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身子骨硬朗,一切都好。” 章翼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点点头,说道:“好,接下来我说一下你们的安排。” “队里收到了两张邀请函,”他道,“因为柏延和陆意洲接受了赞助商的邀请,经由我与朱教的讨论,决定派王飒、张清驰参赛。小宁同去,就当观摩学习了。” “你们本就有固定的训练流程,所以我不会做太大改动,只会在原本的基础上增添一些我觉得合适的训练。” 章翼:“一宁如今拥有了自己的风格,但尚未发展成熟,麻烦你俩平常多指点指点他,别让他又走了歪路。” “一宁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容易迷路。”他笑道。 这话简直一语双关。 赞助赛前三天,章翼不知从哪搞来了参赛人员的名单,划去实力较差、不出名的,只剩下零星几个名字。 桌角的台灯亮度调到了最大,柏延点开第一位选手的比赛视频,此时陆意洲刚好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他那间房不是风水有问题,是纯粹的设备故障,隔三差五的停电断水。柏延叫他换间寝室,他却打死不换,主打一个将反骨贯彻到底。 他浑身冒着水汽,挨着柏延坐在桌前。 “在看谁的?” 柏延说出选手的名字。 章翼研究过他和陆意洲的打法,不得不说,他的评价一针见血。碍于体力迟迟没有跟上,柏延在中远台这块很吃亏,但他的缺点却是陆意洲的优势所在。 陆意洲的劣势也很明显,他心态不稳,综合能力没有柏延强劲,自创的打法虽然独特清奇,难保对手不会提前研究,找出应对的办法。 柏延面前铺了张草稿纸,他划掉前面四个名字,表示已经看完了他们的视频。 到最后一个,陆意洲突然起身。 柏延:“你不看了?” “我喝水。”陆意洲道, 柏延盯着他手边的杯子:“里面不是有水吗?” 陆意洲:“我要喝新鲜的。” “……” 视频里的娃娃脸青年名叫喻淮息,鹿阳人,上一届全运会以一名之差未能如愿进入国家二队。今年的各大比赛中,他重新闯入大众视野,并凭借姣好的面容获得多个商业推广。 值得一提的是,喻淮息的父亲是当下的乒协副主席。 他的打法很漂亮,跑动的过程中,腿部肌肉线条流畅分明,从视觉上看,欣赏他的比赛是一件十分舒适放松的事。 铅笔在白纸上画出两笔浅灰色的直线,柏延划掉了喻淮息的名字。 他关闭视频,合上平板壳的盖子,陆意洲端着半杯白开水悠闲地晃了过来:“看完了?” “嗯。” 柏延:“你了解喻淮息吗?他可能是我们将要面对的对手里最厉害的一个。” 陆意洲打了个哈欠,手指揩掉眼尾的生理泪水:“嗯嗯,我要睡了。”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柏延冷冷道:“八点四十一,比我家隔壁的郑奶奶睡得还早。” 他点开草稿纸上第一位选手的视频,准备看第二遍。宿舍门被陆意洲推开一点缝隙,柏延瞥了眼他的背影,还是对他说了句“晚安”。 赞助赛前夕。 省队给参赛的四名选手外加两名教练、一名观赛人员配备了一辆小型巴士。 章翼负责开车,打开车门,一股类似地下停车场的霉味扑面而来,套了布面的座椅上残留着细碎的薯片屑,地上也落着零食的外包装。 自陈志佳落案,省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本质自然而然地脱落出来。之前拨款多是真,但大半都进了那群人的口袋,现在的省队就像一座华丽的空壳,经不起一点推敲。 抠搜点就抠搜点吧,至少有车送。 柏延坐在倒数第二排,他选了靠走道的位置,紧接着,陆意洲迈腿跨过他的膝盖,钻进了里面靠窗的位置。 他闭目养神,感觉到巴士启动后,轻声道:“你担心吗?” “一点都不。” 陆意洲道:“我觉得我心态不错。” 是不错,对手的视频一眼不看,每晚在球场泡二十分钟,不知道在做什么。 柏延:“你爸有可能会来看你的比赛。” “我哥说了,我的邀请函是华章那边发的,一个赞助商只能发一张邀请函。” 显而易见,陆意洲的那张出自华刻之手。 只有这两家公司会采用如此豪华的烫金设计。 柏延眼皮掀开一条缝,确定完陆意洲没睡之后,他歪头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别怕,别紧张。” 他道:“你需要的话,我会在你比赛开场前想办法支开陆叔叔,为你拖延足够的时间发挥。” “不用。”陆意洲道。 他唇缝抿出一条冷厉的直线,唇角下撇:“我不能每次都躲着他。陆章迟早会看我的比赛,这次成功了,还有下次、下下次。” “我要当着他的面赢。” “从前在鹿阳的时候,我教练经常说一句话,”陆意洲道,“直视敌人的眼睛,否则你将输得一败涂地。” 转来平成之前,陆意洲所在的城市是……鹿阳? 柏延上网查过喻淮息的资料,他就比他们大一岁,陆意洲在鹿阳那边的队伍里,应该是见过他的。 为什么装不认识? 柏延揣了一肚子疑问。 过了半小时左右,章翼把车开到场地的停车场,这里专门停放巴士,在他们一一下车后,一辆外观高档大气的黑色商务车停在他们前面。 车门自动后移,一条笔直的长腿踩到地面,布料拉扯间,一截莹润雪白的脚踝映入眼帘。 一人下了车,手指捏着镜腿,不可思议地把墨镜下拉少许。 “意洲?好巧。”
第28章 陆意洲位于柏延的右手边。 他整个人绷得很紧, 下颚微抬,凭借身高优势以一种睥睨的姿态斜乜了喻淮息一秒。就仿佛看到了素不相识的路人,陆意洲单肩挎包, 转头接手了柏延的小型行李箱。 “陆意洲!” 喻淮息双颊因恼怒染上几分薄红,他快步拦住柏延和陆意洲的去路,愤愤将墨镜夹在领口。 视频毕竟不如面对面来得清晰,半米不到的距离内,柏延从上到下把喻淮息扫了个遍。 脸型是货真价实的娃娃脸, 眉眼秀气小巧, 鼻尖精致, 是爷爷奶奶辈也会喜欢的乖巧小孩类型。 柏延饶有兴趣地等待陆意洲下一步的反应,不料这人不着痕迹地朝他身后躲了躲,这下倒好,他成了和喻淮息间距最近的人。 “见到老朋友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喻淮息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柏延迎着这个不甚友善的娃娃脸, 对不远处的章翼投去求救的目光,章翼一手拖着一个行李箱, 回以“请自求多福”的微笑。 原先手上握着的行李箱拉杆, 尚能给予他一点安全感,如今他两手空空,仿佛浮萍无处可依。 但这份窘迫只持续了不到十秒。 他跟喻淮息又不认识, 他尴尬个什么? 柏延松了一口气, 双肩逐渐放松。他余光瞥到陆意洲的手腕,手肘顶了顶他的胳膊,问道:“你们认识吗?” 陆意洲配合道:“不熟。” “这位先生, 我们不认识你,”柏延扬起嘴角, 假笑道,“劳驾让一让,你挡着我们了。” 这番话配上柏延那抹没有任何温度且浮于表面的笑容,讽刺程度拉满。 过去师兄们常说他在阴阳怪气方面天赋惊人。面对对手的挑衅,有的选手保持沉默,习惯于用实力打脸对方;有的选手选择霸气回怼,不落气场。 柏延不一样,他大多用简短的两三句话回应对方的挑衅,比如“嗯嗯,我知道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打完想去吃个饭”,诸如此类。 高端的反击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词语。 喻淮息似是被气狠了。这样的身份背景,加上本身有一定实力,他应是一路被人捧着走过来的,不喜欢有人违逆他的意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喻淮息的素养比陈志佳高了不止一星半点,柏延看着他咬紧牙关,眼神如鹰勾般盯着自己:“我跟陆意洲说话有你什么事?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中译中翻译一下就是: 你算哪根葱? “他是我搭档,”陆意洲眼底阴翳沉沉,一字一句溢出齿关,铿锵有力,“喻淮息,说话放尊重点。” 柏延低低笑了一声,缓缓道:“我叫柏延,柏树的柏,延绵不绝的延。如你所见,我是陆意洲的队友。” 他不想等喻淮息这个钉子户挪动尊驾了,柏延绕开他,无物一身轻,大步踏上章翼他们的行走路线。 陆意洲很快跟了上来,柏延放慢步速,虚拢着他的另一只手。 他感到一阵细微的颤抖。 “还紧张啊?”柏延笑道。 他太了解陆意洲了,遇到令他不适的人或事,陆意洲会出现一些“不良反应”,就好比接触到过敏原后出现的相应症状。 但过敏有针对性药物以供治疗,陆意洲却没有缓解的药方。 下一秒,那只被柏延勉强罩住的宽掌贴上他的手心,实实在在地坐实了这份“亲密关系”。 五根修长的指节探进柏延指缝,如同两块卯榫,契合地贴紧彼此。 “想要挣脱”是柏延的第一反应。 他试着把手抽出来,但陆意洲箍得太紧,使得他毫无挣脱的余地。 “借我牵一下就不紧张了。” 陆意洲哪里没看出他的意图,但他就是不肯放手,紧接着又添了一句疑似卖惨的问句:“好吗?” 柏延竭力忍住笑意,手心滚烫,他甚至不敢抬头与陆意洲对视。 一旦目光相撞,他都不敢想象自己会笑得有多大声。 柏延力气拗不过他,只好把另一只手搭在陆意洲的手腕上,做了个推拒的动作,叫他赶紧放开。 须臾,他指缝一松。 陆意洲放手了。 柏延扭动着被握得有些疼的腕部,手指上还残留着肌肤相贴时传递过来的热意。 他拒绝陆意洲的方式实在生硬,柏延找补地解释说他并不喜欢太亲密的接触,然而这句话的效果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他和陆意洲之间的气氛变得很怪。 从分房间开始,虽然他们还是一间房,但柏延和陆意洲从上电梯到进房间,交流的唯一一句就是“你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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