了前殿。 我与他落座,立刻便有宫女奉茶来。 行宫的茶也是极好的,茶盏盖子一掀,茶香便氤氲而起。 只是我的心思不在其上,品不出这茶的几分香,漫不经心地呷了一口,还险些被烫破了舌头。 察觉到我心不在焉,兰西书连连轻咳,试图吸引我的注意力。 我看向他,问:“丞相嗓子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兰西书的脸好像黑了一瞬。 他将卷宗递给我,“请王爷过目。” 我接了那册子,翻开了,映入眼帘的就是端正又漂亮的字迹。 这是兰西书的字迹,一板一眼又赏心悦目,果真字如其人,与他本人一模一样。 若是放在从前,我必要将他的字好好看上一遍不可,可此刻,我是半点兴趣也无,恨不得多长双眼睛,赶紧将这几页密密麻麻的字看完了了事。 明明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他硬是写了好几篇。 从起火的时间地点,到火势之大,再到在火场发现的种种,写得十分详细,却独独没写到点子上。 “缺了点东西。”我顺手将册子丢给他,“人证与物证,丞相为何没写?” 兰西书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我:“活口不就只有王爷和钦北,何来的人证与物证?” 我曲指在桌面上叩了叩,好整以暇道:“本王昨夜的话,丞相半点都不记得了?” 兰西书不敢看我,“臣明白了。” “你若是真明白,如今交上来的东西就不会是这个。”我轻啧,微眯起眸子,不自觉沉下了声音,“你也该收一收自己的性子了,朝堂从来不需要什么公正。” “权在谁手里,谁就是公道。” 兰西书没说话,显然是被我的一番话刺得有些难受。 可这世道就是如此。 没有本事没有权,便是浑身长满了嘴,也难讨个所谓的公道。 这不是什么晦涩高深的道理,兰西书比我聪明,他比我更明白,可因为他那可笑的家训,他还是做起了那不肯弯腰的犟种。 若非是苍望鹫开明,看重他的抱负与才华加以提拔,他此刻不知道会在哪个穷酸地方做什么穷酸官呢。 “罢了。”我叹了口气,“你去吧,此事你便不用管了,本王亲自来。” 我摆明了下逐客令,本以为兰西书会拂袖而去,却不料这厮在椅子上坐得那叫一个端正。 我问:“你怎么还不走?” “王爷这是在赶我?” 我噎了一下,转而嗤道:“没有,只是疑惑罢了,毕竟丞相此等清流,想来也不愿与本王为伍。” 兰西书眉头微蹙,重重地放下茶盏,竟直接叫起了我的名字,就像从前在书塾里的那样。 他有心与我忆从前,我也不拿身份来压他,只支着下颌翘着腿,等他的下文。 兰西书放缓了声音,说:“那个人就是萧何?” 乍听到那个名字,我略怔了一瞬,想起了萧何与萧祁之间身份互换的事之后,才道:“是。” 像是没料到我答得如此痛快,兰西书愣住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我挑了挑眉,不答反问:“本王与他是什么关系,好像不关兰大人的事吧?” 兰西书抿了抿唇,脸又黑了一个度,“是不关我事,只是他与萧太后有亲,恐怕不是个安分的。” 这一套话早八百年就有人说过了,我听得耳朵生茧,不由得走了两分神。 兰西书被我的态度触怒了,振臂拍桌,震得茶盏都晃了两晃,“你认真些,我这是在与你说正经事!” 我被他吼得心烦,不禁冷下了脸色,“不知你是站在什么位置来与本王说这些的?” “是兰大人,幼时的玩伴,还是本王求而不得的人?” 我连连冷笑,“别将自个儿太当回事了,太自负,可是会栽跟头的。” 我扔了只茶盏过去,茶盏在他脚边炸开,溅了他一鞋子的茶水,“本王乏了,兰大人慢走。” 兰西书倏然起身,沉沉地看了我一眼之后,转身便走了出去。 终于是如愿将他气走了。 我笑了一声,想起了什么之后,脸又垮了下去。 案宗得自己写,“人证”“物证”也得要我来准备。 麻烦。 早知道不多那句嘴了。 我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起身出了前殿,往后院去找泠鸢几个。 泠鸢比那仨崽子年长些,比他们都省心,若是没在房里看见她,去厨房见准能找着。 但这回,我将后院翻了一遍,也没找着她。 不光是她,连雪蛟和许怡安都不在。 顾良舟倒是还在,正拿着碟小米,喂着那只番邦进贡来的鹦鹉,除了教鹦鹉说话之外,他只字不知。 我又去找钦北和九阙问,皆说不知道她们去了何处。 奇怪。 丢了不成。
第53章 你俩谁是上头的 许怡安嘴碎,总爱说些不着边际的疯话,但我觉得她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遇见她,当真是我的晦气。 等再看到她们的时候,这个念头达到了顶峰。 三人都狼狈不堪,就像在泥地里滚过一圈似的,个顶个的脏。 “哟,还知道回来啊。”我提了根铁棍,斜倚在门边。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发丝散乱,珠钗欲坠的许怡安笑了笑,从雪蛟怀里抱出了一只皮毛雪白的长毛猫儿。 她捏着小猫的爪子朝我摇了摇,“特意买来送你的,喜不喜欢?” 小猫很乖,不叫不闹的,睁着双蓝汪汪的眼睛瞧着我,的确很好看。 我捏了捏猫咪粉嫩的爪子,淡淡应了一声。 许怡安顿时面上一喜,将猫往我怀里一塞,立刻就要往里走,又被我提住了衣领。 “所以,你们身上是怎么搞得这么脏的?”我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猫,“别告诉本王是它搞的。” “这个嘛……”许怡安心虚地笑了笑,止不住去勾泠鸢的手指,万盼着她能救自己于水火。 泠鸢不负她所托,轻咳了一声后便开了口,“主子,此事说来话长。” “是公主要出去帮陆姑娘采买些东西,属下两个才一同前往了,后来公主在集市上瞧见了这只猫,想着买回来送给主子。” “然后……” 泠鸢顿了顿,红唇轻抿,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一旁的雪蛟是个急性子,顷刻便接了她的话茬,说:“是买到一半,那大狗笼子开了,狗全都跑出来了,这才耽误了些时间。” “也就是说,你们几个是替人抓狗去了?” 许怡安忙不迭点头,“是啊,我们干了件大好事,你可不许罚我们。” 我扫了她一眼,还没说话,就听怀里的猫娇声叫了起来,边打呼噜,还边拿爪子在我手臂上轻踩,软乎乎酥麻麻的,平白叫人软了心肠。 见我的注意力被猫吸引走,许怡安打了个哈哈将此事带过,抬步便想开溜。 我一手抱着猫,一手抓住了她的后领,“跑什么,先去沐浴。” 我拽了许怡安往殿中走,又对身后那俩“难民”道:“跟上。” 苍望鹫身子骨不好,我便给他开了些滋补的药,叫他泡澡时用,因此无论是皇宫,还是各地新建的行宫,都有一座挖了汤池的偏殿,如今正好能派上用场。 那偏殿分东西两殿,中间有一道高墙隔了,便是井水不犯河水。 许怡安和泠鸢两个女子入了西殿,剩下五大三粗的雪蛟,蔫头耷脑地往东殿去。 我觉着奇怪,多问了一句,雪蛟便带着一身狗味儿凑过来,煞有介事地与我说了一桩事。 “主子,属下方才在街上,好像看见川河了。” 我眉头一抽,“果真?” 雪蛟摇了摇图,“只是匆匆瞥见的,属下也没看清那是不是川河。” 黎楚川尚不知钦北被我识破,想来那川河应当是来找他的。 他们必定是要背着我的,应该也不会明目张胆地搞出什么事来。 我点了点头,表示我知道了之后,便叫雪蛟下去,谁料这厮仍站在原地。 他说:“主子,属下还有一件事。” “说。” “我能不能摸摸猫?” “滚。” “得嘞。” “……” 无语。 总有人说我心肠歹毒,天可怜的,没把雪蛟赶去烧灶台,我就已经算是大善人了。 我长出一口气,往小猫儿头上揉了把,抱着它回了我的寝殿。 这猫看着不大,却是沉得很,浑身都是肉,将它放到地上的时候,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哼,听着像实心的。 我活动了下微僵的胳膊,蹲下身,朝着那猫伸手,“过来,乖乖。” 它对我的手没什么兴趣,倒是很喜欢我腕子上的艳色流苏,扑过来,用爪子勾住了穗子就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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