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讲完,柏延打开和尹青青的聊天框,飞快地输入一段文字并点击发送: 王飒还在墓园吗? 尹青青:她准备走了。 柏延打字道:尽量拖住她。 他抬头问陆意洲:“从余川墓园出发到平成文化中心需要多久?” 陆意洲想了想,说:“一个小时不到,快的话四十分钟左右吧。” “省队呢?” “一个小时。” 柏延:“来得及。” 他将王飒要做的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接下来他和陆意洲面对的,很有可能是一个非常棘手的情况,所以他们最好亲自开车前往。 “你有车吗?”柏延又道。 陆意洲抽走手机,无奈道:“在别墅的停车库里。” 柏延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他的视线在训练馆内逡巡,最终锁定在那个监督女队练球成效的中年教练身上。 两三分钟的时间,陆意洲看着他小跑过去对朱萍说了几句话,然后小跑着回来,将手中的车钥匙轻晃几下。 “别愣着,走了。” 朱萍的车很好找,整个地面停车场就那一辆红色大众。柏延远程解锁,礼貌性地询问陆意洲谁开车。 他本意是想让陆意洲开,不料这人自觉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探出半个头说:“其实我没有驾照。” 柏延:? 穿书之前他确实从不开车,但为了应付紧急情况,以及在教练的勒令下,他还是考了一个驾照,他为数不多的几次碰方向盘,就是在驾校练习期间。 重新握住方向盘之前,柏延在脑海中搜寻了原身关于开车的记忆,好在“柏延”有一定的安全意识,知道考完驾照再玩车。 柏延发动汽车,对他没把油门认成刹车倍感庆幸。 “青姨说她尽力帮你拖住王飒了,”陆意洲道,“王飒是在一分钟前离开的。” “好。”柏延道。 在不限速的路段,他将油门一踩到底。 当他看到那三张照片的时候,他才终于将大大小小的事件串联到了一起。 一个普通,甚至可以说有些贫困的家庭出身的女孩,在被挖掘到乒乓球天赋之后,庆幸地以为自己将有所作为,改变全家人的命运。 她怀揣着忐忑与激动,被领进了省队的大门。 起初她是快乐的,在队里她遇到了赏识自己的教练,遇到了难得默契的混双队友,她曾一度觉得自己从此会走上命运的正轨。 可惜天不遂人愿。 她入队不久,陈志佳来了。 那人被名利与私欲层层包裹,一眼就盯上了这个手无寸铁、背景简单的女孩。仗着地位的悬殊,陈志佳一次又一次地迫使她屈服自己。而对于她来说,家人、未来、命运,哪一个都比她所遭受的痛苦重要。 在这样艰难的境地中,她坚持了很久很久,直到彻底变成一座被外界孤立的小岛。 她到底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录下那段视频的呢? 是否有一种可能,她在死之前,都是愧疚大于悲愤的? 真正的答案,皆随着她的一跃而下,成为无人知晓的“绝密文件”。 她死后,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她的妹妹和她一样,是天生该站在乒乓球领奖台上的奇才。应了那句“薪火相传”的旧话,王飒沿着姐姐的脚步,躬身踏入了她姐姐没能走出的死局。 王飒时时刻刻压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所谓的“社恐”“话少”,是她想要展现给他人的外在形象,而非她的真实性格。 她像一座常年沉寂的火山,因为休眠的时期太久,以至于所有人都忽视了火山迸发的那一瞬间,能造成多么强烈的伤害。 她主动将自身暴露在危险之下,吸引了陈志佳的注意力。 她想重演,当年发生过的一切。 柏延想都不用想,也知道她在那家小型超市买了什么东西。 水果刀、菜刀、美工刀,或者是任何能产生一定杀伤力的武器。 柏延的车速越来越快,两边的车窗被他降低了四分之一,钻进车厢的疾风将他的额发吹得很乱。 他的心亦是。 在整个事件中,出现频率不高却非常关键的人物,黄一楠。在省队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呆了多年而平安无事,不难看出他有多么审时度势。 但在王飒被陈志佳盯上的当晚,他竟义无反顾地将王飒护在身后。 柏延想起尹青青摆出的王枫的资料上,队友栏中填写的名字。 黄一楠。 这算什么? 在王枫身处绝境的时候,他无动于衷,却又在多年后对故人的妹妹挺身相助。他既没有那么光明磊落,又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卑鄙可耻。 柏延想,或许是黄一楠迟来的良心告诉他,应该帮这个忙。 平成文化中心近在眼前,此时,一辆出租车和他并行,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后视镜,收回目光时,他看见隔壁车的后座坐着一个被雨淋得透湿的小孩。 柏延踩住油门,提前告诉陆意洲抓紧扶手,紧接着半打方向盘,于前方三米处逼停了那辆出租车。 不明就里的司机骂了句经典的平成脏话,柏延走到主驾驶车窗前,弯腰道:“抱歉,我和你搭载的乘客有私人恩怨。” “等我们事情解决了,我非常愿意赔偿你的精神损失费。” “你神经……” 柏延抽出三张一百,塞进车窗:“你后面那小孩的车费我替她付了,多的不用找。” 司机乐呵呵收了钱:“你们在车上聊还是下车聊?” “下车。”柏延道。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王飒从车上下来,齐耳短发湿成一绺一绺的,衣服还没完全干透。 她低着头不说话,柏延把她拉到人行道上,说:“刀呢?” “柏延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抵死不认。 狡辩。 柏延手掌平摊在她眼前,淡淡道:“在研究未成年保护法之前,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受法律保护,陈志佳也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我不想说第二遍,王飒,”柏延叫着她的名字,道,“把刀给我。” 王飒死死咬着下半唇,眼神倔强:“我不!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吗?五年,整整五年!” “今天是我姐的忌日,”提起王枫,她眼底多了几分柔软,“我去看她了。我曾经发过誓的,柏延哥,我对着她的墓碑许诺会为她讨一个公道。当年朱教练和黄师兄不敢做的,我能做,我会叫陈志佳这个畜生血债血偿!” 她后退一步,偏头不解道:“柏延哥,你当时是赞同我的。逝者已逝,生者要铭记逝者,永远铭记!” “你为什么阻拦我?” 柏延:“我没有阻拦你。” 他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轻声道:“我是在救你。” “你的姐姐不会愿意看到你步她的后尘,你还有亲友、朋友,难道你要让她们再失去你吗?” 柏延:“你说那天是你见过的最美的晚霞,不是的,王飒。之后会有无数个肖似它的黄昏,前提是,你得好好活下去。” 泪水在她的眼眶打转,王飒呜咽地发出一声悲鸣。 “我不需要!” 她道:“那我姐呢?我姐怎么办!她连人生的一半都没有走到,我怎么能轻而易举地抛下她过我自己的生活?如果我都放弃了……替她讨回公道……” 王飒泣不成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柏延哥,你不要管我了。” “柏延,把这个给她看。” 陆意洲讲手机递给柏延,尹青青后续又发来一些图片和文字。 柏延定睛一看,文字的开头第一句话就是“接到个人匿名举报,专项小组将对省队运动员陈志佳进行深入调查”。 小组负责人:柏庭、宋照晖。 柏延将信息一一念与王飒听,她起初不信,看了文字之后依旧半信半疑,柏延只好把尹青青先前的调查材料调出来请她“过目”。 “再加上这些证据,你觉得陈志佳能像之前那样逃之夭夭吗?”
第25章 倒v开始 在这个问题上, 王飒交出的答案是一把未拆封的水果刀。 它被王飒藏在了外套里,塑料壳外包装被捏得发皱,边边角角印满圆弧形的折痕。 “充公了。” 柏延收走这把离“杀人利器”成就仅一步之遥的小刀, 抛向靠在副驾驶车门旁的陆意洲,笑道:“拿去切水果。” 他语气平淡,实际内心远远没有面上展现的那么波澜不惊。 回程途中,他极力克制握着方向盘,止不住颤抖的手。 真正见到王飒之前, 柏延幻想了无数个可能:例如他和陆意洲晚到一步, 王飒已然走进了那个约定好的房间, 又或者他们将王飒成功救上车,但陈志佳的人一路紧跟,不惜在高速上撞车拦截。 这些戏剧性的假设,都曾在他的脑海中演练了一遍。 “青姨说陈志佳还在酒店, 暂时没发现异常。”陆意洲道。 他感受到陆意洲的视线在他青筋崩起的手背上短暂停留片刻。 “你还好吗?” 王飒坐在后座, 陆意洲没法直截了当地问他开车状态如何、能不能坚持开回省队,所以他换了个模糊的问法。 柏延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陈志佳蒙在鼓里, 他没必要像逃亡一般狂飙回去, 柏延在导航上换了条车不多的小道,说:“嗯,就是有点饿了。” 这几天平成的天气阴晴不定, 点点雨滴打在挡风玻璃上, 形成道道透明的水痕。雨势渐渐变大,关闭的车窗虽能阻隔雨水,却隔离不了“沙沙”的雨声。 柏延看了看车内后视镜, 后座的王飒双臂环抱着自己,额头抵着车窗, 已经睡了好一会儿了。 陆意洲第一次叫他的时候,由于声音太小,雨声太大,柏延压根没听清。第二次,陆意洲手指碰碰他的手背,轻声道:“春节过后,我去考个驾照。” 他生硬地解释着动机:“有驾照会方便很多。” 十二月全运会上,假如他们拿到比较好的名次,到时候会直接升入国家队,柏延对陆意洲“春节后考驾照”的计划能否实现表示怀疑。 但他还是象征性地鼓励了一句。 陆意洲喋喋不休道:“你这是不相信我的意思吗?” “没有的事。” 柏延按两下喇叭,阻止了一个试图闯红灯的行人。他多看了陆意洲一眼,真诚祝愿道:“你肯定一次过。” 他这句话像是戳了陆意洲的肺管子,要不是有王飒镇场,这人跳起来估计能把车顶掀翻。 陆意洲勃然,压着怒火低声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翻旧帐可就没意思了啊柏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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