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珠碧哼哼道,“他才不敢!真要告诉了,死了我也得拉他当垫背的。” 小九无奈地耸耸肩,道:“真搞不懂你们俩,天天对着骂,谁也没骂赢,平白给自己添堵,这到底是为甚么?” 每一次阴阳怪气地互损对骂之后,各打平手,趾高气昂地离开,可等回到了屋子里又开始泛委屈,自己钻进被子里咬牙切齿,越想越气。 言语伤人的确是很疼的,人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怎么可能不会伤心,不会难过。 珠碧气得鼻歪:“你去问他呀!吃甚么狗屎了大早上的来找我吵!” 小九平生学到的词汇,八成都是听他俩对骂学来的。 多年的耳濡目染,让他和小六的每一次照面也从最初的拽头发互掐变成阴阳怪气地骂人了。 真是仆性随主。 作者有话说: 假设他俩一块儿下去了 奈何桥头—— 珠碧:死tm远点!你踩我脚了! 锦画(奋起一脚给人踢到桥对面):过去吧你,屁话那么多!
第64章 天不遂愿 天气逐渐暖和起来,厚重的毛氅收进衣柜里。 每到换季,南馆都会拨一大笔资金给全馆上上下下所有妓子置办新衣裳。 前几天,专门派了裁衣师傅来为妓子们量体,轻薄的夏衣一个月后便送了过来。 珠碧饮着茶,翘着二郎腿不动声色地看小九整理新送来的夏衣,那衣裳薄得令人发指,就算穿上三五层,一眼望去还是能把身体瞧个一览无余。 真下流。 珠碧都不好意思让灵鹫瞧见。 草草撇了一眼,就让小九赶紧收好,眼不见心不烦。 好几箱新衣同时间送到霁月轩,小六眉头皱起,趁着自家相公睡觉,得赶紧清点完收起来。 以他的臭脾气,看见这里头的衣裳,又得一脚把这几个箱子给踹散架了。 他晚上还得跳新舞的,可不能出了岔子。 小六蹲在地上从箱内扒拉新衣,清点到最后一件,后头响起脚步声。 小六一个激灵,赶紧把箱子盖起来,扭头一看,锦画正惺忪着睡眼走来,瞧见地上蹲着的小六,做贼似的看着他。 “你一大早地在这捣鼓甚么呢?” “呃……”小六岔开话题,“怎么这么早就醒啦,昨夜不是很累么?” “做了个梦,梦醒了,就睡不着了。”锦画走过来,望见地上好些大箱子,一下就知道不是甚么好东西,脸立马冷下来,“打开瞧瞧。” “……”小六只好依言照做。 一大箱果然都是大红大紫的夏衣,锦画弯腰拾起一件,透过布料清清楚楚看见掌心纹路,显而易见的怒意浮上脸颊,一把丢回箱内。 刚直起腰,正要上脚,小六就猝不及防抱住锦画的腿,冷不丁吓了锦画一跳。 “干嘛!” “别动脚啦!乖!”小六将那双腿搂得死紧,“不气不气啊!我这就收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锦画渐渐卸了力气,气呼呼道:“收起来又有甚么用,还不是必须穿!” 他从出生起,就讨厌夏天,极其讨厌! 不过今年…… 锦画陡然想起赵景行信中所言,忽然就高兴起来:“好啦,不生气了。小六,今日是甚么时候了?” 小六这才放心撒手,道:“四月廿十了,怎么啦?” 锦画低低重复了一遍,嘴角扬起漂亮的笑容:“我饿了,今日想吃阳春面。” 怎么一会儿生气一会高兴啊,小六一头雾水。 啊~不过自家相公笑起来真好看! 可他总是冷着脸,都不爱笑。 他高兴了,小六也高兴,积极应了一声,就雀跃着跑出门去了。 锦画回到床上,掏出床头暗格里的小匣子,又伸手到床底摸了半晌,摸出一把钥匙。 小匣子打开,这回比上次又多了几封信件,锦画扯过被子罩住脑袋,背对着床外,然后如数家珍一般,一封封拆开,重新一字一句地品味。 四月廿十。 还有半个月,就可以见到日思夜想的人了。 锦画念着盼着,掰着指头一天天地数,可怎么越临近五月初五,这时间就越过越慢。 这人罢,一旦有甚么高兴事,旁的事就都不会去计较了。 某日与他的最大冤家珠碧又打了个照面,照例他俩又得你来我往地对损,珠碧深刻贯彻这一传统,上下嘴皮一碰,阴阳怪气地开腔了。 锦画今日却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淡漠地笑了笑,也不反驳,仰着修长的脖颈子扬长而去。 奇了怪了—— 珠碧吃惊地回头,小九更是惊讶得下巴磕地,啧啧直摇头:“哇哦,锦画相公中邪啦!” 珠碧往地上啐了一口:“瞧他那副发春样儿!估计又是哪根筋被男人捅歪了,甭搭理他,神经病。” 离五月初五愈来愈近了。 满心期待里还多了几分隐隐的紧张与羞怯感。 这些日子,锦画已经在脑海里假设了无数遍重逢的情景,亦在心底将赵景行的眉眼描摹了无数遍。 越是想念赵景行,接客时就越不自在。 因为心都被他占据,所以被别人抱着做时,羞耻感更重。 好似那偷情的淫妇。 没奈何,锦画只能在接客时紧闭双眼,幻想压着自己的就是他朝思暮想的景行哥哥。 快要到了,就快要到了。 马上就可以见到了。 马上就可以和珠碧一样窝在爱人怀里撒娇。他再不用羡慕别人,珠碧有的,他也会有。 可贼老天,总不遂人愿。 五月初三,离见到赵景行只剩区区两天。 下午,锦画睡得迷迷糊糊时被小六叫醒,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惺忪的睡眼,见到小六凝重的神色。 “相公,鸨爷叫你去幽庭一趟。”小六有些沉重地说。 一股浓浓的不详感浮上心头。 最后关头了,不会半路插进来甚么事罢。 锦画追问何事,小六却摇摇头,他只接收到这一个信息,别的一概不清楚。 瞌睡虫飞了,在去幽庭的路上,锦画一路惴惴不安。 老天保佑,可千万不要出甚么事啊。 越想,心里越乱,锦画只能不断安慰自己,步伐愈走愈快。 推开幽庭的门,姚天保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抓着大把大把的银票,肥肉堆满的脸上笑开了花。 见到魂不守舍的锦画,更是大喜,连忙站起来将人往里拉:“爹爹的亲亲好儿子哟!来来来,大老远的走累了罢?过来休息一下!” 锦画一头雾水,姚天保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好过。 而这种突如其来的好,更让锦画害怕。 姚天保将手中厚厚银票在锦画面前挥了挥:“乖儿子真有出息!你看看!” 锦画起了一身的寒毛:“……爹爹这是甚么意思?” 姚天保抱着亲亲宝贝儿子坐到太师椅上,将之揽在怀里一顿狂亲,直到颈项处红肿了才肯罢休。 “哈啊……爹爹……究竟怎么了……”锦画被亲得几乎背过气去,恶心死了。 但他只能忍。 姚天保指着厚厚三摞银票,激动道:“乖儿子,可有一下子见过这么多钱么?嗯?”见钱眼开的姚天保几乎欣喜若狂,“六万两白银啊!六万两!” 锦画不语,等着他的下文。 姚天保平缓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继续说:“有名外地的富商,要包你一个月,今晚就要带你走,爹爹的亲亲好儿子真是出息了!”话音才落,他就忍不住又亲了锦画一口。 南馆一向是没有包一名妓子这么久的规矩的。 架不住那商人实在有钱,按着锦画一夜千两银的报价连给三十天不说,更是再翻一倍,堵住姚天保的嘴。 明日就走,一个月。 锦画如遭雷亟,僵在原地。 不,不会这么倒霉的…… 心中尚还有一丝丝小火苗燃着,也许,会是赵景行也说不定呢。 指甲深深陷入皮肉里,锦画开口问话的语气有些颤抖:“爹爹,那富商姓甚名谁?您知道么……” 最后的希望了。 锦画紧紧抠着袖子,掌心里握出一片湿意。 他静静等待着宣判。 如果不姓赵,姓方也好啊…… 可一切,总是事与愿违。 姚天保一句话打破他所有幻想:“姓马,靠海运起家的,是闽州过来的商人,久慕我家锦画的艳名,特地来的哩!”姚天保摸了摸锦画的头,叹了口气,“不过我听那姓马的说是他们一整个商会一起出的钱,好几个商人都喜欢你,这一个月就辛苦你了,等回来,爹爹给你放假!” 姓马的。 不姓赵,连姓方的都不是。 霎时间,心都凉了。 锦画察觉到自己呼吸不畅,颤着声问:“爹爹,一定要今晚走么?可否迟几天?我……” 他还要和赵景行见面,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 他盼了那么久,天天掰指头等过来的。 那么努力地等,明明就只剩下两天了…… 一个月啊,等自己再回来,生意匆忙的赵景行还会等自己么? 不可能的…… 姚天保听了这话沉下了脸:“迟几天?为甚么?” 锦画又哪里敢与他说。 他始终不语,姚天保将他往外推,冷声道:“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晚上会有人来接你。”姚天保的耐心真是太少了,他完全不能容许手下的妓子对自己的命令有一点点的忤逆甚至迟疑,“锦画,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如果锦画二话不说就乖顺答应,他会很满意的。 如果他有一点点反抗之心,那就必须好好敲打一番,让他再加深一遍这个南馆里头,谁是尊,谁是卑。 “锦画?” 锦画似乎没有听见。 他颓然站在原地,连撒娇都不会。 姚天保见他半晌不动,火气上来一巴掌甩到他脸上去,破口大骂:“扭扭捏捏地干甚么东西!还不滚回去收拾!”锦画被一巴掌打得趔趄好几步,姚天保恶语威胁,“若胆敢怠慢了大客户,老子扒了你的皮,滚!” 他如果肯放下身段,和珠碧那样缠着姚天保撒撒娇,哪怕结局不可逆转,也不会动不动就挨打。 可他就是这样硬气,死也要扛。 命不由己的娼妓,除了服从,他没有别的办法。 失魂落魄地回到霁月轩,关起门来,左一脚板凳,右一脚桌子,全踹了个底朝天还不够,又将入目一切陈设全部摔个干干净净。 小六吓得缩在角落不敢动弹,脸上被飞溅的碎瓷划了一道口子,温热的血顺着下巴滴落下来,肉不疼,可心疼得都要碎了。 他的相公不论遇到甚么事都是忍着,咬着牙死扛着。倔强得不肯落一滴泪。
142 首页 上一页 61 62 63 64 65 6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