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也不愿意去裴家宗祠那种腌臜地方,这样也好。”裴菀樱双手将珠子接了过来。“哥哥,谢谢你。” “也不是因为你,至少,他不一样。”即墨挥了挥手。 裴菀樱安静地离开了。 “怎么了吗?”陆微坐在他身边,轻声问。 “裴澄澜身上,有我师父明庭香的味道,尤其是那颗珠子。而且蜘蛛畏光,刻着蜘蛛的东西里头,却有着太阳墓的图纹。师父他的族服,就有类似的图纹,我觉得,师父他很可能就是楼兰遗民。”即墨从郑元书留在他房间的的一堆资料里,抽出他们即将前往的考古现场的资料。“古楼兰,藏地,还有这几次发生事情的地方,还有……我的族地。我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把他们串到一起,但是我不确定。” “什么都还来得及,你先休息。”陆微看着他没有血色的脸,就将他小心地拉起来,让他侧躺到床上。“都快天亮了,有什么事,也得脑子清醒时候再说,你都快过载了。” “嗯,明天等元书他们一起,我懒得动脑子。”即墨也是硬撑着,躺下不久就睡了过去。 陆微小心避开他后背的伤,轻轻给即墨盖上被子,又将房间里的壁炉烧旺了些才从房间里出去。刚合上外间的门,就看到裴菀樱站在走廊里,三个明晃晃的瞳孔在熹微的晨光里,有种说不出的骇人。 “我以为,裴小姐应该是个聪明人。”陆微微笑着看着裴菀樱。 “当初,你只身来裴家找到我时,我就发觉,陆大哥你绝不是一般人。”裴菀樱没了在即墨面前的天真无邪,反而一脸精明冷淡。“菀枯哥哥他站在天井上凝视我的时候,我察觉到了,你已经到了裴家,甚至,比哥哥还要早。” 在裴家开始用人作为祭祀的牺牲品的时候,自己就被囚禁在天井中。那是她即将成为牺牲品的最后一夜,即墨站在天井的井沿上,月光将他的身影映成极为纤细的剪影,可她却能看到即墨那双翡翠流金的眼睛,沉甸甸的,似乎在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那种悲伤与怜悯,像是光一样,让她不由自主想要挣扎求生。 『他/她是和我一样的人。』 他们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这个含义。 “中庭枯井,一团死气,你不想活下去?”即墨对她说,而后将一旁的细绳丢了下去便转身离开。“不挣扎又自怨自艾,死了活该。” 裴菀樱出来时,陆微站在廊下,像是个看热闹的路人。也是陆微,讲了他当初与即墨的相遇,又将她带到了管家的视线范围内。她看得出,其实即墨想把自己带走是临时起意,可是……裴菀樱微微眯了眯眼,陆微绝对是蓄谋已久的那个人。 “我以为你会一直像在别人面前一样,保持乖觉。”陆微的表情没变,只是笑容淡了许多,更像是一个虚假的面具。 “他给了我最想要的东西,我不想失去。”裴菀樱歪了歪头,仍旧像是个天真的女孩子。“也不愿意它被破坏。” “你放心。”陆微慢慢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与裴菀樱擦身而过。“这也是我想说的,我们有共同的目的。” “还有。”裴菀樱伸手拦住他。“下次我也要照顾哥哥!” “各凭本事。”陆微拉开她,笑了一声。“首先你得熟悉这里的一切才行,尤其,是医药箱在哪里。” “劳您费心。”裴菀樱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另一扇门中,又回过头凝视着即墨的房间。“希望你别让我赌错,我的哥哥。”
第36章 36深夜来访 === 阎曈坐在书桌前,逐个翻开桌子上的案宗,这些都是即墨直接或是间接参与过的案子。 第一卷,死而复生的“丧尸”案,发生在华凉市荣浦区郊外的烟鼓巷,但真正案发地已不可考。 第二卷,缉毒人体实验案,发生在香延市海岸,背靠最大的港口。 第三卷,住持杀人未遂,发生在华凉市鸿远寺。 第四卷,裴家活人祭祀满门近乎无存,发生在华凉市明晖区裴家园中。 阎曈在身后的小黑板上铺开的地图上轻轻标注出四个案发地点,而后拿出尸检报告,第一个受害者,警方线人,诡异的是不止一个摄像头拍到了他曾经的活动轨迹,更别提他早已死去多时的尸检事实。后三卷几乎可以算的上是连环案,救出的婴孩两度差点沦为祭祀品,而其中的受害者更是不计其数,香延市至今仍在收尾。 不对,不止这几个地方,阎曈又在地图中标出了裴家里提到的嫡系,陌上裴家的位置,还有即墨家乡古苗族的大致所在。 “可楼氏老人,又是从哪里来的。”阎曈仔细回忆了所有与两个人的接触全过程,。“即墨的下一个案发地又在哪里?” 阎曈将疑问列在地图旁,而后将所有尸检图片依次排列,关于眼睛的尸体都是由局里另一位法医接手的,这是他们无言的默契,彼此接管对方的敏感抗拒的尸体。 第一个受害者眼睛完全玻璃质化,甚至在侧过尸体时,直接从眼眶脱落,像是两个半透明的球体。第二个案子中的受害者们,全部都被挖去了眼睛,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人体森林,至今都让所有参与该案的人员心有余悸。住持案,那个住持在羁押期间没多久便自绝而亡,他的心口处,有一处细小的瘢痕,微微一碰,便能看到如鱼目一般的一只带着血色的眼睛。这一点,与裴家自己所见不谋而合,只是裴家除了裸露的脸、脖颈以及手脚外,几乎都是这种瘢痕。密集到似乎皮囊之下全部都被骨架与眼珠充斥支撑。可惜一把火后,徒留断壁残垣和数不尽的骨头,唯一有价值的裴澄澜还诡异地成了一把灰。 “裴澄澜。”阎曈用笔规律地敲击着桌面,忽然想到了当时即墨的表情。“当时即墨说尸体血管里的都是香灰,他当时的表情是不敢置信,甚至有些自我怀疑,仿佛出自他认识的人的手笔一般。认识的人……认识的人?!” 燃香,年纪,眼睛……阎曈逐步去分析即墨身边的每个人,他那群舍友不对,底子都很干净,燃香,销金窟里有一个硕大的香炉……不对,初青和即墨的认识时间太短了,没办法让他产生那么大的情绪波动,唯一一个……楼氏老人?! 不明来历,年龄成谜,双眼有疾,还有他烟袋儿里特殊的香料味道……忽然响起了敲门声。阎曈警觉地起身,靠近门口时,门隙传来了他在尸检室里闻过的燃香的味道。 “不知道阁下有何赐教。”阎曈轻轻的打开门,楼氏老人穿着不知名的民族服饰,端端正正地站在门口。 “帮我照看他,别让他啊,走上歧路吧。”楼氏老人轻轻抬起了手中的烟枪,将烟斗里的香灰抹至他的眼眶。“这是酬劳,可是如果……你会落到和我一样的下场。” “您……”阎曈捂住眼睛,只能看见一片惨白的光,脑海之中猛然充斥了大量的信息,让他头剧烈的疼痛起来。 “后辈,这是约定。” 阎曈只能听见那脚步声慢慢远去,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他看到了一个女人,她穿着飘纱的衣裙,挽着一个男子的手,从华夏恢宏的宫殿,行至旷野,最后随他步入沙漠,她坐在骆驼上时,阎曈甚至能听到她脚腕上的脚镯铃铛响起的叮咚声,与驼铃一唱一和。雀跃轻盈的步伐,却在她踏入楼兰的那一刻,变得血迹斑斑。 男子坐上了王的高台,异样的眼光便朝着女人纷至沓来,随即镣铐像蛇一样爬上了她的脚腕,女人夜夜长歌,带着镣铐起舞,镯铃叮咚,血迹涂满了整个楼兰圣女神殿的地面……不知过了多久,巨大血腥的图腾出现在她的脚下,已经瘦骨嶙峋的女人停在图腾中心,轻轻抬起双手,许久没有修剪过的长且尖锐的指甲猛地插入眼中,她扣出自己的双眸,猛地踩在了脚下…… 是诅咒,是利用,是孽缘,是权位纸醉金迷下的累累艳骨。 每一个朝代的没落似乎都伴随着女人的身影,大家开始恐慌,开始迷信,开始鬼话连篇,最后朝圣的鼓声响起,所有人朝着罗布泊方向膝行,罗布泊对岸,庞大诡异的木制祭祀场安静伫立在那里,女人被绑缚在其中,无数蜘蛛攀附上她的身体,镯铃响了,巨大的太阳墓在罗布泊上投射下鬼魅般的暗影,女人笑了…… 圣女神殿的火蛇朝着城池的四面八方涌动着,辉煌的沙漠之城在夜色里燃烧,男子站在那权位上引颈自戮,所有人四散奔逃,惨叫与嚎哭成了火焰燃烧的伴奏,而被绑缚在木桩上的女子在唱着不知名的歌,巨大的太阳墓瞬间变了颜色,每一寸都滴着血,最后都被黄沙吞没。从此,为了忏悔,为了复国,楼兰遗民向神祷告交换,以灵魂做引子,双目复刻圣女的灵智,开始了漫长的流亡…… 阎曈朝着破败的城池走去,朝着太阳墓走去,在其中轻轻拂开厚重的黄沙,女子的脸栩栩如生出现在那里,长着的是和即墨一模一样的脸庞,可是眼眶却空洞洞的。 “我的眼睛呢。” …… 阎曈猛然惊醒过来,起身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家沙发上,他警觉地扫视了四周,发现自己的书桌上坐着一个人,散着长发,一边晃荡着小脚丫,一边在那块小黑板上做着什么注解,脚腕上的铃铛一晃一晃,和小灯笼在一起,毫无声息,让阎曈有一瞬间的惊惧,随即他立刻收敛了心绪。 “呦,睡美人醒了?”即墨听到声响侧过脸看着面色有些发白的阎曈,嘲讽道。 “我记得,私闯民宅也是有罪的,而且你还未经允许翻阅了保密的警局卷宗。”阎曈下意识捞起放在一旁茶几上的眼镜,遮掩了情绪。 “哦?是吗?”即墨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我可是好心照顾了晕厥的你呢,又想要恩将仇报?” “不敢。”阎曈冷着眸子说。 阎曈走过去,收好已经被即墨翻乱了的卷宗,发现了即墨标注了两个新的地点,藏地与楼兰。并且写了许多他并不知晓的信息,而他原本标注的即墨家乡的地址,也被换了一个地域,那是一片尚未开发的原始森林,山路崎岖,地势险峻,且地下似乎隐藏着天然的能够影响磁场矿物质,所有仪器在这里都会失灵,一直甚少有人踏足,就连卫星定位也从来没有完整记录过这片地域的全貌,以至于这一大片原始地域被称之为盲谷。 “你这双眼睛,现在应该完全继承了吧。”即墨忽然贴近阎曈,一双蛇目紧盯着他眼镜后的双眸。“诅咒才诞生的东西,果然有趣,只不过我很好奇,你,恨了谁啊?” 阎曈猛地推开即墨,脑海中猛然想起了自己幼年时的记忆,一片黑暗,永远伸不开手脚的玻璃壁,触摸到哪里都是粘稠的液体与滑腻的圆球体,还有那些插进身体里的各种各样的管子,而后黑暗渐渐褪去,他在第三视角俯视着自己,被囚禁在巨大的玻璃皿中,身周挤满了白花花的眼球,而所有的眼球都在各个角度看着他,似乎还撕咬他的皮肉,妄图进入到他的身体中,而他的眼窝处,一片空洞。好多穿着白大褂的人,嬉笑、点评,像是在玩弄一个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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