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轻轻拿起人体实验的照片,看着那些如森林一般的玻璃皿,而后将它递至阎曈的面前。“这,不会也是你曾经的人生吧?” “我警告你,小鬼。”阎曈眼角迅速染上了血色。“咱们彼此彼此,你不也没断奶似的想要找楼氏吗。” 即墨冷了脸,两个人对峙了一会儿,阎曈便轻轻退开,恢复了以往衣冠禽兽的模样。 “谢谢你刚刚照顾我。”阎曈将那照片妥帖地收进案宗里,然后将所有案宗收进了柜子。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佩服。”即墨跳下桌子,开始打量着阎曈的屋子,仿佛一个好奇的孩子。 “那只能说承让了。”阎曈这才仔细观察起即墨在自己的黑板上具体都写了什么东西。“比起你的算计,我还是差了些许。” “贪者操之,善者惑之,弱者压之,技者用之。”即墨近乎冷漠地回答。“这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规律,我不过是顺从而已,只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你究竟来了是什么目的,不妨开门见山。”阎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却被即墨一手捞走,摇晃着一饮而尽。 “嗯,味道有点厚重啊。”即墨敲了敲玻璃杯。“呐,咱们合作一次怎么样。” “我不觉得咱们之间有什么好合作的。”阎曈有点厌烦他每次都是一副带着目的交往的模样。“夜已经深了,小孩子还是应该早点回家。” “你迟早会自己来找我的,阎大法医。” 即墨很随意地就离开了,仿佛他逛了一个商店里头并没有什么他满意的商品,说不上来哪里不自然,却让阎曈觉得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已经做完了他想要做的一切。 阎曈转过身,立刻开始检查所有的卷宗,发现实验室那一卷里,少了一张照片。而他的桌子上,一张报纸被一把匕首钉在了桌子上,那是丹顶鹤的故乡,一个阳光的女孩子站在田野上。 “下一个。” 阎曈咬牙,随即笑开。“咱们看看这一次,你能不能玩我。” 忽然,阎曈的电话响了,一旁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的电视也开始插播新闻。 “阎曈,你回家里来一趟,给我解释解释,裴家那个案子,是怎么一回事。”一个年迈却充斥着上位者威严的男声传了过来。 “我知道了,爷爷。”阎曈眸子闪了闪,应和了几句就挂断。 他还没放下电话,紧接着江谨的短信就追了过来。 “记得让那个小鬼头背锅。”言辞直白又冷漠。 “那个小鬼也算是说对了。”阎曈嗤笑。“这世道,只能是为了自己活。” …… “你们说,这世家,是不是要重新洗牌了啊。”对面楼顶,即墨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一旁的初青。“我倒是想知道,这场戏谁会赢。”
第37章 37还君明珠·上 = 阎曈回到老宅时,看着阎老爷子穿着板正的中山装,正等着他。 “到书房来。”阎老爷子冲着他招了招手,而后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阎老爷子指了指书桌上的照片,阎曈目光一扫,那正是裴家那一晚的照片,看角度,像是在远处偷拍,而照片上面,即墨、江谨与自己的面孔一目了然,还有钱念稚裸露出的手臂上,眨着眼睛的瘢痕,也做了特写。 “这个孩子与裴家,究竟是怎么回事。”阎老爷子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语气严肃。 “爷爷,您不是都知道了吗,他就是当初褚白叔的遗腹子,菀枯。”阎曈静立在阎老爷子身旁。“江家重利,郑家贪名,尹家明哲保身,可是咱们家,因为什么会掺和到裴家的事里?” “因为不可预估的变数,必须扼杀在摇篮里,阎家曾在这一方面吃尽了苦头,就像,当初褚白当回来一样,后患无穷……”阎老爷子叹了口气,不愿再言及过去,顿了顿,而后接着说。“那个孩子,一身邪气,行事阴诡,留不得。” “可这些事都与他无关,他不过是追寻他父母的消息才卷进这些事,他……”阎曈反驳,而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山寺的事,不会是……” “我再如何,也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手。是他这个变数,打破了隐隐维持的平衡。”阎老爷子严肃地看着阎曈。“这也证明,他,和所有人,都不会是一路人,他必须去他该去的地方。” “什么意思?”阎曈追问。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阎老爷子盯着阎曈。“咱们阎家,不能再死人了,不要在和那个孩子纠缠在一起。” “可是!”阎曈还想再说些什么,被阎老爷子抬手打断,挥手让他出去。 与此同时,江谨跪在自家祠堂中,江老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看来你都知道了。”江老爷子抬了抬已经有些下垂的眼皮。“你坏了裴家,就在那个鬼孩子身上,咬出东西来,不然,你知道下场的。”江老爷子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是。”江谨应声,而后又听了江老爷子一番训斥,没多久便乖觉地退了出去。 祠堂外阳光明媚,江识站在门口,看见江谨出来立刻迎上去。 “哥!”江识抱住江谨的胳膊,慌张地查看他。 “你怎么回来了?!”江谨回头看向祠堂,目光一下子阴沉下来,而后压低声音。“听我的话,小识,没有我在,你就永远不要回来,住在学校,住在即墨那里都好,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江识被他凶的一愣,连忙点头。 “爷爷,我早就不是十几岁的那个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傻逼了。”江谨最后扫了一眼身后的祠堂,心下冷笑,然后提溜着江识,走出了江家大门,并暗自跟阎曈发了消息。 “他果然是这团乱遭事儿的变数。” “与其说他是变数,不如说他让许多人成了变数。”阎曈已经走到了烂柯人门口,短信发出后便推门而入。 裴菀樱正哄着孩子,郑元书正在梳理自己要修补的书画,见他进来,郑元书立刻走上前。 “即墨在吗。”阎曈环视了一下四周,问。 “他接了一个委托,顺便去找回老家的陆微哥。”郑元书抱着几个画筒,推了推下滑的眼睛,说道。“对了,他让我转告你,下一个,也许能告诉你,那些秘密的线索。” “……多谢。”阎曈顿了顿,而后离开,没多久,车声渐远。 “看来,小鬼头还猜的蛮准啊。”初青晃着一个小奶瓶,从后院走进来,递给裴菀樱。 “也不知道菀枯哥哥现在到哪里了。”裴菀樱叹息着说。 “他已经过了州界了。”郑元书扬了扬手中手机,上面,是即墨刚刚发过来的短信…… 即墨看了一眼手机上初青和郑元书回复的短信,还有江识被打包扔到自己店里的消息,叹了口气,而后便将手机扔到了一边,世家这潭静水,果然开始暗潮涌动了起来。他有些倦怠地把玩着一块通透的玉玦,这样奔波的日子他经历了无数次,却在初次成人的这一次,本应该习惯行程,变得让他有些烦躁。 “唉……” 即墨摊开另一只手,是一张照片与一枚浑圆的玉珠,玉珠正好可以嵌入玉玦,它们那股子熟悉的族中旧人的香味如出一辙,让即墨脑海浮现出来那天裴家老宅中戴面具的两个人,而照片则是陆微年幼时的照片,这也是他坚持要单独走这一趟的原因。这些都是他在一单想要拒绝的客主邮过来的物件儿中发现的,他在打开的瞬间闻到了同样隐晦而又久远的那股子味道,便只身一人便匆匆启程。 “那两个人……王侯之相,伶官之姿,他们难道还是族中的先辈吗,这些,又和哥哥有什么关系呢。”即墨摩挲着那珠子, “王央,这味道,你熟悉吧。”即墨窝在上铺,抬眼扫着缩在边角半透明的男人,语气懒洋洋的,目光却带着沉甸甸的审视。 王央缩了缩手脚,对上即墨那双眼睛,他脑海之中却浮现除了那一只嵌着老坑红翡翠的手腕,还有那个被他的血弄污了的手帕,那个瞬间一股子香气像冰一样凉透了他的许久不曾感受过的身体,还有……和即墨一模一样的泪痣。 “少祭司,他……”王央刚想开口,却不知怎么的,像是被什么禁制封住了声音,而后耳畔一片蜂鸣,一个清朗的声音幽幽在他耳边响起。 “嘘……” 王央神色一紧,安分地闭上了嘴巴。 “看来,是封了口?那也就是那个人了。”即墨看着他的神色,了然地挥了挥手,随即王央便隐没在了他手中不断抛弄着那枚玉玦中,即墨叹了口气,不着痕迹的摸了摸脚腕上的小灯笼。“为什么,是一块玉玦……我,选择变成了一个人,在这个时候,他们用照片和玉珠引我去鹤乡,是为了什么呢。” 即墨脑海里一片混沌,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每一次都好像有更多线索,可是每一次似乎都藏着更多的谜团,他缩身躺好,看着下铺说笑打闹的学生,忽然有些怕,迷茫的前路让他有些胆怯,他怕自己一直无所谓的人生,不惧不怕的人生,其实是一个巨大的阴谋,自己其实只是那些人一个试探、观察人间的工具。如今更是开始牵扯到了身边人,他怕依赖自己的伙伴,因为自己的行差踏错,而误入歧途无法回头,甚至会被自己送上绝路。 可是,也许从他们彼此遇见,他和他们,和他们的家族,就已经注定纠葛在一起了,那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无数念头纠缠不清,他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即墨盖上被子,抱着自己的小木箱,听着火车行驶的碰撞声,闭上了眼睛,洁白的车厢壁倒映出他模模糊糊的身影,他和他的影子背靠着背,没过多久,车厢内的灯就熄灭了,渐渐四周都安静了下来,呼吸声,打鼾声慢慢响起,即墨身后的车壁轻轻荡漾起不易察觉的波纹。 “你来了。”即墨没有睁眼,只是轻轻的叹息。 “你已经开始,像人一样烦恼了。”影子轻轻做了一个掀开面具的动作,他抬起来的手腕血色的流光兜转。“七情六欲开始觉醒的感觉,如何?” “这不是你为我选择的路吗。”即墨轻哼了一声。 “不,你的宿命远远不止如此。”影子伸出手,将面具贴合在即墨的脸上。 即墨脸上猛地出现了诡异的图腾,与面具上的纹路相互连接,银色的流光自眉心出缓慢涌动出来,隐没在他颈动脉之中,这让即墨剧烈的喘息起来。即墨艰难地回过身,撞入眼帘的,是与他极为相似的一张脸,即墨打了一个寒颤,猛地朝后退了退开一块。 “菀枯,记住我,我是蛰萤。”影子抚摸上即墨的脸。“你终究会抛弃你作为人的身份,而选择到我们中间。” “做梦。”即墨将面具揭下,却被死死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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