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封信是非常痛苦的,但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只有这样才能缓解我的酗酒成瘾的毛病,为了孩子能活下来必须这么做。但愿就如牧师所言,我们在主的庇佑下,终有一天会在更幸福的地方团聚。” 读到末尾,老柯克兰已经难以抑制自己的泪水,浑浊的眼珠被泪水灌满,悲伤催折了他衰老的生命。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原来到死都爱着他。他把信笺按在胸口,痛苦地张大嘴,却无法从萎缩的肺部发出一点叫喊声。当天上的月亮恰巧被一块乌云遮挡时,他一手握着酒瓶,已经赤脚站在了天台冰冷的扶手上。 ——玛丽,谢谢你一辈子都爱着我这样软弱的男人,现在我们的儿子已经长大,我可以到那个幸福的地方来陪你了。
当老柯克兰的身体失去平衡,从天台落下去的前一秒,他手里的信笺被人从后面抽走——而他本人却因为深陷酒精和悲伤的迷境中不可自拔,所以并未发现这一点——身体像是一只轻盈的风筝,苍老的心脏却重得像石头,从楼顶坠落。 亚瑟站在冷风中,站在他刚坠落的地方向下看,那具尸体正巧砸在了一盏路灯下,在白炽光的映照下,他就像一块被裹尸布包裹着的烂肉,萎缩在沥青的地面上,很快大片棕红的血迹从它身下扩散开来,向他证明着一件事——此人已经无药可医。 一个人生命之火的熄灭,就如同天上一颗长明的星星熄灭,所以我们常怀着遗憾却顺其自然的心情。现在灯火通明的大地就如同一口天然的棺椁,天空是它严丝合缝的棺椁盖,他耳边划过凄厉的风声,诡谲的鸟鸣,却觉得此刻像身处坟地一般寂静,吻过苍白血腥的死者的风现在吻在他的唇,带来难以比喻的香甜。 ——现在我要说,上帝,请恩赐他安息,requiescat in pace...但是如果上帝真的有在听我说,请罚这个自尽而亡的人下地狱,灵魂永远无法安息。 亚瑟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手里泛旧的粉红色信笺,手一扬,将灰烬洒在了空中,让晚风卷着这不沾血的罪恶利刃,飘向谁也不知晓的天际。 这时,他衣兜里的手机忽然发出一声嗡鸣,他掏出来一看,是他弟弟发来的消息—— “任务完成。” 亚瑟愉悦地笑了笑,将手机装回衣兜,转身消失在了天台。
这不是复仇的结束,而是复仇的开始。 ----
第32章 王子复仇记(下)
第二天天还没亮,斯科特就被一阵又一阵急躁的手机铃声吵醒。他从床头取来手机,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红发,按下接听键:“大清早打电话有什么事?……你说什么,谁在医院?!好,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赶过去。” 刚挂断电话,又好像是想起什么,于是把电话拨了回去:“不要惊动其他人,也不要通知我母亲,一切等我来了再说。” 还在睡梦中的凯特被丈夫打电话的声音吵醒,紧接着闭合的床帘被掀开一条手掌宽的缝,清晨的光线正好照在她的双眼上,光洁的眉间随之轻轻皱起,凯特不得不睁开惺忪的眼睛,伸手将遮挡在眼前的发丝拢在脑后,看着丈夫跳下床火急火燎的样子,疑惑又困倦地问:“亲爱的,发生什么事了?” “他又跳楼了,现在正在医院。”斯科特一边站在镜子前系皮带一边回答,发现镜子里的妻子仍然呆坐在床上,盯着镜子里的她恼火地质问,“我父亲现在正在医院抢救,你现在还要继续坐在床上是吗?赶快起来我们马上出发。” 说完,斯科特拔腿离开了卧室。等凯特穿戴好准备出门时,透过窗户,她看见斯科特常开的那台车正好驶离了车库。凯特咬着后牙槽,脸色一阵青白,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斯科特?她扯掉脖子上刚系好的丝巾,转身抱起自己心爱的约克夏犬,回了卧室。
斯科特赶到私人医院,甚至顾不上搭乘电梯,直接从楼梯一口气跑到了三楼的急救室,空荡荡的走廊里只他弟弟亚瑟和女管家还有父亲以前钓鱼认识的朋友,艾略特先生。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斯科特心里感到疑惑。此刻,亚瑟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一只手攥成拳按在自己苍白的薄唇上,眼眶红红的,却没有泪水流出来,似乎正强忍着悲伤和焦虑,而一旁的女管家轻抚着他的后背,低声安慰着什么,而那位手里捏着一顶遮阳帽,穿着一副要去钓鱼的休闲装的艾略特先生也皱着发白的眉头,沉重的情绪如同乌云压在他的脸上。 “父亲怎么样了?”斯科特气喘吁吁地走到他们面前,问道。 亚瑟抬头略带愤恨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艾略特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父亲他……已经走了。” “你说什么。”斯科特震惊地望着她,跌坐在对面的椅子里,“怎么可能呢?昨天我们还在一起吃饭,怎么突然就——” “少爷请您节哀。”女管家愧疚地低下头,“老爷的遗体就在里面,您要是想看的话,现在可以进去。” 斯科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像是在揉纸团一样来回揉搓,胸腔里胀满的情绪,让他一时无法自如地讲话。很快,眼泪就从他的眼眶里冒了出来,但还没等落下就被手指擦去。他深吸了一口气,从座椅里站起来,打开太平间的门,怀着巨大的悲伤走了进去。 过了五分钟,门从里面打开,斯科特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站在两个人面前,问道:“我想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亚瑟面无表情地盯着反光的地面,依旧不吭声。 一旁女管家开口回答:“昨天我照常在十点半给老爷送酒,敲门但没有人回应,我想着可能是老爷又睡着了,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所以把酒送回酒窖我也回去休息了。结果今天清晨六点,园丁突然敲门说在花园的小道里发现了老爷的尸体。” “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斯科特盯着亚瑟问。 “是这样的大少爷,亚瑟少爷昨天——” “我在问他,让他自己回答。”斯科特注视着亚瑟苍白隐忍的侧脸,冷漠地打断了女管家的话。 亚瑟抬起头,回答道:“昨晚宴会结束我看时间晚了,就在家里住了一晚上。” 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却没有什么异样,于是斯科特接着问女管家:“监控查了吗?” “昨天晚上整个区停电,所以只有一楼和二楼的监控开着,三楼和天台的没有打开。但监控画面里的确是老爷自己打开房门离开的。” “他喝酒了吗?” “他提着一瓶威士忌。” “天台当时门没锁吗?” “锁了,但是老爷用撬棍把窗户撬开了。” 顿了顿,斯科特继续问:“母亲她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是的,夫人下午才从法国回来。” “阿尔呢?” “小少爷已经搭飞机回来了。” “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葬礼的事你先秘密去准备,不要惊动任何一家媒体,等时机成熟我会统一对外发讣告。” “好的少爷。” 女管家离开之后,斯科特和父亲的挚友聊了两句,才知道原来今天早上父亲和艾略特先生约了去钓鱼,没想到刚到门口,就碰上了一群人急急忙忙将担架抬上救护车,于是他也一路跟了过来。路上他听女管家说其实老柯克兰一早就没了呼吸,只不过是二少爷坚持他们才叫了救护车。 “谢谢您,这对我们来说都是非常难接受的一件事。我会处理好我父亲的后事,也请您回去之后暂时不要把这件事透露出去。” “我会的,也希望你们节哀。”说完,艾略特先生和他握手道别,戴上自己遮阳帽,转身也离开了这里。 于是,整个三楼的走廊里只剩柯克兰家的两个兄弟,两个人一站一坐,静默无言。 “你不去看看他吗?”终于,斯科特开口问。 “已经看过了……咳咳——咳——” 亚瑟刚说完,吸入胸腔的气流像是一把刀子,划伤了干燥的喉咙,使他止不住咳嗽,加深了他眼眶的一圈红色。 他能如此激动并不出人意料,毕竟老柯克兰才刚对他的成绩有所青睐,现在突然撒手人寰,无异于抽走了他妄想登天的梯子,让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斯科特好整以暇地坐在他对面,环抱着手打量着他低沉的样子:一向注重外表体面的他,这一刻不仅西装的外套在他手里被捏皱,高价衬衫的扣子都是系歪的,领带也没有打,领口歪歪扭扭地撇在胸口看起来有些邋遢。而斯科特挺着自己脊背,享受着自己毫不费力赢得的胜利,不是每一场战役都要等到双方铺开阵型,才正大光明拼个你死我活,有些战役还没开始就已经注定落败。 斯科特从未真的把一个私生子放在眼里,真正令他恼怒的是父亲竟然允许这个私生子在公司里有一席之地,代表柯克兰家族参与那些社交活动!这简直是耻辱,他凭什么有资格和自己站在同样的竞争平台上?自己背后有母系家族的支持,有凯特一家的支持,单就这两样他就可以稳稳拿到半壁江山,更何况他手里的筹码不止这些,还有人在唐宁街为他提供保护伞,而看看眼前这条落败的狗,没有了父亲短暂的青睐,只是个光杆司令而已,他苦心经营多年的不过是自己出生时就唾手可得的,这就是巨大的差距。 “我相信你是这世上唯一对他的死感到难过的人,”他一条腿搭在另一条的膝盖上,两只手交叠放在西裤的裤面上,从容地对亚瑟说道,“对你来说,这就像一名短跑运动员还没站在赛道上腿先瘸了。我还一直等着你能有一天在我面前施展拳脚,没想到你的失败来得如此之快。亚蒂,不论你相信与否,我真的非常同情你。” 亚瑟暗中攥紧拳头,又慢慢松开,然后抬起头笑了笑:“哥哥,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斯科特冷嘲地嗤鼻,眼神随之阴沉下来,语气中夹杂了几分警告的意味:“亚瑟,记住你今天的样子,我希望你最好能夹着尾巴这样演一辈子。”说完,他站起身走到亚瑟面前,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午饭。” 走了两步没听见后面跟上脚步声,他站在原地冷声说:“我不是在邀请你,弟弟。”
用餐的地点选在了斯科特投资的一个高档餐厅,路上他已经给经理打过招呼,所以当他们到达餐厅二楼时,那里空无一人。 “想看看伦敦桥吗?”斯科特示意阳台外的露天餐桌。 “不了,风太大。”说完,亚瑟随手抽出身边餐桌的椅子坐下。 这时一名服务员走了上来,问他们需要点什么。 斯科特没有看递来的菜单,直接点单:“半熟的牛排和白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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