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天,谢寻早已被这个学生伤得万念俱灰,这一招对他来说,再也没用了。 若不是此时处在殿外,对他这种无赖的行径,谢寻真的会想给他狠狠的两个耳光。但,光天化日之下,毕竟君臣有别。 谢寻再不忿,也只得打碎牙齿和血吞,吐纳几口气平静下来,终是心平气和道:“臣还有要事在身,请陛下放手。” “我不——”萧璟果然故技重施,将老师的腿抱得更紧,一屁股坐在地上坚决不挪窝,谢寻执意要抽回腿,却因被他紧紧抱着,便将他往前拖行了好一段距离,名贵的料子就这么堪堪磨着地面,萧璟也不在乎,满眼满心只有老师,抬头可怜巴巴地说,“老师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 许久,谢寻淡淡道:“陛下这一招还要用多久呢?” “啊……”萧璟以为老师会恼羞成怒,哪怕给自己一巴掌都是好的,可他没有,他从未见过老师像今日这般冷静又疏离。 “天底下不是所有错事都能用这样死皮赖脸的方式来弥补,哪怕你是九五之尊,也没用。人心失了就是失了,你百般找补,也回不来了。” “老师……” 谢寻道:“陛下实在是太令臣失望,令臣寒心了。” “我以为您马上二十岁了,是个懂分寸知进退的大人了,可臣实在是没想到,您永远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雕镂不得的朽木。” “臣周旋在你们萧家人中这么多年,实在是太累太累了。”谢寻决绝地放着狠话,去掰开他的手,可他抱得实在是太紧太紧,谢寻努力了好久,始终还是无法抽离。 萧璟瘪着嘴,到嘴边的千万言语如今都显得苍白。知道自己辩无可辩,可又实在不想轻易放老师离去。 老师这一去,万一再也不回来了怎么办呢…… “臣最后说一遍,放手。” “不……”萧璟啜泣着,“老师,对不起……” “放手!” 萧璟苦苦哀求,抬头看他,哭:“老师不要我了,那我怎么办呢?我一个人怎么和皇叔斗?!我……我不行……老师别丢下我。” 闻言,谢寻苦苦维系的淡漠与冷静在此刻统统瓦解,身体与心理被这两个萧家人折磨过来折腾过去,根本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破口大吼道:“你也知道我在与诚王周旋!你早知道,你真理解我,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啊!!!” “先皇怎地生出你这么一个蠢货!”谢寻指着他的鼻子继续骂,“明知诚王满身爪牙未除,明知人动动手指就能将你捏死,留你在皇位上这么些年,只是因为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还这样对我!!!” “我也想帮你啊!可你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让我怎么帮,怎么帮啊!”谢寻气得浑身颤抖,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的半个胸膛遍布被蹂躏出来的青紫,“我不求你救我脱离火坑,可你也不能将我往火坑更深处推啊!” 萧璟看见了那一身淤痕,又气又难过,夺眶而出的泪水将满脸都沁得湿冷,无力地松开了抱着老师大腿的手,坐在地上,像从前挨训一样,许久才弱弱道:“那……老师现在打算怎么办?皇叔已经对您起疑了吗……?我……有甚么需要学生做的,老师只管开口就是了。” 谢寻平静了片刻,才哑然道:“写罪己诏罢,昭告天下,暂让全部政权给诚王,剩下的你不用管了,交给老师罢。” “罪己诏……”萧璟小小声哦了一下,呶呶道,“学生不知道具体该写甚么……” “……”谢寻道,“我来写。” 萧璟抹了把泪,终于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歉疚道:“那就辛苦老师了。” 由谢寻代写的罪己诏昭告天下,少帝自觉德不配位,故而宣布暂时让渡全部皇权,由诚王萧启代理监国,直到他可以单独挑起大梁的那一日。 以前他明面上是独揽大权的皇帝,实则暗地里不过是个被诚王操控的傀儡;如今罪己诏出,明里暗里,萧启都已经是这个国家的实际掌权人了。 消息一出,天下皆惊。 为了保护他,谢寻脚下的路,更加艰险了。 波澜不惊的脸庞之下,那颗心有多恐惧,只有谢寻自己知道。 倚在萧启身边,谢寻极力克制情绪,听得他近在自己耳边的口唇,发出轻轻的一声笑,令人心慌。 “小皇帝可真有意思。”萧启挑起薄唇一角,道,“过些时日就弱冠了,却整这么一出。” 谢寻尽量放松自己僵硬的脊背,软在他怀中,道:“前些日子他做下那样荒唐的事,我气得不轻,大骂了他一顿,说他担不起这份重任,甚至动了手,他应是自觉羞愧,才搞了这样一出。” 谢寻抬头,有意无意地用鼻尖去蹭他的下巴,漫不经心地问:“哥哥,你怎么想的呢?” 握着谢寻的手,一下一下地摩挲,萧启将他环抱住,有两日未修的脸庞生出了短短的淡青胡茬,贴着谢寻的额头,蹭了两下,却不回答他的话。 许久,掰过谢寻的脸,笑了:“别的先不说,小皇帝文采长进了不少。这份罪己诏写得真漂亮,全然不像他那个草包小笨蛋写得出来的东西。” “……” 谢寻的脊背微不可查地战栗了一下。 “都是阿寻教得好,”萧启掰他的脸的力度,大了许多,谢寻看见他双眼瞳仁里,闪过一丝恶毒,“怎么办,哥哥都些嫉妒了。” 谢寻摸上他的手腕,勉力一笑,道:“不瞒哥哥说……看到诏书的那一刻我也挺惊讶的,他那孩子,平日里摇头晃脑没个正形,但教他的东西,他似乎也吸收了个七七八八。” 萧启亲着他的手,不言一语。 谢寻摒着气,小心翼翼问道:“哥哥,你作何打算?” 萧启依旧没有回答,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攀上了他的肩。 谢寻浑身一僵,不敢阻止:“……哥?” 不多时,靴子也被蹬掉了。 云袜被萧启脱下,萧启虔诚地吻了上去。 意犹未尽地动动唇,萧启撑着手臂,一路往上,来到腰间,被腰际一抹突兀的红痕吸引去了目光。 “……”久经风月场的萧启岂会分不清吻痕与指痕。 他没有亲过谢寻的腰,没有。 怔住的那一刻,长得像一万年。 重又欺身回到了谢寻脸边,露出一个分明宠溺,可看在谢寻眼底却令他胆寒的笑容:“他要做甚么,哥全都奉陪。” “走一步看一步,哥乐得欣赏,看看小朋友能有甚么心眼。” 话音方落,缠绵的动作忽然停止了。 谢寻看见他伸出了宽厚的手掌,箍住了自己的脖子—— “呃……嗬……”谢寻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他,“哥——!” 谢寻像离水的鱼,大张着嘴,脸色很快就变得一片铁青。 萧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两颗红色的药丸,自己仰头吞了一颗,另一颗,喂进了谢寻的口中。 人有求生的本能,在死亡威胁来临之下,咽喉会不受控制地吞咽,药丸轻易地就滑落下了肚:“呜……呜呜……” 蜻蜓点水的吻若即若离,萧启在他耳边轻声细语,语调满溢着失落和彷徨:“哥哥曾在南疆,意外获得了一种药,名叫‘鸳鸯丸’。一份两颗,服下此丸的眷侣,同生共死。” “你若死了,哥哥绝不多苟活一日。” 谢寻发出一声惨叫。 萧启再说:“同理,阿寻也是。” 一边耕耘,萧启一边好似在喃喃自语:“不,不对。提甚么死不死的……哥和阿寻定会白头偕老,对吗?” 他快要将谢寻凿开了。 谢寻终于承受不住,沉重的双眸阖上了。 不堪如此欺凌,他昏了过去,人事不知。 萧启轻声呼唤了他许久,他不再有任何回应。 “……”有热泪从萧启眼眶中大颗大颗落下。 “阿寻腰间的吻痕真好看,”萧启加重了紧箍谢寻脖子的力气,谢寻面色已涨如猪肝,托那鸳鸯丸的效用,萧启也有了明显的窒息之感。 他甚么都知道,甚么都明白。 可他只能装傻充楞,假装不知。 他不想撕破脸,哪怕日日与他演这处深情戏码太累太倦,他也不想撕破脸。 他还没有过够这样的日子,因此没有勇气,更不甘心带他一起死。 “只这一次,好不好?”萧启想到他在那个草包身下,坦诚相对着,被他亲,甚至…… 眼泪便更加汹涌,一滴一滴,落在谢寻的腹间,“这一次,哥就当没看见。别再让哥难过了。” 作者有话说: 在感情中卑微如狗的启子
第107章 生死相依 “别碰我!” 谢寻的脚腕被萧启握着,往旁边拉,好方便替他上药。 却被恼羞成怒的谢寻踢开了。 一同捱踹的除了萧启,还有他手上的药油,掉在被子上,汩汩淌出了一片滑溜溜的湿腻。 萧启也不生气,无奈一笑,摸摸他的脑袋:“哥错了,和你道歉,对不起。” 脖子上的勒痕严重些,此时已经由青转紫,突兀地横亘在修长的脖子上。 明明是他自作自受,萧启对眼前自己一手造成的伤痕没有愧疚之心,甚至还觉得自己昨夜不够狠,没够给他足够的教训,没能消了心头的火,但一看见谢寻醒来,生气的模样,他就莫名很享受这种哄着心爱之人的感觉,道歉赔罪不停挂在嘴边,然后搜肠刮肚,千方百计想些甚么办法来补偿他。 如果谢寻当真是一心一意爱他,而并非是为了除掉他才委曲求全假意承欢在自己身下,那就好了。 温言软语就这么哄他一辈子,萧启也甘之如饴。 可是世上没有如果。 眼前人恨不得他下地狱。如今眼前一切,都是假的。想至此,萧启心中便弥漫开一阵化不开的苦涩。 旋紧药膏盖子,萧启擦了擦手,温柔道:“时候不早了,阿寻快去忙自己的事罢。中午记得回来吃饭,哥哥等你。” 不回他的话,已经是谢寻能在他面前能做的最大的抗争了。 自己整理好衣裳,谢寻离开了王府。 马不停蹄地,谢寻即刻便命人去查昨夜萧启口中那“鸳鸯丸”的作用。 领命的人,正是被谢寻策反的,萧启的死士。 他不需要查,因为他就来自南疆。 见人半晌不动,谢寻抬眉看他,道:“怎么,你聋了?” “。”死士拜倒在地,道,“回相爷,此丸的作用无须探查,属下便知晓。” “说。” 具死士描述,鸳鸯丸如它的名字一样,是成双成对的。一份两颗,服用下此丸的两个人,生死与共。 谢寻的指节握得发白,问道:“怎么一个生死与共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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