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那兽修张开血盆大口,硕大的尖牙上带着腥臭的血气。 他“嗷呜”咆哮一声,声浪夹杂着滚滚灵压向那个人族压去。 “啊!” 那人惨叫一声,被吼得整个人软在蒲团上。 他俨然已破了心防,只觉得两股战战,连难言之处也一阵松垮,险些就要步了江二少爷的后尘。 “啊——!先生!先生!那畜生要吃我啊先生!”那人大声惨叫,手脚并用地向讲台边爬去。 黄汤尚且忍住,可眼泪鼻涕却一起滚了出来。 庄尤并未说些什么。 岁崇山率先壮起嗓子,装模作样地“咳咳”两声。 虎妖悻悻收起威压,哼哼唧唧道:“行吧行吧,你是老大你说了算呗,还能咋滴。” 岁崇山见他这满不在意的态度,立马一拍蒲团站了起来:“咋滴,你是不是不服气!” 不知是不是错觉,容秋总觉得红毛的说话的语气有点奇怪,似是被那边的虎妖两句话就给带跑偏了。 那虎妖也缓缓坐直了身,竟比站起的岁崇山还高半个头:“你横个啥?咋滴,真以为俺怕你啊?服不服咱俩外面碰一个?” 岁崇山下意识踮起脚尖抬头挺胸:“碰一个就碰一个,谁怕谁啊!” 虎妖:“来,整啊!” 岁崇山:“整啊!” 两方对垒,灵压正要澎湃间,忽见半空中金影连闪! “啪!” “啪!” “嗷呜!” 红毛和黄毛同时被抽了个跟头,异口同声地惨叫出声。 那喷薄欲起的灵力也直接被抽了下去。 “有什么问题私下解决,不要扰乱课堂纪律。”庄尤终于开口。 “是,先生。” 两兽各自道歉,悻悻然坐回蒲团上,都老实了。 殿中又静了一小会儿。 台上的督学虽又抽了人,可这回抽人的结果却与抽江游时截然不同。 见庄尤其实并不拘着众人言论,且也不是只揍出身仙盟的小辈,端得是赏罚分明,大家反倒是比刚刚又放开了些。 “其实……也不是我家所有长辈都觉得现下不好。” 有刚刚没参与发言的世家弟子开口。 “我大伯便说,正是现在人才辈出,才更加激励我辈要努力修行,力争上游!” “谁说不是?前些年我家老祖宗结束闭关出来,没几天就抱着灵璧不撒手了!明明临门一脚就要进阶,他老人家愣是不修炼了!” 有人“啊?”了一声:“这是为什么?不少大能都在灵璧上分享自己的修炼心得,你家老祖不该进阶得更顺利才是吗?” “嗐!那倒好了!”那学子面色古怪道,“老祖整日说修仙哪有灵璧好玩?万一飞升了之后那边儿没灵璧了怎么办?现在就挺好的,修为够用就行,不如不飞了!” 众人一愣,继而哄堂大笑起来。 笑声中,大家语带轻松地继续讨论着。 “所以说,我现在努力修炼,就是为了修到我老祖的境界,然后像他那么玩灵璧。” “玩灵璧哪还用修为啊,不是现在就能玩吗?” “顶头有课业压着、有家人长辈压着,哪敢肆无忌惮?其实若不是我家属仙盟,我真想……唉。” 台下诸生各有讨论,一时间,教所里十分热闹。 这时,庄尤淡淡开口:“常言‘修仙’,那么‘修仙’到底在修什么?” “修长生?修大道?……那么你的长生修来做什么,大道又为何物?” “正如诸生刚刚所言,有人修仙是为了行事皆如己愿,有人修仙是为了无惧他人指摘,有人修仙只是盲从他人……” 台下众位学子眼中似迷茫,又似有所明悟。 话说一半,庄尤忽地“哦”了一声:“忽然想起来,这是节大事史课,而非经辩学。” “……庄先生!” 众人齐齐一歪,表情顿时难以描述。 庄尤露出点笑意,对台下无语的众学子道:“不过也不妨事。清明必修大事史,本就是要诸生以史为鉴。” “这延续千年的悲剧,本就是太涂滩之道与魔族之道的冲突。”他说,“而今之后,你们行己道之时,也必将会遇到有所冲突之事,虽不一定会如这般撼天动地,然对于你们自身来说,其影响一定不亚于此。” “今日下课之后有个课业:前人之鉴,以史论今,想一想尔等之道是什么。” 见台下学子们又是一副想要崩溃的表情,庄尤悠然补充:“不必急着做完,此后也不必交给我,你们自己心里有数便可。” 台下的学子们有的大松口气,有的若有所思。 “不过,你们可能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思考清楚;又或者,直至寿元耗尽也不能明白。” “若是后者也无碍。”庄尤慢声说道,“有人得而有人不得,对于许许多多以你为鉴的后人来说,你的‘不得’便也能算作一种‘有所得’了。”
第057章 灵璧上, 今日热帖。 【《大事史课都讲了什么,各位友爱的同窗们都听明白了吗?》】 【谢邀,人在食堂, 刚下大事史。我的意见是今日的水晶虾皇包真好吃!看这一颗颗晶莹的虾仁, 像不像没有脑子的我?】 【每年大事史课一挂墙头, 我就知道庄师又把大事史和经辩学上混了。】 【谜语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没错, 谜语人就是可以为所欲为.jpg】 【那个, 我是新来的, 请问下这个“jpg”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看到过很多次了,一直弄不明白。】 【不用明白, 用就行了.jpg】 【好的,谢谢师兄.jpg】 【想像庄师一样成为优秀的谜语人吗?加入学府吧!不论出身、不拘种族、不求修为,有意请联系……】 【…………】 下午课罢, 去往食堂的路上,容秋一边刷灵璧, 一边夺路狂奔。 大事史课听得懵懵懂懂,就连这个课后作业容秋也实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本想刷刷灵璧看同窗都是如何想的, 但帖子挂了一下午, 师兄姐们也回了不少,可容秋除了决定今天去食堂买两笼水晶虾皇包以外毫无收获。 容秋一口气刚叹出来, 忽又想到有颜方毓在家等他, 老婆那么厉害,定是知道庄先生的意思的! 可见灵璧其实没什么用, 人有老婆才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啊! 容秋美滋滋地想。 于是容秋满含期待地买好饭食,提着食盒向家赶, 却并没有察觉到身后又缀了一条小尾巴。 天牝津盯着远处小兔子的背影。 他摩拳擦掌,决定今日一定吸取教训, 集中注意力,再不可能被美人背影晃动心神,以至于察觉不到心魔团游过来的灵力波动了! 茂密的树林中,天牝津谨慎地放开灵力。 一束灵力锁定在容秋身上谨防跟丢——金丹期若想隐藏,后者仅有练气的境界是决计觉察不到的。 其余远远散布开来,感受着四周灵力的波动变化。 只要是活物便有气的波动。 树叶摇动的轨迹、虫豸在泥土里的爬动、鸟雀飞翔的轨迹……这些都在天牝津的探查下一览无余。 而林间灵气弥漫,时卷时舒,于是连风都有了形状。 心魔团果然出现了!在他右前方三十丈! 十五丈…… 天牝津的心提了起来。 他闭上眼睛,专心致志感知灵力最细微的波动。 天牝津穿梭于林间,小心避让心魔团的同时,那一束气机依旧紧紧锁在容秋身上。 心魔团离他还有五丈…… 心魔团与他擦身而过…… 心魔团向他身后飘远了! 终于……! 天牝津喜气洋洋地睁开眼,突然一愣。 一条丈余宽、三四丈长的地裂正横亘在他面前。 天牝津眼睁睁看着自己来不及收回的脚,正落在那片黑洞洞的虚空上。 下落的动作仿佛慢了下来。 又拆解成无数个刹那,分毫不差地映在他眼睛里。 紧接着是猛然传来的失重感……! “啊嗷——!” 一声不似正常人能发出的尖叫从天牝津喉咙里窜了出来。 他“嗖”地掉进了深不见底的裂缝里。 万物有灵,树干中亦有细微灵气奔涌。 因此天牝津能通过灵力探查避开繁茂树木,却避不开地上的大坑大缝。 这找谁说理去。 高亢的惨叫声经过密林与深渊裂缝齐齐加工,带着回音飘进小兔子的耳朵里。 容秋猛然住脚,警惕地朝身后望去。 熟悉的树林,熟悉的空荡,依旧没有任何异常。 他犹犹豫豫地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心里发毛。 ……果然,果然怪谈说得都是真的吧! “啊!老婆!!!” 容秋大吼了一声给自己壮胆,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林子。 * 今晚的容秋逃得比以往都快。 以至于踏进教所大门时他满身大汗,人还在不住地喘。 容秋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放下手中的食盒,断断续续地叫他:“颜、颜哥哥……” 颜方毓正坐在炕几边捧着本志怪小说读得津津有味,听闻动静抬起头,微愣了一下,才有笑从唇边漾开。 “怎么跑得这么急?” 他抖开折扇,好心地替容秋扇了扇风,兴趣盎然道:“难道是今日的糕点特别好吃,如此迫不及待地就要给我尝尝?” 见老婆这副轻松调笑的样子,容秋愣愣张着嘴巴,不知怎么就把到了嘴边的怪谈之说给咽了回去,一个急转弯变成个单音。 “——嗯!”他点点头。 容秋下意识打开食盒盖子,从里面端出两只热气腾腾的笼屉。 “是、水晶虾皇包。”他献宝似的把东西捧给颜方毓看,有点乖又有点傻地说,“有个师兄说……特别好吃。” 颜方毓不置可否,只笑眯眯道:“多谢。” 扇风阵阵,容秋颊边汗湿的发丝在自己眼前晃啊晃的。 于是在这样的晃荡中,容秋又被颜方毓这句堪称温顺的话击中了心房。 颜方毓并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只随手掐了个诀,将食盒中的筷箸、小碟、醋壶……一样样飘了出来,整整齐齐摆在桌案上。 码好后一抬头,却看见小兔子依旧愣在原地,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 “又怎么了?”颜方毓好笑道,“干嘛这么瞧着我?” 容秋被他的声音唤回了神,又好似更加痴迷地说道:“今天的……不,不算今天早上。是现在的颜哥哥……好像有点不一样。” 颜方毓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复又笑道:“怎么不一样?” “就是……好像,特别地好,”容秋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脱口而出,“就好像、好像这时候我说想让颜哥哥给我生一窝最漂亮的小兔崽,颜哥哥也一定会答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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