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伤春悲秋着,有脚步声自远处而来。 我未起身,只侧过头去看,便见雪蛟端了只瓷碗欢欢喜喜过来。 他走到我身前,蹲下身,将手里的碗递给我,又从袖子里掏出只勺子,“主子,这是泠鸢姐姐做的酥酪,她知你喜甜,叫我给你送一碗。” 我扫了一眼,笑着叫他再走近些,然后将手里残存的鱼食尽数蹭在他的袖子上。 擦干净了手之后,我将酥酪接了过来,用勺子舀了一块送进嘴里。 “主子,属下方才在回廊处瞧见了个穿绿衣裳的侍女,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是在等什么人。” 我咽下一口香甜酥酪,眯着眼说:“下手麻利点,拖下去杀了。” 雪蛟略略踌躇:“属下看那侍女长得十分漂亮,也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会不会冤枉了人家?” “她长得漂亮?” 雪蛟忙不迭点头。 我轻笑,垂眸搅着碗里白花花的吃食,“既然长得漂亮,那就她赏个痛快。” 雪蛟仍是没动,我抬眼凉凉地瞧他,“要不你收她做个通房,看看烟雨楼出来的小妮子能不能让你死在梦里?” 闻言,雪蛟头摇得像拨浪鼓,立刻起身去办了。 他急匆匆而去,片刻后又有旁人款款而来。 我叼着勺子去瞧,瞧见了穿着竹青色绸缎长袍的黎楚川。 他慢悠悠走近,在离我三四步远的地方停下,与我一同隐在树荫下。 他道:“黎某尚在府中便要处置烟雨楼的人,尊主是否有些太过急躁了。” 我掀唇一笑,反问道:“本尊尚在人世,黎楼主便急匆匆在此安插眼线,是不是有些太不将本尊当回事了。” 黎楚川也笑了起来,“尊主这可是冤枉在下了……” “冤不冤枉的你心中有数,不必再与本尊解释,本尊不想听。”我截住他的话,将空瓷碗丢在他脚边,摔个粉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黎楼主明白便好。” 黎楚川垂眸看着我,我抬眸回视。 两道凉凉的视线交汇在一处,擦出硝烟阵阵,无声的厮杀。 片刻后,黎楚川率先移开了眼。 他不是败了,只是偃旗息鼓,在暗处酝酿着更深的思谋。 我用指甲捻着木勺,状似无意地问:“与盟主聊得如何?” 黎楚川默了片刻才答:“还算顺利。” 顺利? 我看并非如此。 黎楚川面上温润和善,但内里是个野心不小的,不可能甘愿让胞弟做我的傀儡。 谢镇山又最是疼我,这好处若是落不到我身上,就算是托国之富他都不屑。 所以,他们注定坐不上一条船。 我知晓其中内情,但不想与黎楚川多费口舌,只轻点头,未再作声。 我不说话,黎楚川也不开口,只站在我身侧不远处,看水中鱼群游曳。 风静垂着,撩动两枝轻柳,刮在我面上微凉带痒。 我侧头躲过柳枝,却发现黎楚川的视线不知何时落到了我身上。 暖融融亮堂堂的阳光碎在他的眼睛里,将那双眼睛染得愈发的亮,更显缱绻。 饶是我见识过他的厉害,知晓他内里藏着的怎么样的芯子,也险些被那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骗了。 我慢条斯理地笑:“黎楼主的眼睛生的真漂亮,扣下来泡在水里给本尊欣赏正好。” 黎楚川靠着另一棵杨柳,轻挑了下眉,“若是尊主喜欢,来取便罢了。” “满口胡言的笑面虎。” 我轻嗤一声,扭开脸不瞧他。 恍惚间,我听到黎楚川轻声说了句什么。 我问:“你说什么?” 黎楚川眨眨眼,“我说,若我是笑面虎,那尊主就是花孔雀。” 他朝我走近了几步,弯下腰,压低了声音笑:“处处张扬,美得过分的花孔雀。”
第25章 我要你重新爱我 我长得的确是好,也常听人称赞,但说我是花孔雀的黎楚川还是第一个。 我皱了眉,不知他这话从何而起。 像是猜到了我的想法,黎楚川笑意更深,“长得漂亮,脾气又骄矜,可不就是花孔雀么。” 是在夸我,可听着十分刺耳,不知是因为他的语气太过轻佻,还是因为他现在的态度跟从前那恨不得杀了我的样子大相径庭。 我凉凉一笑,嗤道:“楼主谈吐文雅,想来南风馆里遍地是情郎了。” 黎楚川也不恼,仍是笑:“如若那些伶人有尊主之姿容,这恩客在下倒也做得。” 拿我跟伶人比,还真是狗胆包天。 我挑眉,抬脚踢开他,用了两分内力将手里的木勺朝他的面门掷过去。 黎楚川飞快地将勺子攥在手里,没落个面皮见血的下场,却被剐了满手的红。 黎楚川将见了血的手掌亮出来给我看,“几日不见,尊主的准头愈发精进了。” “把东西还回来,你再试试?” 我朝他扬了扬下巴。 黎楚川轻笑,反手将勺子掰成两节扔到地上,自个儿在我身边坐下。 我瞥他一眼,“你还不走?” “不着急。”他淡道。 我往水里扔了块石子,眯着眼瞧水面荡起的涟漪,“别白费力气了,依谢镇山的脾气,这事没的商量。” “尊主说的是什么事?”黎楚川凑近了我,说话间的热气尽数喷洒在我的耳廓,“是武林盟会上为瑾月行个方便,还是在下与尊主之间种种?” “本尊与你之间有什么事?”我往旁边挪了两寸,与他拉开距离。 他眉梢轻挑,笑得暧昧:“自然是作乐寻欢,结侣做伴之事。” “原来黎楼主还是贼心不死。”我展平唇角的弧度,眸色渐寒,“本尊并不反感你,但也仅此而已,还是莫要在本尊身上多费心思的好。” “而且,本尊已定亲了。” 黎楚川笑意不变,仍是那么一副霁月温润的模样,“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这般有福气?” “是朝云。” “北凉的朝云公主?” 黎楚川眸中划过丝惊疑,见我点头之后忽的放声大笑了起来。 笑声飘至水面,久未消散。 我忽觉得有些面皮发烫,不禁对其怒目而视,“你笑什么?” “在下笑尊主借口拙劣,为了摆脱我,拉个女人出来做挡箭牌。” 我捻着指节,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你怎知本尊是在拿她做挡箭牌,而并非是男女通杀?” 话落,黎楚川愣住了。 我看着他的脸色白了红,红了又白,心里头暗爽。 尤觉得不够,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缓缓添了一把火,“与男子玩乐是消遣日子,怎能与终生大事挂上勾呢。” “黎楼主年岁不小了,也该收收心了。” 听了我的话,黎楚川的眼珠子转了转,有三两条血丝爬上眼白,瞧着有些骇人,像是气的。 我暗觉不妙,扭身想溜,却被黎楚川大力一拽,直接按倒在了地上。 他的手撑在我脸侧,伏在我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消遣?真是好一个消遣。” 他咬牙,语调平平,却蕴着几分怒,“尊主抽身离去的倒是潇洒,却为何半点活路不给旁人留。” 旁人? 何来的旁人? 黎楚川不能说的是自己吧? 我觑着黎楚川的脸色,忽然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停。” 我伸手打断黎楚川的控诉,想询问,却不知如何开口。 直接问本尊以前与你是什么关系的话,会不会被他就地掐死? 我觉得我此刻的脸色应该也不怎么好看,因为黎楚川看见我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之后更加愤怒了,连眼圈都红了。 黎楚川掐住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抬起,迫得我看他。 他低下头来,红艳艳的薄唇一开一合,吐出低低的字句,“停不得。” 说罢,他的吻便落了下来。 起初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似试探,温凉的一点落在唇面上,转瞬即分,却引得我浑身一僵。 试探过后,便是雷霆般的力道。 他凶狠地咬上我的嘴唇,将舌头伸了进来,像无耻的强盗,蛮横地掠夺我的口涎,尤嫌不够,还大力地舔弄我的上颚,勾弄我的舌头,扯得我舌根发痛。 我被吻得懵了,天地间的声音我全然听不到,只有粘腻的水声响彻。 我想要摆脱他的桎梏,却像被抽了骨头一样,周身软得不成样子,只能徒劳地从鼻子里哼出几声细碎的气声来。 我的心跳如擂鼓,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终于来了。 他终于来了。 冥冥中,有一道声音在我耳边大吼。 那是我的声音吗? 那不是我的声音吗? 我分不清。 我的身体好像融化了,只有唇上的温度和疼痛昭示着我仍在被占有。 我被黎楚川箍在怀里亲吻,视线无意识乱飘,瞧见了杨柳枝间露出一块湛蓝的天空。 日头高挂在那里,亮堂堂的,落在我眼里却是模模糊糊的一团,看不真切。 黎楚川发现我在出神,不满地在我唇上咬了一口,终于撒开了我。 他的嘴唇红彤彤,唇面上有一条被我推拒时撕咬出的小口子,不显得狼狈,只给他添了几分邪肆,更显得迷人。 好看。我不合时宜的想。 我下意识往唇上摸了一下,觉得自己的情况应当比他好不了多少,毕竟他方才可是条疯狗。 我问:“这是何意?” 黎楚川被我气笑了。 他撩了一把腮边的乱发,再度欺身压下来,大有再来一次的意思。 我皱着眉去推他的肩膀,却被他握住了腕子,撑开指根,强硬地与我十指相扣。 黎楚川的手比我大些,骨节分明,白得像玉,唯独指尖透着点薄粉,像捻了枝头的盛放的桃花,瞧着漂亮又不失有力。 只手背上有一道肉粉色的伤疤,从虎口延伸至小指指根,像一条蜈蚣,平白败了两分美感。 “玄之。”黎楚川突然开口,“这道疤是因你留的。” “昔年你被白家追杀,穷途末路之际,是我出手救了你,我为你挡下这一刀,险些被斩断了筋脉,再握不得刀。” “你心中有愧,将我带回幻胥宫疗养,日久生情我们便结了伴,还拜过天地。” “这些,你当真全都忘了吗。” 我被惊得说不出话来,猝不及防撞进了黎楚川的眼眸里。 那双黑眸颤着,含着诉不尽的哀伤,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我像被刺着了,觉得浑身都痛了起来。 我的脑子乱糟糟的,无数的话到了嘴边都说不出来,吐出来的也只有一句苍白无力的“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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