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在眼下这个日子口闹出人命来,便收了几分力,没想到还是要了他半条命。 我踱步上前,在他面前站定,用鞋尖挑起了萧祁的下巴,“如何,本尊现在可能走了?” 萧祁疼得额角青筋暴起,却仍强撑着清明看我。 他气若游丝道:“你,果真还是如从前那般固执,真是蠢钝、蠢钝如猪……” “本尊如何,也不是你能妄语的。”我一脚踩在萧祁的手指上,听到他痛得抽气后才心满意足地移开了脚。 我一脚踏在门边,出门前夕忽的顿住了脚步。 “若非是你顶着萧家的名头,此刻早已被本尊拧断了脖子,日后见了本尊,还是得乖乖叩谢才是。” 说完话,我再看向萧祁,发现那人已经头一歪晕了过去,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 没趣。 我啧了一声,不再看他,推门走了出去。 有萧祁的侍从守在门边,听见声响扭头看过来,正好叫我看清了他的面容。 不是旁人,正是那日在巷中碰见的刺客,链子刀耍的极好的那个。 只是他不是萧何的亲信吗,怎么来侍候萧祁了? 我正疑惑着,便见他朝我走了过来。 他伸手要来拿我,被我卸了一条膀子,反手推进了房间里,还十分贴心地给他们关上了门。 我抬步便走,还未走出去几步,便隐约听得房间里响起了一声惊呼。 ——那人喊的是大公子。 大公子? 嘶,我怎么听闻那萧祁是次子来着? 蹊跷。 实在是蹊跷。 怀揣着满腹的疑惑,我离了后堂屋。 彼时的许怡安正坐在厅中喝茶吃点心,瞧见我出来,她立刻撂下茶盏朝我走来。 “你怎么这么慢,我吃点心都快吃饱了。” 我没多说,只顺口扯了个谎搪塞了过去。 许怡安并未疑心我的说辞,只问我等下要去何处耍。 她久不离宫一趟,我本想着带她在凤阳城里好好逛一逛,只是碰上了这么一档子事,半点玩乐的心思都没有了,便只说要回府去。 许怡安有些失落,但还是乖乖地应了。 离开锦衣阁之前,我去找了苏烟,跟她提了一嘴那个有些怪异的老裁缝。 苏烟是跟了我许多年的人,自是明白我的意思,再三向我保证会处理干净。 我相信她办事的能力,便放心的离去。 听闻我们要走,苏烟命人备了两辆马车供我们乘,许怡安却涎皮赖脸地钻进了我的这辆车,还美其名曰是觉着两辆马车太过显眼。 我不知她此举何意,但离得近些也方便我问话,便也就随她去了。 “你——” “你——” 马车上,我们二人齐齐开口,话音撞在一处,引人发笑。 我挑了挑眉,“你先说。” 许怡安点了点头,说:“我没暴露身份啊,那老板娘一看见我就叫公主,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 许怡安又扯了扯我的袖子,“消息这么灵通的人,没准儿是谁家的奸细,实在不行就杀了吧?” 我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未做声。 见我没反应,许怡安煞有介事道:“你想啊,敢在你叔公眼皮子底下安插奸细的,那得是什么样的奸诈之徒啊,你要是不留个心眼,玩意哪天被阴了怎么办。” 我被她紧张兮兮的语气给逗笑了,终是没忍住开了口,“有没有可能,苏烟是幻胥宗的人?” “……” 许怡安梗住,好久之后才找回了声音。 她捶了我一把,谄笑道:“我就说嘛,能在武林盟主眼下塞人的肯定是个特别牛的大人物,我一猜就是你。” “少拍马屁。” 我虚虚点她一下,作法似的叫她嘘声,“本尊有事问你。” “大爷你请问。” “你见过萧祁吗?” 许怡安一愣,旋即点头,“见过啊。” 我又问:“他长什么样?” 许怡安想了想,连说带比划着,“他跟你差不多高吧,人长得特别俊,还特别爱笑,一看就是有八百个心眼子的那种。” “萧祁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他头发又黑又亮,发质巨好。” 黑发。 这倒是跟我方才见着的人对不上了。 但我敢肯定,我方才见到的银发男子就是萧祁。 可为何有两个截然不同的萧祁? 我抿着唇苦思冥想,许怡安不敢打扰我,就靠在一边自说自话。 她说的是一出我从未听过的戏文。 叫狸猫换太子。 我问她:“狸猫如何能换得太子?” 许怡安答:“满宫里都是皇后的人,她想封几个奴才的嘴还不容易吗?” 是啊,萧家根基庞大,想封几人之口岂不十分容易。 我茅塞顿开,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中升起。 我拍了拍许怡安的肩膀,笑道:“今日算你大功一件,今夜许你吃十八个菜。” 许怡安眼睛一亮,“真的吗?” “假的,逗你玩而已。” “讨厌死了你。” 许怡安嘟囔着瞪我一眼。 我不管她,只心里头念着那一出戏。 狸猫换太子。
第24章 笑面虎与花孔雀 回了盟主府,我第一时间就要去找谢镇山问话,却被许怡安拉住了袖子。 她眼巴巴地看着我:“我饿了。” “除了吃就是玩,你这脑袋里还能不能有些正经事了。”我捏了捏她的脸颊,对她身后的雪蛟道,“你带公主去找泠鸢她手艺好,叫她给公主做些吃食。” 雪蛟没动,慢吞吞问我:“主子,属下也能吃一口吗,属下也饿了。” 我捏了捏眉心,又笑一声,“吃吃吃,吃一车都成。别忘了给后院那俩也送一些,给他们打打牙祭。” 听我如此说,二人对视一眼,眉开眼笑地去了厨房。 “三天不给吃肉,怕不是要将我都给卖了。” 我嘟囔了句,扭身进了前厅,谢镇山却不在此处。 我从前厅走出来,顺手扯了个侍女问:“盟主呢?” 侍女柔声道:“半个时辰前来了客,盟主引着他往书房去了,现下应当还在那处。” 我点点头,松开她往书房走。 在通向书房的长廊上,我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川河。 他着一身紫衣,斜倚着廊柱,百无聊赖地垂头数自己衣衫上莲花纹样玩。 听见脚步声,川河抬起头来,看见我之后他一愣,转瞬笑开。 “参见尊主。” 我略略颔首,侧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黎楚川可在其中?” 川河点点头,“我家主子应当等会儿便出来了,还请尊主耐心些。” 我挑眉:“怎么,本尊不能进去?” 川河不言,但完全没有要让我进去的意思。 原本我没想着要去凑热闹,但见川河如此态度,我不由得好奇了起来。 我以一指点在川河的肩膀上:“莫动,本尊的脾气你是知晓的。” 川河还记着我上回将尸体扔进他怀里的行径,也没敢拦我,就任我与他擦肩而过,径直推门进去。 三人本来相谈甚欢,见我来了便收了声,齐齐抬头瞧我。 我挑眉笑了笑,视线在三人身上打转。 谢镇山坐在桌案后,一盏启了盖的茶搁置在他手边,袅袅飘着香烟。 黎楚川坐在稍远些的客桌边上,手捧着茶喝着,身边还坐着一个年轻人。 那人的眉眼与黎楚川有三分相似,却比他兄长少了两分阴柔美感,更多了些硬朗与锋利。 这是黎瑾月,是世家子中为数不多能与修罗门林祺东掰掰手腕的存在,除去了林祺东之外,他便是盟会夺魁的不二人选。 我收回目光,淡淡朝谢镇山见礼。 他点点头,挥手叫我坐下。 谢镇山议事不曾避着我,另外那俩人却是闭口不言方才的事,只寻了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来磨嘴。 我觉着无趣,将茶杯盖子掼在桌上,砸出声响来,引得黎家兄弟侧目。 “怎么,有什么事是本尊听不得的?” 黎楚川笑眯眯道:“非也。只是想到了些趣事,觉着好玩,这才开口提了想叫盟主与尊主高兴些。” “原来如此,那本尊还得多谢你了。” 我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寻了个由头自书房中脱身。 见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川河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见书房中并未有异声,便也未多说什么。 我穿过长廊,回了前院,找徐管家要了一大把鱼食,去锦鲤池边喂鱼。 说起来,这一池盟主府为数不多的鲜活气儿还是我送来的。 谢镇山原本并不住在凤阳,只是因为师父喜欢这地方夏夜的风光,叔公便带着他来了此处定居。 这里的一切都是师父亲手布置的,春日种花,冬天种菜,每一处土地都没空着,满眼欣欣向荣。 后来师父去了,叔公也无心打理,这里的一切便都荒废了,处处杂草丛生,活像座鬼宅。 我实在看不过去,推平了荒草地,挖了一个偌大的池塘,养了一池师父昔年最喜欢的锦鲤。 锦鲤娇贵,叔公也不细心养着,没几日便都翻了肚,只是他都不在意,只颓唐地喝酒,妄求在梦里与师父再会。 后来我送来一池新鱼,找了个老道,神神叨叨作了一番法,装模作样的告诉叔公,师父泉下也喜这池锦鲤,他这才有了人气,丢了酒壶,拿这一池子鱼当祖宗似的供着。 这一池锦鲤当真养得极好,一条条肥嘟嘟的,比我的脸还大,像猪崽子似的。 “吃吧,多吃点。”我将鱼食攥了一个团,扬手投进水里,砸出几圈涟漪,“再胖一点烤起来好吃。” 这话要是被叔公听见,他非得把我的屁股踢肿不可。 只不过他如今被笑面虎一左一右缠住,没功夫来管我。 我将剩下的鱼食攥成拳头大小的一团,狠狠扔进手里,惊得游鱼四散,“吃吧,撑死你们,让你们去忘川河里给我师父瞧瞧。” 我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又靠着树坐了下去。 我仰着头,眯起眸子盯着枝头摇晃的柳叶出神,右手不住摩挲着指节,指缝里还残余着些许鱼食,有些湿黏,引得我皱眉。 “师父,徒儿手脏了。” “你怎么还不来给我擦呢。” 原来师父才是那个随身揣着帕子,随时为我收拾烂摊子的人。 他走后,那人就成了谢镇山。 只谢镇山是个粗人,又身居高位,不能总是由着我闹,也不能时刻与我在一处,终归还是难诉心事。 我叹了口气,觉得手边缺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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