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阙也跟着点头,连声叫雪蛟他们将我带下去。 我深喘出一口气,忽然就没了力气,整个人轰然倒了下去。 我最后听到的,是众人乱成一团的惊呼。 …… …… 春意渐浓,满山的野桃开了花,两道身影在其中穿梭。 “萧祁,萧祁!你等等我!” 萧祁乖乖停住脚步等,面上还偏要做出副不情愿的模样,非得要说上句麻烦。 “麻烦又如何,你不还是得乖乖停下来等。”一枝开得正盛的桃花被抛进了萧祁怀里,“本尊主赏你的,好好收着。” 萧祁垂眸,手捻着花瓣不言,入了夜,却取了一只白玉瓶来,将那枝艳桃安安稳稳地插了进去。 又是一夜,萧祁的窗被敲开,那登徒子探头进来。 “若是本尊哪日不再来了,你会不会想本尊?” “尊主只管忙自己的便罢了。” 萧祁表面上答得平淡,手却不自觉收紧了。 这举动自是被察觉到了,引得人轻声笑了起来。 萧祁被笑得耳尖泛红,扭过头,掩唇轻咳,挡了唇边的笑意。 秋叶落尽,满目萧瑟。 清澈湍急的溪流边,是一人疾步而行,一人在其后追。 “萧祁,你听我解释,我与他当真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萧祁停住步子,转过头,沉沉地对他道:“有与没有,都与萧某没有关系。” 那人快步扑上去,搂紧了萧祁不撒手,“哎哟,你莫气,且听我解释两句。” “我与他,从前是有些渊源,只是那都过去了,如今的我,可是一心都在你身上,哪儿还有心思去勾搭旁人。” “果真?”萧祁扫了他一眼,语气里还是有些怀疑。 他忙不迭点头,又勾着人将好话说了一箩筐,才面前哄得人多跟他说上了几句话。 寒风瑟瑟,大雪铺天盖地落下,唯那深林之中有一豆烛光,摇摇晃晃地照亮着满室的春。 待雪停风止天大亮,这一点灯燃尽了,热乎气落下去,寒意便钻进了那座小小的竹屋里。 “萧祁。”他抹了把泪,声音是极致欢愉过后的嘶哑,“你当真不信我?” 萧祁铁青着一张脸,声音像檐上的冰刺,扎在心上又冷又疼,“我只喝了你的东西,若不是你,还能是谁?” “玄之,你真叫我恶心。” 他拂袖而去,剩谁在凌乱的被褥间掩面痛哭。 是谁呢。 是我。 全都是我。 先时与那闷葫芦两情相悦的是我,后来给那狗东西当牛做马的也是我。 我像是个旁观者,看完了这场荒谬的戏文后,大幕落下,我也自梦中悠悠转醒。 我又记起了些东西,可没什么用,从头至尾看下来,概括起来也不过就是两个字。 窝囊。 窝囊极了,身段放得那么低,到头来竹篮打水,还是一场空梦。 荒唐。 我盯了那帷幔半刻钟,脑子里还是空白一片,直到有人进来唤我,才叫我恍然回神。 我坐起身朝门边看去,只看见了许怡安眼泪含眼圈地站在那儿,眼圈红彤彤的,兔子似的。 我朝她招手,唤她到近前,问:“你哭什么?” 她抽抽搭搭地说:“我怕你一病不起,我的话本子就没人看了。” 我轻笑了声,“只是些皮外伤,想来也不碍事。” “什么皮外伤。”许怡安瞪了我一眼,“郎中说你肋骨都断了好几根呢。” “那确实是有些重了。” “可到底是将养些日子便能好的,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许怡安说不过我,气得伸手来掐我,掐完了又往我手里塞了样东西。 硬中带软,像是羊皮纸。 我抽手回来,只看了一眼,就浑身都僵住了。 是后沙藏金的地图,折得四四方方的,带着些干涸的血迹,是那张我随身带着的真图。 我轻咳了声,故作平淡地问:“你在哪儿找到的?” 许怡安道:“就他们捡你回来的那个地方,顾良舟也过去了,只不过他眼神没我好,没找着这个。” “你看过了吗?” 许怡安疑惑地扫了我一眼,“你问的好奇怪啊,我闲着没事看它干什么。” 我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心虚的痕迹。 很遗憾,半点都没有。 我只看见了浓浓的清澈的愚蠢。 好,很符合我对许怡安的了解。 我松了一口气,将地图收进袖中,向她道了些。 “光谢谢就得了?” “那你还想要什么?” 许怡安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你得把你跟兰西书,还有你跟萧祁的事儿都跟我说一遍。” 我有预感,我若是说了,京华的话本子必定会出现一批新鲜货。 我这一世英名,终究还是毁在了许怡安手里。 妈的。
第52章 以命相抵怎么够 日落西山,霞光满天。 我叫人摆了一方矮案在廊下,对着那漂亮的景色,喝着……白水。 我本拿了坛好酒,却被闻着味过来的许怡安收了回去,还美其名曰是为了我的身体考虑。 烦。 我喝着无滋无味的白开水,托腮远眺,听檐下几只飞鸟叫吵。 有一人跌跌撞撞地走出门,直冲我而来。 我没抬头,只拿了壶,倒了杯水在一只空杯里。 “坐吧。”我淡声道。 萧祁应了一声,在我对面坐下。 他身子弱,又流了好多血,此刻只端起那么一只杯子,手腕就抖个不停。 瞧着那节白玉似的细瘦腕子,我舌尖泛起了些苦。 本不该是这样。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才叫我们成了坐不得一桌的敌。 我说不清,萧祁也是如此。 不过他比我要从容得多。 “阿之——” “你不该如此唤我。”我将杯子不轻不重地磕在桌上,看着萧祁的眼神微寒。 萧祁一怔,旋即又笑着点头,“是了,我不配再这般唤你。” 他在笑,可因为那张脸实在没有生气,而显得难堪至极。 我瞧着心烦,不禁捻起了指节。 “尊主何必暗自烦躁,万般气恼,只朝我来便罢了。”萧祁往我带着细碎伤口的手上扫了一眼,眸中划过一丝心疼。 我对上他的眼睛,想好了的诸多挖苦都闷在了喉间。 一向自诩风流的我,竟也在情一字上被吃得死死的。 也是荒谬。 我自嘲地笑了笑,敛了几分情绪,又看向萧祁,“你既是来送死的,为何偏要本尊动手,不还是惺惺作态,要赌本尊在你身上还有分情。” 我半歪着身子,将血淋淋的掌心亮给他看,“如今你赌赢了,不知赌酬是什么。” “是萧家上下几百口的命,还是后沙藏金的宝藏?” 萧祁眸子颤了颤,含着许多我看不懂的情绪,“都不是。” 许是九阙他们搜身犯了懒,萧祁不知从何处又拿出把匕首来,直直抵在喉间,“错付了真心,萧某罪该万死,合该以命相抵。” 说罢,他便下狠手割了下去。 那匕首锋利,顷刻便割破了皮肉,深扎进了肉里。 我目眦欲裂,倏然起身,劈手打掉了他手里的匕首。 饶是我的动作已经极快,他的脖子上仍是开了道骇人的口子,鲜血汩汩的流下来,洇湿了他的衣领。 我在他尚未消肿的右脸上,又补了一记耳光,打得他嘴巴鼻子一齐流血。 我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摇晃着他的衣领问,“你疯了?!” 萧祁擦了擦唇边的血,看着我的眼睛冷静得吓人,“是疯了。从走错了路开始,就已经疯魔了。” 我气得浑身血液翻涌,失控地大吼:“管你真疯假疯,我告诉你,你烂命一条,就是死上个千百回,也难偿我万分之一!” “欠我的,你这辈子都还不清!” 萧祁被我吼得懵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跌坐在我脚边,仰着头看我。 他伸手要来碰我的脸,相隔咫尺毫厘,却碰不到一星半点,像隔着天堑。 他忽然哭了。 起初是咬着嘴唇呜咽,极力忍耐着,后来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他像个孩子似的号啕大哭,眼泪鼻涕都流在一块,身子抖得像深秋树枝上的落叶,哭得半点形象都没有,竟是比昨夜的我哭得还凶。 我仰起头,不想去看他,可那悲痛欲绝的哭声,还是叫我也忍不住鼻子发酸。 萧祁抱住我的腿,哽咽着说:“你不叫我死,那我该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阿之,你告诉我,你给我指一条明路好不好……” 我哪有什么明路能指给他,连我自己都尚在歧途。 我仰头抹掉泪,拽起了萧祁便往西暖阁去。 萧何正关在此处。 还没进门,就听见了他在其中叫嚷。 萧祁不明白我的意思,疑惑地望向我,我却是半个眼神都没给他。 我看了一眼把门的钦北,他便会意,开了门上的铜锁,将我们放了进去。 我将两扇门尽数推开了,不往里走,只给将房中疯疯癫癫的萧何指给他看,“你不管他的死活了?” 萧祁还没说话,萧何便扔了裹在身上做披风的褥单子,朝我们跑了过来。 他不敢扒我的腿,便扭身抱住了萧祁的,一口咬了上去,不见血,唯有口涎稀稀拉拉糊了萧祁一裤腿。 萧祁垂头看着他,眸色晦暗,是又愧又悔,嘴角向下垮着,一副苦相。 我捏住萧祁的脸,虎口卡着他的下颌,强迫他扭过头来看我。 我盯着他泛着红的眼睛,一字一顿,颇为阴寒地说:“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本尊立刻叫他死在你前头,本尊说到做到。” 萧祁强撑着对我笑,眼泪却是又落了下来,“你这又是何苦。” 是啊,何苦。 此刻杀了他们兄弟两个,不是一了百了,两家心安。 可我不想。 至少,现在不想。 我松开他,转头对钦北道:“百日散的解药呢。” 钦北瞥了萧祁一眼,略略迟疑,“主子,萧何留着可还有用呢……” “拿来。”我皱起眉,声音里含了两分不悦。 钦北拗不过我,从怀里掏出个缎布袋子,抖出颗指甲盖大小的药丸来给我。 我当着萧祁的面,撬开萧何的嘴,将那颗解药塞了进去。 看着我的动作,萧祁倍感惊愕,却未拦我。 他敢拿自己赌,却不敢拿自己的骨血至亲去博。 我看的透,却仍是困在网里。 药丸喂下去,萧何很快就有了反应。 他像被人扼住了脖子一般,脸色涨得通红,双眼外凸着,骇人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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