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此刻,容秋觉得自己就是那只糖浇的小兔子。 淌过糖浆,被颜方毓低沉好听的声音勾画出来。 容秋整只兔都热了起来。
第059章 小兔子下意识搔了搔自己发热的耳根。 “但, 但是颜哥哥这么叫我……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这样就不好意思了?”颜方毓微微睁大眼睛,似乎真的对他不好意思的标准感到好奇,“既然如此, 想必就更不好意思让我喂你了。” “快, 拿着筷子自己吃吧。”他语气轻快地说。 “不不不不不不——!”容秋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好意思!我特别好意思的!” 颜方毓不置可否, 只拍了拍身边的床榻, 道:“那就坐过来点。” ——天呢! 容秋心里简直在放烟花了。 睡过的老婆果然不一样!不仅主动说要投喂他, 还主动让他过去耶! 习惯了在颜方毓那儿砰软钉子,一时之间容秋竟都有点不太习惯。 他呲溜一下滚到颜方毓身边, 一下子没停住,还在那人肩头撞了一下。 老婆的肩膀有点硬硬的,与他平易近人的亲切气质不太相符。 容秋正想借机往人家怀里滚, 却有一支扇骨冷不丁从斜里伸来,凉凉抵在容秋的额侧。 扇骨主人的声音也凉滋滋的。 “别偷吃没给你的。”他轻哼道, “……小娇娇。” 两人挨得很近。 最后三个字几近耳语,温热的气息正拂在容秋耳朵尖上。 容秋只觉得“轰隆”一声, 本就没褪下的热流从脚底直冲到头顶。 “哎呀, ”颜方毓突然叫了一声,“耳朵怎么出来了?” ……耳、耳朵? 容秋还未有任何动作, 忽觉得脑袋一沉。 一只手掌盖在自己头顶, 五指将他不知怎么探出来的兔耳一拢,指缝夹着耳根捏了两下。 颜方毓笑眯眯道:“是给我的谢礼吗?真是太客气了。” 容秋:“唔!” 容秋硬着脖颈一下僵住了。 兔子虽然会讨厌被揪着耳朵将整只兔提溜起来, 不过单纯的摸摸、揪揪、捏捏耳朵却是没什么所谓的。 他爹当年无聊,还故意将容秋的两只耳朵打成个结, 吓得他娘抱着他哄了好久,但容秋兔本兔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疼的感觉。 然而此时此刻, 容秋被老婆捏着耳根,对方似乎觉得软弹的感觉颇为趁手,便张合着指缝,将他的耳廓捏合起来、又松开。 又捏合起来。 又松开。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来回捏着玩,似是觉得非常得趣。 容秋的脸莫名红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唤人,嘴巴却像是有思想般自己嗫嚅起来:“唔…颜、颜哥哥……” 随着颜方毓捏耳朵的韵律,容秋只觉得自己下腹丹田内有一道异筋,也一跳一跳地抽打着他的肚皮。 就仿佛颜方毓的动作勾动了被容秋藏在丹田里的,他原本的灵力。 那一小团灵力本就不属于容秋,此时更像是得了真正主人的召唤,一下下轻撞着容秋的丹田,蠢蠢欲动地想要出来。 容秋浑身一凛,下意识按住自己的小肚子。 这种感觉好奇怪。 有点像最开始颜方毓将灵力送进他的丹田,替他修补裂隙时的感觉。 又像是…… 又像是真的有一窝小兔崽——或是什么异物,在他丹田中小幅度冲撞。 头顶捏着他耳根的力道时轻时重,时浅时急,似是手的主人也有些心不在焉,又似是故意这样恶趣味地捉弄他。 都怪颜方毓的手指,也怪他丹田中动来动去的灵团。 容秋觉得自己的人形突然不受自己控制,变得奇怪了起来。 他好想让颜方毓不要再捏了,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即使艰难地张开了嘴巴,也只能发出震不起声带的呼气声。 一片乱七八糟中,容秋听见颜方毓在说话。 那声音好像朦朦胧胧、忽近忽远。 “……凉拌……猪耳朵……” “明明……兔子耳朵……却没人……” 最后,颜方毓的声音在他耳朵边停住,连内容也变得清晰起来。 “——不知道你这小兔妖的耳朵吃起来是什么口感,”那声音愉悦地说,“会不会也像猪耳那般爽脆弹牙呢?” 容秋猛地清醒过来。 颜方毓刚才说过的话如山谷回音一般,清清楚楚地在容秋脑袋里过了一遍。 凉拌猪耳朵…… 凉拌……兔耳朵! 容秋的脑袋一瞬间分成了两半。 一半想着,同大部分兽类的耳朵一样,小兔耳朵柔软中又带点脆劲,在被弯折时会发出很小很小的“咕咕”声,那么吃起来也应该同老婆说的猪耳朵一样好吃吧? 另一半却在尖叫。 啊啊啊啊人族怎么这么奇(变)怪(态)啊,竟然还要吃兔耳朵——! 怎么可以吃兔兔! 但如果是老婆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啊啊啊可是老婆怎么可以吃兔兔! 如此天人交战间,一道温热的吐息倏然落了下来,拂在容秋的兔耳朵尖。 胡思乱想一下子止住。 容秋全部的注意力都涌到头顶的长耳朵上。 耳上短短的绒毛被吹得微动,可容秋的两只耳根都被捏住,丝毫动弹不得。 根本不需要抬头去看,容秋便已知道颜方毓定是凑到了他的兔耳朵旁边,甚至张嘴欲咬…… 口中呵出热气仿佛一道鞭子,抽得容秋全身的毫毛都耸了起来。 ——老婆真的要吃兔子了! “啊!——唔。” 容秋才张口泄出半个音,嘴巴便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白面的甜香裹着海虾的鲜咸,一股脑钻进他的鼻腔里。 容秋看见一只熟悉的手。 玉白修长的手指捏着筷箸,夹着一只热气腾腾的虾皇包堵在他眼前。 “快吃吧,牙关咬得这么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给你喂毒呢。”颜方毓的声音凉凉响了起来。 ……啊,他咬牙了吗? 可自己方才明明是想张口说话的呀。 他这道体不能要了,一定是刚刚被老婆捏耳朵给捏坏了! 容秋脑袋木木地想着,下意识合起牙关咬了一口。 牙尖刺破包子皮,汤汁争先恐后地迸进容秋的口腔。 一股容秋从未尝过的浓烈鲜香扑上了他的味蕾。 毕竟这水晶虾皇包一只只有李子大,容秋这一口就直接咬下半个包子。 剥好的虾仁粉粉嫩嫩,足有小拇指粗细,它蜷在由蟹肉、蟹黄、小葱、姜末细细剁碎而成的内馅中,正好被容秋咬了一半,露出盈润丰满的虾肉。 肉间丰沛的汁水从咬掉的缺口处沁了出来,容秋还未来得及吃下口中的半个包子,便急急忙忙凑上去吸溜了一口汤汁。 哇!好吃! 容秋头一次感觉到自己身为一只兔妖,语言实在匮乏,除了“好香”“好甜”“好吃”之外,根本不会描述什么。 清明的仔菇虽也新鲜好吃,但怎么也无法与味道浓厚而富有层次的虾皇包相比。 ——这一个多月的人真是白当了! 怎么就光啃蘑菇了呢?! 什么耳朵、什么道体,全都被容秋抛之脑后,他满心满眼地只有面前好吃的水晶虾皇包。 “要蘸些醋吗?”旁边有声音问。 “嗯嗯嗯!” 容秋正吃得满口生香,闻言也没去细思,只双眼盯着微分的筷尖,鼓动着腮帮不住点头。 包子皮薄如纸,透着里面虾仁和肉馅的粉嫩。 这样白里透粉的皮在醋碟中轻轻一蘸,挂着几滴欲落不落的醋汁递到容秋唇边。 容秋迫不及待咬了一口。 醋味甫一入口便酸得容秋腮帮微麻,舌根生津,霎时将虾蟹厚重的味道冲散了一些。 酸极却一点都不涩,甚至还带着一点点与虾肉与众不同的甜味。那一点点甜轻巧点缀于咸香之上,并不喧宾夺主,甚至使口感更清爽了一些。 小兔子从前鲜少——或者说从未,吃过这样有些刺激的味道。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口腔酸麻,像是有一簇簇小烟花在他味蕾上炸开,这种感觉十分新奇。 容秋大着舌头催促道:“要要要!” “嗯?要……醋吗?”对方问道,“其实虾也好蟹也好,这类海产并不该在吃时蘸料,那样便掩盖了其独特鲜味,应是在吃前或后喝一口醋汁——好吧、好吧!别拍了,再拍筷子要被你拍掉了——给你蘸就是了。” 容秋凑近裹满醋香的虾皇包,啊呜咬下一半,心满意足地嚼嚼嚼。 “还要还要!” “你这吃法——好好好我知道了。”声音有点无奈,轻声叹了句,“唉,还真是……娇娇。” 容秋衔过剩下的一半包子。 粉白的虾仁浸了醋汁,连金色的汁水也混入一片深赭色。 这样一来虾皇包本味必然被浓烈的醋味盖住,谁看了不说一句暴殄天物,厨见打。 但容秋全然不顾这些,兀自吃得很香。 “嗯嗯嗯!” 吃到最后,容秋连话都不再说,只哼哼唧唧地推身旁人的胳膊以示自己还要。 但这回,容秋却眼睁睁看着那沾着醋汁和馅汁的筷尖没再夹起小包子,而是“哒”地一声搭在醋碟边沿。 “没有了。” “……没有了?” 容秋愣愣重复一句,像是才注意到身边坐了个人那样,仰首向发声处望去。 头戴银冠的美人正垂目看着他,笑容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 “只见过喝酒喝醉的,这还是第一次见吃包子能将人吃傻的。”颜方毓鼓了两下掌,诚恳称赞,“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容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啊,哦,他刚刚在吃包子。 虾皇包。 他带给颜方毓当晚饭的……水晶虾皇包。 容秋的目光缓缓转到两人面前的笼屉上。 它已经不再冒热气,笼屉空空,只余一张沾了油的垫纸,上面残留六枚圆圆的印记。 而印记主人的去处已然显而易见。 “啊……!” 容秋哀哀叫了一声,人像是陷入了流沙,一寸一寸从桌面上矮了下去,最后缩成个兔球团在桌角边,不动了。 虽然吃的时候很快乐,吃完了也并不后悔,但这并不能阻止容秋此时爆棚的罪恶感。 “你怎么了?!”颜方毓顿时大惊,“这虾皇包不会真的有毒吧?” “四只……兔崽……”容秋双眼放空,抱住自己低声呢喃。 颜方毓俯身凑向他:“什么?” 容秋猛地爆发出一声嚎哭:“……老婆!呜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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