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极的谢寻轻易将他推开了。 “刷拉——” 帐帷被一阵极大的力气扯落,无力地委顿在地。 红,一片红,刺目的红。 帐内两人一上一下交叠,在下的那个,红绫遮眼,面色潮红,身披凌乱的朱红色一品文官官袍,靛蓝色暗纱贴里,雪白中衣,发丝凌乱,脸上淋漓着诡异的水光。他的手腕被红绳紧紧束缚在纯金雕龙的床柱上,即便听到了这样大的动静也丝毫逃离不得。 空气中弥漫着的除了一股腥甜甜腻的气息之外,尚还有淡淡的雪梅香。 …… 此人身上的官袍,有自己身上的味道。 自己的衣服,怎会不认得呢。 谢寻想起来了,他曾因一阵大雨被困宫中,身上官袍全数湿了,皇帝学生担心他穿湿衣着凉,便要他把湿透的官袍脱下,换一身衣裳回去。 湿漉漉的衣裳确实不舒服,谢寻便应了,后来这套换下来的官袍一直不曾拿回,谢寻怎么也没想到,今时今日,会出现在另一个人身上。 还是以这样的形式出现。 谢寻气得浑身发抖,一瞬间,几乎丧失掉全部力气。 上头的年轻青年正在极乐的风口浪尖,又是头一回享受此极乐,反应十分迟钝,寻欢的本能驱使着又动作了好一会儿,直到胳膊被一阵大力猛地拉开,这才后知后觉从极乐中拔出神识来,看清了床边人,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老……老师……?”好一会儿,萧璟才回过神来,看见老师绝望愤怒的脸庞,恍惚想起自己方才的孟浪之语,意识到后果有多严重,浑身一个激灵,抓起床尾自己的衣裳,哆哆嗦嗦往自己身上披,然后哭着求着,滚下床来,拽住老师齐整的官服袍角,哀哀哭泣,“学生错了……学生知错了!老师——您原谅我这一回……对不起……” 怒极悲极的谢寻颤抖着,扬手给了皇帝学生两个狠狠的耳光。 “啪——啪——”力道之大,直将皇帝学生掀翻在地,肖寻破口大骂的一瞬,眼泪也刷刷落下:“你拿我当甚么……?啊?娼妓吗!!!” 谢寻的心都狠狠绞在一起,几欲窒息:“臣为了扶持您夺回实权,日日殚精竭虑与摄政王周旋,您就这样报答我吗!!!” “你还知不知道尊师重道四个字怎么写!” 萧璟头摇似拨浪鼓,锲而不舍地跪直身子,抱住老师的大腿,全然没有半点帝王该有的体面和尊严,狂甩自己耳光:“我错了,老师……我真的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原谅我这一回,求您……” 此时已经崩溃的谢寻哪里肯再听他的求饶?大声喝骂道:“您知道我与萧启周旋有多辛苦的,您说过您体谅我的艰辛我的不易,您说过您会好好用功早日夺回实权,带我脱离苦海,您自己说的啊!忘了吗!” “结果呢……”谢寻中忍不住声泪俱下,指着他的鼻子歇斯底里,“你荒于学业,怠于政务便罢了,竟还做出此等荒唐龌龊的下流之事,你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我吗!!!” 萧璟捂着红肿的脸,哽咽着辩解:“学生只是近来压力太大……想要发泄一下……对不起,老师,对不起……” 谢寻抹了眼泪,对这个宝贝学生,语气第一次这样冷漠:“你发泄的对象,是我么?!” 萧璟惊惶摇头,不愿承认。可身下人身上的官袍,与谢寻有七分神似的气质、容貌,还有方才动情之时一口一个的老师,又能骗得了谁呢? “你和萧启,也没有甚么不同。”谢寻决绝抽回自己的腿,“老师教不了你,也帮不了你了。你另请高明罢。” 谢寻当着他的面,摘下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放在一旁的龙床之上,一字一句决绝如斯:“自今日起,臣与陛下的师生之情,就此结束了。您自己好自为之。” 话音落,不论萧璟如何道歉求饶阻拦都无动于衷,转身果断离开。 眼看着此生最爱慕之人就要永远离自己而去,天子握紧了拳头,心中藏匿许久的欲望、不甘、妒恨,此时都如燎原烈火般猛窜上心头! “老师——”天子已经十九岁了,曾经的跟屁虫小哭包如今已经长得比老师壮,比老师有力气,展露出了一国之君应有的震慑力,低沉道,“今日您出不去这座宫殿。” 长大了的帝王只上前两三步便轻而易举追上老师的步伐,猿臂一揽,竟将老师钳入怀中,比老师还要高出的半个头微微垂着,枕在他肩窝上,鼻子里喷出滚烫的气息,语气中,满是不甘与委屈:“凭甚么皇叔可以那样对你,朕却不行?” “老师,朕不比皇叔对您好吗?”天子至尊,将双臂从后绕过尊师的腰间,摸到前面来,解开了玉革带的卡扣,“朕承认,朕就是喜欢您,想要您……每天都想,想得要发疯了!凭甚么皇叔那样的丧尽天良的畜生都可以那样对您,肆意欺辱蹂躏,朕却不行?” “朕比他温柔一千倍!朕是真心的!” “萧璟……”谢寻害怕了,疯狂挣扎,唾骂,可不知怎么了,自己呼吸短促,胸口发闷,浑身都失去了力气,甚至能够感到体内熊熊烧起了一把火,将他烧得体无完肤,“你放肆——!” 革带应声落地,随即便是妥帖的官袍、贴里、中衣…… “萧璟!!!”谢寻吓得几乎发疯,舞动着双手发狂去抓他,撕扯他,可不论如何就是腰肢酸软,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无奈只得失声叫骂,“你也该有点天家体面……欺辱师长……天地不容!!!” 那冒牌谢寻被一脚踢下了床,吩咐内侍拖出去,宽大的龙床便腾了出来。 一具白皙的躯体被甩上床,萧璟也滚了上去—— 床帏落下。 喁喁低语从帐内传来。 “老师,朕也是男人,也有压力和欲望要纾解,朕就是喜欢您,怎么了?就那么十恶不赦吗?” “朕比皇叔差在哪里了?朕比他年轻,比他干净,比他温柔,”细碎而霸道的吻游走全身,惹得身下人颤抖痛哭,“朕会让您快乐的,保证让您终生难忘。” 谢寻嗓子都哭哑了。 许久,萧璟终于发出一声低吼,而后察觉脸颊一片湿冷。他终于终于,抱到了自己的神明。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萧璟将他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爱慕、思念化作滚烫,藏进老师的身体里。 餍足退出,又俯下身去吻老师眼角泪痕,在他耳边呢喃细语:“很早就想这样对您了……” 亲他红透了的耳窝,狎昵地吮吻,恨不得将身下人拆开了,一点一点吃到肚里头去,一根骨头一片肉都不剩下,不让萧启捡走。 “您这么好,是父皇留给我的珍宝,”话音落,帝王眸中流露出掠夺的精光,“皇叔他一个贱婢之子,有甚么资格和朕抢?!朕才是正统……才是皇权本身!!!” 谢寻听了此言,讽嘲一笑:“贱婢之子,至少也比你有心计,有手段……” 萧璟脸色骤变,出手如电,竟直直掐住身下恩师的脖颈,寒声道:“老师甚么意思?是说我不如他么!?” “我……” 萧璟却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一个耳光重重落下来,大骂道:“朕看您是被皇叔煎傻了,他是甚么畜生,你这样替他说话!!!” 谢寻挨了学生一巴掌,悲愤欲绝,刚要出声唾骂,却被他提着凌乱的衣襟强迫坐起来,下一瞬,惊恐欲绝地看见他又精神矍烁起来,直直指着前方。 学生的手箍上自己的后脑勺,贯喉而入。 绝望的泪水汹涌而下,自喉头发出低声悲鸣。拍打,推抓都无济于事。 若是当初知道学生会把所学武艺尽数用在自己身上,他绝不会在他身上浪费哪怕一点心思! 这国家这朝廷,上上下下,烂透了。 殿内香炉里的香料,渐渐将熄。 夜已三更,殿外下起了雨。 雨势不小,裹挟着风扑啦啦砸落在琉璃歇山顶上,殿前广场雨珠成帘,青砖地上跳珠飞溅。 打湿了来人的靴沿。 一柄纸伞隔绝去瓢泼的雨,却也难遮夜风带来的细碎水珠,扑在身上,凉意沁骨。 萧启护住了怀中描金漆盒,一步步沿着白玉阶拾级而上,落了雨的阶梯很滑,萧启一步步走得小心。 他摔了没关系,但手里还有给谢寻的点心,不能摔。 是白玉豆包。 他昨日傍晚回府,却不见谢寻身影,左等右等等到天黑也不曾回来。 阿寻从来不会这样的。 只会是进宫给他的皇帝学生授课去了。 真辛苦,半夜了还不曾回来。便吩咐厨房做了谢寻最爱的白玉豆包,热在笼屉里,等他回来。 可到了三更,还是等不到人。萧启放心不下,正巧天又下起了雨,当即便带着豆包往宫中去,雨这样大,淋湿了可不好,要着凉的。 宫殿立在风雨里,殿内灯火已熄了大半。 唯有殿内东南一隅,幽幽亮着一抹微弱的橘芒。 萧启分明笑了一笑,可脸色却比这泼天夜雨还要寒凉。 推开殿门,风雨侵入殿来。 收了伞,朝殿内走,在幽幽一抹光前,停住了脚步。 香, 熟悉的崔情香。 很淡,但久经风月场的萧启轻易认了出来。 打开鎏金的香炉盖,里头的香料已燃尽,徒余一片灰白。 萧启的心一点点沉入深渊。 转头,他看到了零落在龙床边地上的官袍。 一品文官, 官袍。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不出意外该迎来修罗场了。 摊上这几个姓萧的,谢老师实惨……_(:зゝ∠)_
第105章 偷天换日 站在香炉边上,萧启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一阵阵名为暴虐的惊涛骇浪席卷了心头不知几回,像此时这样沉默着,已经到他极力忍耐的底线了。 但许久他还是不敢迈出脚步,生怕面对自己终其一生都不愿面对的血淋淋的现实,然后,连照亮他这贫瘠一生唯一的光都彻底熄灭。 然很多事情就近在眼前,害怕无济于事,血淋淋的现实已经透过遮羞布蔓延开一片血红,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萧启死死压制着即将冲破一切理智的暴虐,一把,扯开了皱巴巴的帐帘。 …… 龙床上紧紧纠结着两条人影。 上位之人不挂一缕,但凭那尚还稚气未脱的年轻侧脸可明显得知,这是他那皇帝侄子,下面那个被皇帝侄子脑袋挡住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都已不动了。 显然已经云收雨散。 萧启的心跌落在地,碎成了一地齑粉。 最后一丝理智即将决堤的前一瞬,上头压着的人听见动静浑身一缩,像受惊的野兽般目露惊愕之色,随即,褪去全部血色:“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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