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运动员住宿的酒店开在华刻旗下,餐厅的规格和菜品都十分合宜。饭桌上,柏延和陆意洲间隔了一个宋一宁,这使得本就不怎么样的氛围更加雪上加霜。 因为这小孩非常没有眼力见地问柏延,为什么不和陆哥坐一起。 柏延:“这是个好问题。” 宋一宁:“所以是为什么呢?” 柏延将盘里的七分熟牛排切块分好,叉了一块放进宋一宁的餐盘中。 “食不言寝不语,乖,先吃饭。” 柏延想他有必要给宋一宁报个情商培训班进修一番。 用完晚饭,柏延被张清驰拉走,马不停蹄地赶到乒乓球训练室监督她和王飒对练。 这次出发,朱萍和章翼只能有一人陪同前往,朱萍在省队呆的时间最长,所以扛大梁的重任理所应当地压到了她肩上。 他是除朱萍外,见过她们训练次数最多的人,于是柏延暂时充当女队教练助理一职,记录张清驰和王飒在练习中的失误与不足。 柏延刚写下第一行字,张清驰就凑了过来,挤了挤眼睛:“柏延哥,吵架啦?” “中场休息时间减半。” 张清驰:“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屠龙者终成恶龙!” “……再减一分钟。” 王飒挽着张清驰的手臂,笑道:“刚刚阿驰发球姿势有些问题,这会儿正手酸呢。” 她的求情在谁面前都管用,柏延点点头:“下不为例。” 柏延陪她们在训练室呆了将近两小时,练习完成后,他提前收拾好背包准备离开时,张清驰叫住他,说道:“柏延哥,朋友之间有话要直说,不然误会越积越深,之后就很难解决了。” 她鬼灵精怪地眨眨眼,揽着王飒的脖子朝他挥手告别:“实践出真知哦!” 柏延:“……” 不愧是她。 其实在某些事情上,他还真不如这群小孩子看得清楚。 张清驰说得对,朋友不该有误会,可是他和陆意洲之间,似乎又不止“误会”这么简单。 就像有时候他能理解陆意洲的想法,有时候却不懂他在为什么生气一样,这种感受很奇怪。 回房间的路上,柏延默默在心中演练破冰的开场白,他设置了不同的情形,然后基于各种前提条件,列出了所有回答。 我是真的不喜欢和人亲密接触,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柏延按下“16”层,盯着跳动的数字。 如果牵手能缓解你的紧张情绪,我可以尝试克制自己。 电梯门开,柏延走了出来。他们的房间在走廊尽头。 请接受我的…… 柏延身形一顿。 房间门口,面容秀丽的青年双手剧烈地摆动着,仿佛在解释着什么,下一秒,他摇了摇头,忽然抱住了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的陆意洲。 道个屁的歉。 柏延面无表情地走过去,说道:“麻烦让让,我要进去洗澡。” “你们住一起?”喻淮息大惊失色。 柏延:“有什么问题吗?” “哦,换房间也不是不行,”柏延还没打开行李箱,他随时都能走,“你睡的是大床房还是双床房?大床房我可以接受——” “柏延!” 陆意洲打断他的话,侧身让开一条路,说道:“不是要洗澡吗?别在无关人士身上浪费时间。” 也对。 柏延从行李箱中理出换洗的衣物,拧开浴室的淋浴头。 冲澡的水声盖住了外面谈话的声音,他披着浴巾出来时,喻淮息已经离开了。 柏延决定放任气氛的持续僵化。 至少等他打赢了喻淮息,再谈其他。 次日上午。 赞助赛的赛制和省队选拔赛完全不同,选拔赛随机匹配,按轮晋升,而赞助赛会在一定程度上参考各大赞助商的意见,将他们喜爱的运动员组成一队进行PK。 但僧多粥少,赞助商的数量有限,所以必定剩下一些没被选择的运动员,主办方会让他们两两一队决出胜负。 每轮比赛的开始时间皆在下午,上午十点前,将由主办方公布组队结果。 “那没被赞助商选择的运动员岂不是很惨?”张清驰了解了赛制,不满道。 “不一定。” 柏延道:“那些没被选择的运动员中不乏能力高强的黑马,因为初次参赛,他们的实力无法得到正确评估。一轮比赛后,有能力的人自会脱颖而出。” 话音未落,王飒指着荧幕说道:“柏延哥,名单出来了!” 柏延在名单的中间段看到了他的名字。 这一轮,他的对战选手恰恰是他分析过球路的人里,实力最强的一位。 柏延不经意间与斜前方的喻淮息四目相对,那张看似无辜单纯的娃娃脸上,现出一抹得意洋洋的笑容。
第29章 他似乎拿到了一张烂牌。 柏延大大方方地看了回去, 不带任何情绪地露出一抹纯粹的笑容。 喻淮息无法从他脸上挖掘到挫败或是失落的神色,于是他上扬的嘴角“嗖”地垮了下去,宛如一夜坍塌的高楼大厦。 柏延很想问问他: 为什么突然不笑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当然, 喻淮息会不会回答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次的赛程类型是限时赛,在规定时间内,选手需遵照特定的规则完成对决。 比赛的正式开始时间选在了下午两点。 因场地有限,所有选手被再一次划分,按批次入场。 柏延留意了各批次的具体时间, 王飒和张清驰都在第一批次, 即两点到三点四十五分, 陆意洲紧跟其后。 王飒和张清驰赶着备赛,结果一出来,她们便火急火燎地回房用餐小憩了,柏延附近只剩下陆意洲和宋一宁两个人。 宋一宁不善言谈, 而另一个人已经一上午没怎么和他有过交流了。柏延正准备抽身离开时, 宋一宁叫住他,说道:“柏延哥, 陆哥让我问问你, 是先比再吃还是先吃再比?” 柏延在最后一个批次。 这个时间卡得非常不巧,下午五点半到晚上七点十五分,刚好是晚饭时间。 宋一宁一说完, 某个欲盖弥彰盯着荧屏看的人率先憋不住了, 红着耳朵小声说了句“你怎么把我给供出来了”,兴许是为了挽留最后一丝尊严,他又把头转了回去, 继续面向荧屏假装无事发生。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柏延揉了把宋一宁修剪得干净清爽的短发, 用下巴指了指陆意洲,说:“你告诉他,我比完了再吃。” 临到中午,柏延没有和章翼他们一道出行。 赞助赛场地周围坐落着一个风景极佳的公园,园中有一片小湖,面上游动着几只抖擞着羽毛的天鹅。 进入思考模式时,柏延习惯性一个人呆着,天鹅游动的速度很慢,他就跟着天鹅的轨迹,慢慢沿着湖边行走。 微风掠过湖面,在他耳畔打了个转,柏延在脑内复盘与他对战的那名选手的比赛视频。 刘锐,上届全运会第二名,本来可以稳扎稳打升入国家队,但他却以“没有拿第一”为由,拒绝了国队发来的邀请。 想着想着,他心绪莫名飞到其他地方—— 陆意洲生气的点在哪里?不许牵手?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妄图拍散干扰信息,继续分析。 擅长中远台,远攻,打法缠人……那他们冷战的原因是什么来着? 不行,不能想了。 他满脑子都是与比赛无关的事情。 为有效预防胡思乱想,柏延返回酒店时,没有直接回到他和陆意洲的房间。他掉头去了章翼那,挨了半天数落才换来在另一张床上午休的机会。 下午两点,比赛开场。 参与这场比赛的所有赞助商大部分并非本人亲自前来,而是派一位值得信赖的人代替他们观看赛事,评估选手的能力。 华刻、华章两家作为本次赛事最大的投资商,尽管不是尹随山和陆章亲自到场,主办方也给足了排面,将代表席位安排在了黄金观赛点上。 柏延不喜欢人多,他尽量往后走,挑了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坐下。 乒乓球撞击的声音交错排开,柏延托着下巴发呆时,一人走到他身边的席位前,柔声道:“这里有人吗?” “没有,你坐……哥?” 柏庭今天这一身穿得休闲,深棕色的发丝离了发胶的固定,显得蓬松而柔软。 “我就知道你在这。”他道。 柏延:“你怎么来了?” 以防出现记忆错乱的现象,他调出日历,确定了今天是工作日而非双休。 “哎呀,业绩不好,被领导轰出办公室啦,”柏庭夸张道,“前脚刚走,尹随山就给我发来了这里的定位。” 柏延刚要对他惨淡的业绩作出反应,柏庭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开玩笑的小延,没有业绩不好哦。” “是领导看我连轴转了几个月,又是去里希出差又是在调查小组忙前忙后的,他怕我累坏了没人干活,批了我三天假期。” 柏延:“……” 没事,他已经习惯了他哥的不着边际。 “哥,喻淮息你认识吗?” “喻淮息?”柏庭点点头,表情有些古怪,“认识,他很有名。” “一个还没有加入国家队的选手,在未拿到高含金量奖项的前提下获得了极高的关注度,除了他没有人能做到。” 柏庭这段话意味深长。 “对了,你这场的对手是谁?”他问道。 柏延:“刘锐,上届全运会的第二名。” 几天前,他看完那些比赛视频,就预料到他会和刘锐有一场比拼,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在开头就对上了刘锐。 柏延不觉得这是一场巧合,尤其是看到喻淮息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之后。 柏庭的反应与他如出一辙,他发出一声惊叹:“刘锐?不应该啊。” 柏延:“什么不应该?” “第一场对上你,不应该,”柏庭上半身慢慢坐直,表情凝重,“这个组队结果有点奇怪。” 柏庭顿了顿,道:“你和喻淮息认识不过一天,就有矛盾了?” 他哥真是料事如神。 不过柏延不打算把他和陆意洲的事告诉柏庭,连他自己都捋不清楚的东西,跟他哥说了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他回答得含含糊糊:“算是吧。” 幸好他哥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想法,柏庭轻轻敲击着座位扶手,道:“难怪,毕竟满屋子选手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无聊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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