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动的人群中,柏延怕柏庭被冲散,始终没有松开抓着他的那只手。 他们走进一家糖水铺子,柏延找位子放包,柏庭去前台点单。 小票被柏庭压在纸巾盒下,他挨着柏延落座:“我点了牛奶小方和芒果雪泥捞。” “我不能吃这些。”柏延无奈道。 他不像陆意洲,本身就是体育生。一顿放纵餐下去,不知道多久才能代谢掉。 “是我的问题,”柏庭懊悔地笑道,“我总忘记你的运动员身份,以为你还在学校念书呢。” 两碗甜香扑鼻的糖水上了桌,柏延将两份都推到柏庭面前,打趣道:“我就不该选这个地方,你是吃好喝好了,我只能看看过个眼瘾。” “那没办法了,某个人走上了运动员的道路,必须约束自己的饮食。” 柏庭搅开碗里大块的芒果粒,将它们与底下的雪糕充分混合,他尝了一勺雪泥芒果,面部表情被冰得扭曲一秒。 “小延,我一直没问过你,”他道,“你现在是真正地感到开心吗?” “当然。” 柏延递去一张纸巾,指了指他嘴角:“我有过一场濒死体验,在那之后,任何一件事,哪怕只是单纯地呼吸,也会让我感到无比快乐。” 他这样说没有破绽。 原身为博得尹随山欢心,拼了命地节食减肥,结果太久没吃碳水,某一天突发低血糖晕了过去。 要不是被上门打扫的家政阿姨发现,尹随山那套翠湖天地的房子就是百分百的凶宅了。 “哥,”柏延盯着棕色的木头桌面,再次强调道,“我不喜欢尹随山。” 第一次和柏庭通电的时候他就说了这句话,但他觉得柏庭似乎没有真的相信。 他想,或许他需要用一条完整的逻辑链证明。 “我很羡慕你,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柏延刻意淡化了原身的嫉妒心理,“哥哥永远优秀得多,学业、感情、事业,好像方方面面都把我压了一头。” “很羡慕,所以想过得比哥好。” 他回顾了原著,原身“柏延”一生都在被这样的嫉妒情绪驱使着,他没有那么爱尹随山,相反,他很在意柏庭。 他们是血浓于水的兄弟,双亲身亡后,柏庭身为兄长站到了“柏延”身前,万众瞩目的同时,也承受着双份的非议。 原身躲在柏庭的阴影里,只看到他哥获得的,却没看见柏庭失去的。 柏延道:“这么多年,哥一定很辛苦吧。” 柏庭一勺一勺地吃着牛奶小方,然后抽了张纸巾擦擦鼻头,柏延假装没看见那滴垂直没入碗底的眼泪。 世界上只有他哥能把甜品吃出川渝火锅的效果了,他心想。 “对啊,我好辛苦呢,”柏庭整理好情绪,双手合十道,“你抓紧把全国冠军拿到手,让我做你的独家采访,这样我的业绩就能稳稳当当地冲到第一了。” 柏延:。 这情真是煽不了一点。 不久,店里来了几名初中生模样的女孩,兴奋地讨论说有家烧烤店味道很不错,就在糖水铺前面几米的位置。 不知道柏庭是不是受了她们的影响,吃完两人份的糖水,吵着要柏延请他吃烧烤。 那家烧烤店很好找,不过店铺人气太旺,里三层外三层,柏延排了半天,只看到高个老板的发顶。 周围等烧烤的人叽叽喳喳地闲聊,分贝不高,叠加起来却颇有种麻雀和鸣的感觉。 柏延提高音量,道:“哥,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的想法很简单。” 柏庭:“存一笔丰厚的积蓄,干到退休,然后周游世界。” 柏庭和他的梦想有几分相似。 柏延想了想,觉得不对劲—— 柏庭字里行间,都没有出现尹随山的影子。 他脑海中浮现出宋照晖的面容,柏庭全心全意地把自己交给他,后面又短暂地与宋照晖共事,是否说明他不再心属尹随山? 说话这会儿,队伍已经排到他们了。 柏延下了十串羊肉、十串牛肉的单,声音不大不小地试探道:“你对宋照晖有什么看法?” 炭火产生的浓烟扑向柏延面门,他扭头一看,戴着墨镜口罩的高个老板正摇着一把蒲扇。 柏延被呛得咳嗽几声,说道:“我觉得吧,宋……宋组长人挺不错的,外形不错,长相英俊,比尹随山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咳咳!” 他吸了几嗓子烟,瞥向那个低头铺羊肉串的高个男人:“老板,你能别摇扇子了吗?” 老板操着一口怪异的口音说道:“羊肉串,扇扇才香!” “……” 说来奇怪,白烟只往柏延这吹,柏庭丝毫不受影响,倘若不是他和男人素不相识,柏延差点以为自己与这位戴着仿款奢牌墨镜的老板有什么深仇大恨。 柏延多看了高个男人一眼,墨镜仿得还怪真的。 “你误会了,我和宋照晖只是关系不错的同事,”柏庭弯了弯眼,“我们没有别的关系。” “这么说,你不想和尹随山分开了?” 柏延皱眉道:“他有什么好的,自大自恋自我沾了个遍,快奔三了,行为和三年级小朋友没什么……咳咳!” 他捂着口鼻,莫名有种烟尘越来越大的错觉。 “我还没想好。” 柏庭道:“当初我决定接下里希的工作安排,是想给彼此一点独立的空间,我也好重新去审视这段关系。” “我们相识了这么多年,对我来说,我很难放下他,也很难跟他继续往前走。” 两把刷好调料的肉串分开装进两个袋子里,柏延接过来,转手递给柏庭。 “不过你说得对,”柏庭抽出一串烤糊了的羊肉串,笑道,“他的确幼稚得像三年级小朋友。” 柏庭晚上要加班,没时间坐下来慢慢享用夜宵了。柏延亲自把他送上出租,车窗下降了二分之一,柏庭鹿眼温润,说道:“小延,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知道了哥,你也是。” 晚上九点,横亘在省队和小吃街之间的马路宛如一道分界线,那头灯火通明、人声喧嚣,省队这边笼罩在寂静的夜空下,分外孤寂静谧。 一盏路灯孤零零地立在省队门前,微弱的灯光引来几只扑闪着翅膀的飞虫。 一人站在灯下,昏黄的光线打在他宽阔的双肩上,像是落了一层披肩。 柏延走近他,问道:“在等我?” 那人嘴硬道:“苹果切太多吃不完,想找个人分担一下而已。” “不是在等你。”
第27章 大概是前晚吃了好一些苹果, 柏延起床时肚子不太舒服,迟了几分钟才到训练场馆。 男队的教练被带走问责,选手跟着走了四五个, 原本来训练的运动员就不多,现在越发雪上加霜。 柏延背着挎包,远远便瞧见朱萍在和一位他没见过的男人闲聊。那人下颚线方正,眉毛浓密粗黑,修剪齐整的短发夹杂着几缕灰白, 远看有点像水浒传的张飞。 朱萍见他来, 又同男人说了几句话, 下一秒两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柏延身上。 “陆意洲的拍子出了点问题,他稍后来,”朱萍手掌朝向“粗眉张飞,介绍道, “这位是章教练, 今后由他带队,负责你们的日常训练。” 柏延下意识问道:“弓长张?” “不对, 是立早章。” 章?这个姓不多见。 男人自来熟地拉住柏延的右手上下摇动两下, 和善道:“来之前听朱教多次提起你,选拔赛的黑马,球路成熟有特色, 我可是很看好你啊!” 听到“选拔赛”三字, 柏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张清驰的教练,亦是前国队运动员、大满贯获得者, 就姓章。 “章教!” 柏延背后响起张清驰的声音,她扎了一束低马尾, 奔跑时发尾像飞扬的水花,在空中甩出潇洒的弧线。 由于冲刺太猛,到离章翼半米的地方,张清驰一个急刹车,两手紧抓他的双臂,险些给他行了个磕头大礼。 张清驰摸了摸被痛击的额头,大“嗷”一声:“不行不行,我要晕过去了……朱教,快帮我打112,我今天可能训不成了!” 朱萍看了看腕表,已经习惯了张清驰日常逃避训练的行为。其实也不能说她“逃避”,该加练的张清驰一分没少,只不过她这张嘴一练起来就叭叭个不停,一天能胡言乱语八百句。 “练正手,”她朝姗姗来迟的王飒点点头,“一号球桌,去吧。” 张清驰像霜打了的茄子,被垂眸浅笑的王飒扼住命运的后脖颈,有气无力地向柏延和章翼告别:“再见了章教,再见了柏延哥,现在的我即将远航——” 柏延:“……” 得到张清驰的认证,他彻底确认了这位新来教练的身份。 他就是章翼。 朱萍低头又看了眼时间,问道:“他还没到吗?” “他提前五分钟出发,路上堵车也应该到了,”章翼在手机上输入一串电话号码,“等等看吧,说不定人就在门口。” 他两仿佛在打哑谜,说了半天,柏延都不清楚这个“他”指的是谁。 新队员吗? 原先的男队教练被请去喝茶,章翼过来填了空位。陈志佳等运动员在接受审查,一般情况下,他们是回不来了。 照这个意思,会有新的运动员加入省队? “来了!” 章翼把手机熄屏,指着门口的方向说道:“旁边那个大高个就是陆意洲吧?在他旁边,小宁跟个新鲜萝卜头似的。” 柏延抬眼望去,只见陆意洲右手抓着一把乒乓球拍,左手放在一个男孩肩侧。 他好似春节联欢晚会上命令自家孩子表演才艺的刻薄家长,把宋一宁拎到柏延面前,嫌弃道:“我修好球拍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一宁在宿舍楼附近打转。我一问才知道,他在那块转了十来分钟。” “柏延哥,好久不见。” 宋一宁腼腆地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我以为今年见不到你了呢。” 柏延:“好久不见,一宁。” 这小孩还是一如以往得不太会说话。 朱萍手持记录表过去监督张清驰那边的训练情况,章翼先是看向陆意洲,问道:“润霖最近好吗?我和他许久没联系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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