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们得知道,正是因为我爱你们才不舍得阻拦。你们俩从小到大都懂事,这应该是做过最出格的事了。” “我想过要把你们彻底分开,可是我一直不赞同恶性教育,始终觉得这没用,甚至容易激起逆反心理。你们还年轻,有的是机会试错。” “生活是自己的,如果能携手走下去,那我只能祝福你们。但我阻拦也没什么作用,我不可能时时刻刻待在你们身边。你们要真想瞒着的话,我们也不知道。” 她低声说着,仿佛也在劝说自己。 我又红了眼眶,哽声说,“妈,我们在家还会和从前一样的,在一起不改变我们爱您的事实。” 我哥握住我的手,我们的对戒相碰摩擦,沉默了半天就只干巴巴地说出一句,“妈,我会好好对他。” 我妈也盖住我们的手,覆上去拍了拍,“你们能开心就是妈最开心的事情了。外婆那边得瞒着,不然老人家到时候气出个好歹来就不得了了。其他的没什么了,倒是你——” 我妈点点我的头,“别总跟你哥耍小脾气,我还不知道你,整天像个小霸王一样。” 她又叹了叹气,“说出来了总算是好多了,胸也不闷了头也不疼了。” 我抱住她,也只能语言贫瘠地说出一句,“谢谢你,妈。” 其实爸妈不反对就已经是给我们的最好的礼物了,我曾经想过或许得磨很久,或许会被干脆直接地怒斥着拆散,没想到他们接受得这么快。 这样就够了,和爸妈坦白本来也只是想着他们也应该有知情权,就算得不到祝福我们也只能接受。 我真的很感谢他们的谅解。 我们又在客厅聊了很久关于未来,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没质疑过我哥对我的爱了。自从我们摊牌后,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就毫不掩饰地充满爱意。 他知道我没有安全感,就一直在努力用行动告诉我——他爱我。我哥从来不说那些虚无的张口就来的空话,他的承诺都落在实处。 所以我才能在被我爸反问的时候,自信地说出“我保证我再也不会遇见比他更让我心动的人,我肯定他也一样”。 所以我才能在我妈问我们“想好以后该怎么办了吗”的时候,反握住我哥的手,说“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就这么两个人过就好了”。 回到房里后,我特意找了一起床就翻出的云南白药给我哥喷上,又用毛巾冷热交替地替他湿敷。 他背上的伤果然比昨天看起来更可怖,一道道鼓起了包,还有一丝丝的淤青。 昨天爸是气急了才下手这么狠,而且他这伤还有一半是替我挨的。 我坐在床边,手里还扶着湿毛巾捂着我哥的伤处。 我哥低着头玩手机,时不时凑过来偷亲我一下,眼里的笑意分明是压抑不住。 我本来还心疼着他,转眼也被他的笑意给感染了,凑上去和他接了一个短暂的吻。 我哥拨拨我额前的刘海,说,“真好。” 是啊,真好。 真好我身边有他,真好我们走了下来这段坎坷的路,真好有爸妈的默默接受,真好我们还有好远的未来。
第九十四章 终章:岁岁有今朝 迫近新年,我们照例回渡水陪外婆过节。 今年老人家精神倒是依旧不减,我哥提出要把她接去他买的那个靠海的新房子,被连连拒绝了。 外婆说小地方待惯了,哪里都不想去。 我看见她脸上深得仿佛篆刻进去的皱纹心里发紧,于是凑上去说,“啊嬢,我蛮念你咛。”然后又被揉了揉头。 我们吃过了年夜饭后,和小时候一样顺着村里的小路四处乱走。但村子里几乎都是熟人,我们连并肩走都得间隔着些距离。 不知不觉就几乎逛完了所有留下我们回忆的地方。 比如我坐着喝米酒的那个长长的梯田,现在这里只有一片放着水的稻田。比如村口那个圆形水塘,现在塘边长出了水草。比如我们奔跑过的那个隧道,铁轨旁的野花又开了一茬。 我们坐在荷塘边倒扣的渔舟底上,像几年前那样并肩坐着。天气很冷但是却晴朗着,呼出一口气都能吐着白烟。 塘里的荷叶都折断在水中,焦灼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碎的卷曲叶面。有几株芦苇,不明不白地从水底下伸出来矗立着,飘了一塘面的飞絮。 眼前的景算不上蓬勃,可是和我哥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我就觉得去哪都好,只要有他在就好。 因为是在老家,即使这里地方隐秘我们也不敢太光明正大,只好两只手藏在衣袖底下牵着。 今天是大年三十,我和我哥东扯西扯,前一句还在说邻居家的小儿子以前多皮,下一句就换了话题。 我说,“曾经看过一句话,觉得好浪漫,就在本子上抄下来了。‘第三旋臂边缘的一颗蓝色行星上的碳基生物,正在庆祝他们所在的行星又在该恒星系里完成了一次公转’。” 说着说着我就离他很近。 我哥的虹膜颜色是深黑的,下睫毛根根分明地向外翻,很干净很清澈的一双眼睛,水润润的唇。 我盯得愣了神,被他笑着拿手指抵远了。 “有时候觉得你是浪漫孕育的培土,我偶尔会跟不上你的思路。”我哥这样评价我的天马行空。 我说,“你也很有当吟游诗人的天赋诶——浪漫孕育的培土。” “我是培土,那哥你是什么?栽在上面的鲜红色玫瑰?还得带点雨露,是你眼下的那颗泪痣。” 泪痣,泪痣。 我说着又想起了十七岁的某天,那是个潮湿的雨季。 我被宋祝和周天撺掇着一起爬山,结果忘了看天气预报,快到山顶突然下起了暴雨。 我们一个个被淋得湿透,坚持爬到了山顶,几个人凑钱咬牙开了间五百块钱的标间。 因为暴雨,步道滑坡了走不了,山上和山脚往返的游客观景车也停运了。盘山公路要是换人走的话没个一下午是走不到山脚的,更何况现在还下着暴雨。 我们在房间里等雨停,到第二天下午都还是雨势很大,甚至山顶电力不稳,因为打雷直接停了电。本来计划得满满当当的周末两天的行程,全贡献给了黑漆漆的酒店房间。 我们没钱再住第二晚,手机的电量也因为停电和时间消耗差不多告罄。 我们几个都是住宿生,周末是瞒着爸妈出来玩的,他们当然不敢打电话告诉爸妈我们倒霉得要死。 我也不敢打回去,最后只能壮着胆穿着湿衣服裹着毛巾打电话给我哥。我当时看着只剩一丝血皮的手机,祈祷一定不要在我哥接电话之前关机。 还好我哥接得快,他也没责怪我,只是让我等等,他现在就过来。 雨夜的山路难开,我们在只点了几根酒店前台给的蜡烛的房间里等了我哥四个小时。 我扒着窗户望着,看见蜿蜒的山路上亮过来两盏车灯的时候,我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就踏着酒店送的薄纸一样的鞋子踩着水洼冲进雨里。 我站在我哥的伞下红了眼眶,不怪我,只怪沥河的夏天太潮,潮得我只眨眨眼就能落下泪来。 雨夜里,他的皮肤在黯淡的光线下异常的白,我几乎一眼就看见他颊上的一点黑色泪痣。 后来它成了我无数次梦里视线的聚焦点,伴着雨雾一起,好像可以潮湿到可以这样滴落在脚背。 我哥看起来心情很好,捏捏我的手心,时不时还摩挲着我手上的戒指,“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我说,“想起了高中时候我们爬山遇见了暴雨,你去接我的那次,当时想的是幸好有你。” “傻子,”他看着我,脸上的白色小绒毛在太阳底下发着光,连眉梢都有融化的笑意,“就连小学生出门都知道要提前看天气预报。” 当时是真的很无助,停电的雨夜,我们缩在一间贵的要死的旅馆房间里,身上湿了的衣服没得换,就连手机都关了机。 那时候的我哥在我眼里就是从天而降的神仙。现在想想我哥给我的安全感应该是一点点垒起来的,从一点不起眼的小事开始积累,垒到我彻底离不开他。 我们在夜幕降临时才闲闲地回去,邻居家的孙子在外面玩仙女棒。我也临时起意,拉着我哥去村口的小卖部里买了一把。 我们在离小卖部不远的石板桥上站着,底下是能过一只木船的狭窄河道。 我借了我哥的焰火。火光呲开的时候,我转头笑着看他,他在橙黄色的烟火光下对上我的眼睛。 我下意识就想到了一句歌词:着迷于你眼睛,银河有迹可循。 我用仙女棒在空中挥了个爱心给他,他挥了一把箭。 在呼出热气就能结成白雾的除夕夜里,我闻到了硝烟的味道,看见我哥张张合合的唇,他在对我说:“新年快乐。” 我闭着眼在第一支焰火燃尽的尾声里许愿——希望年年有今岁,岁岁有今朝。 烟火燃到了头,灭掉的时候我看见黑夜里我哥的身影单薄颀长。他用白得发光的指节捏捏我的耳朵,问我,“冷吗?要不要回去?” 我看得心跳在耳边擂鼓,摇摇头说,“哥,你听过一个说法吗?新年最后一天,一起看烟火的两个人可以走到长长久久。” 我让他再点燃一根,自己则打开了刚刚在小卖部里买的易拉罐装的可乐。 铝制的壳冻得我手僵硬发疼,我打开拉环,把罐子放在了桥的石制护栏上。 手里那个银色的拉环卷曲着,被明明灭灭的火光映上了我哥的影子。 我举着它,在烟火的呲呲声中,抬头和我哥的眼睛再次相对。 “哥,结婚吧。”这次轮到我向他求婚。
第九十五章 番外:哥哥写的信1 写给我亲爱的宝贝: 现在是8月19日晚上十点半,我在台灯下试着给你写这封信。你去洗澡了,或许我得赶紧写完。 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本来应该是最开心的一天,很抱歉让你看见我身上的伤,害得你半夜躲进洗手间一个人难过。 你总是责怪我受伤,责怪我不告诉你原因,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不用去思考这些,永远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像你从前在田埂上奔跑那样,只做一个小朋友。 现在回想起来你撑在洗手台上惨白的脸都还是后怕,你说不想拿病来博同情,但我更多的是后悔,后悔对你总是控制不住感情,很多事情默认你去做,很难说得出口拒绝。 我知道你生病的根源是我,我害了你。 虽然明白这样没有结果,可看见你哭还是想要亲亲你,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你不知道我比你想象的要爱你得多。 可有些话我不能说出口。我是一个胆小鬼。 每次想亲你的时候,就会想到爸妈的脸。我已经是一个烂透了的人了,我不能再带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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