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 “不不,把他的换成苏打水,他喝不了酒。”等服务员离开,斯科特两条胳膊撑在桌面上,抱着手说道,“亚蒂,别这么早就开始自暴自弃,况且你是生是死由我决定。” 亚瑟勉强地扯了一下嘴角,问道:“所以你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 “想好怎么处置我。” 斯科特笑了笑,“别说的那么严重,你和我是兄弟,用‘安排’会更合适。” “那你接下来对我有什么安排?” “说实在的,”斯科特靠坐在椅背上,眼中闪过冷光,“最开始我没打算让你活着离开伦敦……开玩笑的,你和我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长时间的兄弟,怎么我开个玩笑你都听不出来。对了,我听说你上周去了一趟马德里,喜欢那里吗?” “只是出差,没来得及到处逛,但感觉还可以,太阳很充足。” “嗯,喜欢就好,我还担心给你挑的地方你要花时间适应。” 亚瑟立刻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想要软禁我?” 斯科特头疼地叹了口气:“弟弟,你总是要用这样严重的词来形容我吗?我只是希望你暂时卸去职务,到马德里度个长假,吃穿住行一切费用都由我承担。哦当然,还有你的小妻子,我不会残忍地把你们分开。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会是我八个弟弟妹妹中间过得最好的一个。” 提到王耀的名字的时候,亚瑟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慌张的裂痕,“你想怎么‘安排’我都可以,但是别动他,他和这一切都无关。” “已经太晚了亚蒂。” 亚瑟咬着自己苍白的下唇,摆在桌上的两只手开始颤抖,许久才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你想折磨我。” 斯科特点头。 “你想让我每天都活在恐惧和担忧里。” 斯科特点头。 “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了吗,哥哥?” 斯科特摇头。 照亮黑暗的最后的光被掐灭,羚羊被豹子赶上悬崖,只能选择悬崖或者豹口,在死之间做出选择。亚瑟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盯着桌边装饰的黑色天使浮雕,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已经填满子弹且上膛,注意躲避草丛里致命的子弹吧。
这时,斯科特衣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看到是自己在印度的合作伙伴,于是他起身离开餐桌,拐进走廊接通了电话—— “哈万先生,今天是我的好日子,希望你有什么喜上加喜的好消息要告诉我。”
亚瑟手里握着刀叉,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子里带着血丝的牛肉,每一次前后推拉这如同刽子手般的刀具,都会有鲜红的血水混合着油汁流出来。他曾听人说过,吃牛排的习惯之所以从中古世纪保持到现在,是为了体验狩猎的快感,就如同他的祖先割下猎物的兽皮,将肉块架在火堆上烤炙后大快朵颐,当他扎着一小块牛肉放进嘴里,口腔里顿时弥漫着血腥的气味,先是用牙齿咀嚼,再慢慢碾碎成肉泥,然后自然地吞下去,就着一口不太适宜的气泡水,洗去口腔里的血水。 和大多数的欧洲人一样,亚瑟不会急切如美国佬那样将盘子里的牛排全部切好,才一块一块吞进肚子里,他仔细地切割牛排,享受着每一次努力的劳动和及时得到的回馈。 斯科特的电话打得似乎有些久,不过亚瑟对此并不吃惊,没有一只蜘蛛会不知道粘在网上的猎物身在何处。因此当他后来看到斯科特脸色大变地走回来,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顾不上吃午饭就要离开时,还不忘关切地问一句发生了什么事。 “公司里的事。对了,你这几天不用来上班,在你家里等到葬礼那天为止吧。”撂下这句话,斯科特穿上外套离开了餐厅。 低头注视着盘子里吃到一半的牛排,亚瑟忽然失去了胃口。没有了观众,即便上演着莎士比亚的戏剧也会变得索然无味;构成复仇的从来不是王子一人,还有剧本前的每一个读者在联袂演出。
接到阿尔弗雷德的电话的时候,王耀刚吃完午饭正在家里洗盘子,来到伦敦以后阿尔弗雷德极少主动给他电话,所以当他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时,心里还有些吃惊。 “你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 电话那端的声音并没有立刻跟上,而是犹豫了一会儿,才传来低沉的声音:“王耀,你……能来接我回家吗?” 王耀当即放下手里的盘子,有些恼火地说:“怎么大白天还喝醉啊?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我在医院。” “医院?!……哪家医院?你受伤了吗?” 从电话里得到了地址,王耀丢下水池里的锅碗瓢盆,湿漉漉的手随便在裤子上抹了两下,就穿上外套冲出了家门。四十分钟后,一辆黑色出租车停在一家偏僻的私人医院门前,王耀下车前特地嘱咐司机在这里等他,为此甚至多付了一笔补偿司机的钱。 乘着客梯到了三楼,他在只有零星几个人的走廊里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地上,正仰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的阿尔弗雷德。医院里飘荡着消毒水的味道,有死的气息。幽深的甬道里只有房顶的白炽光像手术台上的光,照在他疲惫的脸和宽阔的肩膀上,他的脚边还有一个倾倒的变形的公用垃圾桶。得到父亲死讯的那一刻,阿尔弗雷德就像是被拳击手迎面来了一拳,眼前一黑,脚下趔趄,踢倒了垃圾桶,跌坐在地上,就像是灵魂被人抽走,仅存的神志只够让他打一通本能的电话,之后不论哪个医生护士上前询问,都唤不回他的神志,直到视野中出现了王耀的身影,散开的目光才逐渐聚焦在一起,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蜜糖宝贝,我的父亲死了。”在王耀震惊的目光中,他张开自己的双臂,继续用低沉的声音恳求,“抱抱我好吗?我感觉到,无法呼吸。” 王耀蹲下来把他的脖颈揽在自己怀里的那一刻,眼眶也不由红起来,一路在上在心里悬着的石头这下彻底压在了心坎上。他感受到有重量落在自己肩上,也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但偏偏又像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张了张嘴又合上,只能用力地抱着他。 “我不爱他,但我从来不希望是这样。”阿尔弗雷德紧紧攀着他的后背,像是溺水的人抓着求生的浮木,像呼吸困难的病人终于钻进了氧气面罩,无助地喘气落泪,那里有这世上他唯一的避风港,有他唯一的镇定剂。 “我理解你,阿尔,我理解。” 王耀能感觉到自己胸口被眼泪洇湿了一片,他从未见过这个强壮如雄狮的男人这样脆弱过,他心疼地噙着眼泪用脸颊磨蹭着他的发顶,两只手轻轻抚摸爱人的后脖颈。 怀里的声音依然在喃喃:“我从来不向他们索要什么,为什么他们总是要这样对我。” “不是你的错,阿尔。” “……带我走,王耀,随便去什么地方,只要能和你一直在一起。” 话音刚落,两只柔软的手捧起了他挂着眼痕的脸,两束暖融融的目光透过他的虹膜,轻易突破了由时光竖起的黑暗的壁垒,将壁垒背后藏匿着的一只不安颤抖的心脏捧在手心,又俯身轻啄他的眼角,小舌卷去了湿咸的泪珠,然后他听到有天使在他耳边奏起仙乐,“好,我带你走。”他无法抗拒地握住了那只拨开乌云向他伸来的手,从被困住的泥潭里起身,两个人十指紧扣,并肩离开了医院。
坐上出租车,王耀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转头问阿尔弗雷德他家住哪里,过会儿让司机开过去。 情绪平复下来的阿尔弗雷德低头想了几秒,然后回答:“去你家,我有话要问他。” “好吧。司机先生,我们原路返回。” 一路上阿尔弗雷德都没有松开抓着王耀的手,而王耀也任由他这么做,甚至在他出神下意识用力抓疼了他的时候,王耀也只是皱着眉头不做声,直到阿尔弗雷德自己反应过来,才猛然松开手,开始和他道歉。 “没关系,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别害怕。”王耀朝他笑了一下,重新用自己手心的温暖包裹住了他的手。 直到今天之前,阿尔弗雷德只在他们门外逗留过,却还从来没有参观过里面的样子。眼前这样欧式田园,处处温馨的风格,与他记忆中那个人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如果他住在巢穴里都不会比眼前这一幕更令他意外。所以他毫不怀疑这样温馨的房子,都是王耀辛苦经营的成果。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玫瑰了?”阿尔弗雷德两根手指夹着花瓶的一只玫瑰花,问道。 王耀从玄关处探头看了一眼,“哦那个啊,是亚蒂喜欢,所以我常出去买几支放家里。” 话音未落,阿尔弗雷德立刻嫌厌地抽回手,花朵重新落进花瓶里。现在只是听到这个名字,他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晚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哦完了,我今天应该去买菜的,冰箱里可能没什么肉了,亚蒂平时不爱吃鸡肉,我都没怎么买。要不你等我一个小时,我现在去超市。” 为什么这个名字像鬼魂一样缠着我,我到哪里都摆脱不了他的影子。阿尔弗雷德眉头一竖,拽住正要返回玄关穿鞋的王耀,拉进了自己怀里,靠在他的耳边低声说:“别走。” 吐出的热气瘙痒着他的脖颈,王耀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然后说道:“我不走晚上可没炸鸡腿吃。” “那就不吃。” “好吧好吧,那今晚就凑合着做点。” 实在拗不过他的固执,王耀无奈地叹了口气,就像安慰一条患上了分离焦虑症的大型犬那样顺了顺阿尔弗雷德宽阔紧实的后背。不过现在要是真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自己也的确不放心,然后又柔声劝了几句,才掰开那一根根圈着自己腰身的粗壮的手指,转身走进厨房,戴上挂在墙上的淡黄色沾着油渍的围裙,开始打量食材准备晚饭。 家里不仅食材不够了,甚至连面包也全数耗尽,所以他只能把最后的米饭全闷进电饭煲里,打算做点简单的家常便饭,养一养阿尔弗雷德的中国胃。正端着油壶给铁锅里倒油的时候,那只在客厅里等得焦躁难忍的金毛走进厨房,问他需不需要帮忙。王耀听到背后突然传来声音吓了一跳,手一抖,把油多倒了一圈。他之所以收到惊讶,不仅是因为突然传来的声音还因为他说的话,之前他们同居的那段时间哪见过这位小少爷自己主动帮忙干活,每天逃避家务第一名,今天主动请缨也是开天辟地第一回。 王耀当然不相信这是阿尔弗雷德洗心革面,开始认识到劳动最光荣,他就是想找个借口和自己待在一起而已。 “那要不你帮我把水池里的盘子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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