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过一点点喜欢我吗?哥。” “没有”,他说“没有”。 虽然再也清楚不过他对我的感情,但从我哥嘴里听见那两个字时我还是感觉难过得快要死掉。 我哥看着我的表情还像他惯常那样温柔坚定,在我们两个人的对峙里,只有我,只有我无处溃逃。 我努力屏住呼吸,因为只有这样我的眼泪才会稍微慢一些地掉落,才能显得没那么难堪。 他像那天一样摸摸我的头,好像穿越了时空,唯一的不同是——我再一次被他拒绝。 “小迩,我不值得。我只是一个没前途的落榜生,你成绩好性格好,有广阔的未来。我不值得你为我抗争,更不值得你受伤。” 段巡看着我,叹了口气。 我终于忍不住落泪,问他:“为什么总是这样贬低自己?你值不值得我做这些我自己会评定,我觉得你值,再值得不过。” 在车内密闭的空间里,我一时间只能听见空调暖风呼呼地向外面吹着,我的脸因为正对着风口被熏得发烫,心却汩汩地往下滴着冰水。 话已经说到了这种地步,再继续待下去就是自取其辱。其实我的本意是偷偷喜欢他,不给他带来困扰,可现在我们的关系算是被我彻底搞砸。 还好,还好,等我大学填另一个城市就和他没了交集了。 或许我哥说得对,我应该去看看别人,女的男的,但唯独不能是他。离得远了,感情是不是就会淡了? 爱不能总是一厢情愿,如果它始终是一种未完成的状态——能脱离吗? 我拖着行李箱站在电梯里,怔怔地看着显示屏上不断上升的数字,脑子里还回响着我哥在楼下对我说的那句话。 他说:“你现在这个年纪太小,爱恨施予得还太过草率。或许别人丝毫的友善会在你心里生根发芽,但你要知道那不是爱。” 真的不是爱吗?不是爱的话我也会因为我哥难过吗?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我扶着箱子站在电梯口发愣,在门重新关上的前一秒才如梦初醒地走出去。 段巡把我送到楼下后就开车走了,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不知道我妈有没有给我留饭。 我抹了抹眼睛,伸手敲门。 由于隔音不太好,我听见门后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我妈给我开了门。她一边接过我手上的箱子,一边问我:“怎么才回来呀,吃饭没有?” 我摇摇头,闷闷地说:“哥送我回来的。” 我妈听了一愣,轻声说:“这小孩......下次你给他叫上来,知道吗?” 我去厨房倒了杯水,勉强笑了笑,“我哪喊得动哥。” “闹矛盾了?眼睛都是红的,哭了?” 我就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我妈。但我总不能和她说,我哭是因为我哥不爱我,我哥又一次拒绝了我,所以我只能说“不是,没有”。 妈把早就凉掉的饭菜帮我又重新热了一遍,我吃完就钻进房间,感觉实在提不起力气去应对我妈的追问。 实际上我现在脑子很乱,很想倒头大睡。 可真正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总会想到关于某个人的点点滴滴。 我跌进一年又一年,树叶落了一轮又一轮,再次回想那个秋天还是会为他心动。 那是去年的深秋,11月29日,我哥的阳历生日。 虽然我们家传统会重视阴历,但我还是想给他过。 前几天看见他发了一条朋友圈,一棵叶片全黄的银杏树,定位在苏州太平禅寺。 于是我去鼓起勇气私聊他。 Share:哥,你去苏州玩了吗?一个人? D:嗯,这边秋叶黄了,很好看。 于是他生日当天,我出现在那里,“姑苏城外寒山寺”。 当时太阳很暖,一点点风,我站在河对岸,看见我哥定在桥上,隔了十几米望着我。他好像扬起了一点笑,身后是飞檐翘角的古城楼。 我的心顿时飞了起来,然后掏出手机给他去电。 面对面打电话,他也肯配合我接起。 我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然后就听见电话里他说,“怎么来了?” “生日快乐,哥哥。”我冲他远远地笑了笑,然后举起手里的纸袋,里面是我织了好久好久的灰黑色毛衣。 他右手握着电话一步步走下桥,像是一步步踏在我的心上。 我想通了,喜欢他不是一时脑热,是蓄谋已久的持续进行时,我哥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第二十五章 隧道 我和我哥要到了纪礼的手机号码,之前走得太急没来得及问。 我让他一到学校就来找我,然后我们一起去教师办公室,为了预防魏光那些人大清早找他的茬。 他今天穿了件厚厚的面包服,跑过来的时候鼻尖冻得通红。 我居然会觉得他很可爱。 “纪礼,走。”我起身往办公室门口走,远远地唤他。 不用回头也知道,后头跺得碎碎的脚步声是谁在追。 突然我手里被塞进来一个发烫的小东西,是暖手宝。 “谢谢你,总说感谢太廉价了,别的你也不缺,虽然这个也不值钱,但是很实用。”他看着我,说话的时候嘴里呵出一团团的雾气。 我突然又有一点松动,这种事情要是宋祝做我肯定会觉得娘了吧唧的,可换他做就一点也不违和。 纪礼比我要好,喜欢他是理所当然。 我握着那一小团热源,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办公室在走廊尽头,我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先一步走进去。纪礼的班主任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老师,性格很好,平时也很关心学生。 老师听我说了他遭受校园暴力的事情后,说这件事绝不能草草解决,甚至在看了那段视频和我胳膊上的伤口后,更是看我俩的眼神都带着母爱的光芒。 她打电话通知校长,又把魏光那伙人和我们双方家长叫过来。 我因为阻止他们而受伤,所以也被请了家长,但我填的紧急联络人是我哥。 得跟我哥说声抱歉,即使他有心躲着我,也只能过来替我收拾烂摊子。 其实我想和他摊牌,但我不能把我们各自逼上绝路,于是我决定继续当个懦夫。 段巡来的时候,我正在和那群人的家长对峙。 她们可能是觉得这件事不能闹大,于是推卸责任颠倒黑白,几个人把教师办公室吵得乌烟瘴气。 校长和老师只能在一旁劝解,可我不怕那些道德绑架。 我说:“听说过一句话吗?‘爱而不教,终成凶佞。’今天你们儿子因为一些误会实施校园暴力,明天就会因为心情不好拿刀砍人,吃一辈子牢饭。” 我哥一进门就看见我这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 那群家长因为我的那番话顿时扬了声调,我却听不进耳。因为我看见我哥站在门边,笑得嘴角陷下去一个小窝。 他张嘴无声说了两个字,我看懂了,他说“不错”。 眼看吵得更凶,我哥出了声,所有人都偏过头去看他。 “不好意思,有点事来晚了。我是谢迩的家长。” 他居然说他是我的家长。就这么几个字,我品了半天。 我哥今天不怕冷似的穿了件黑色外套,有点休闲西服的味道。里面是白衬衫,黑色西服裤,黑色皮鞋,有种天生的压迫感,尤其他还板着脸。 一时间屋子静了下来。 “相信各位都不愿意耗费时间在处理这种事情上,那我就直说了。”他站到我身边,手插在西装裤里。 “我的想法是:晨会检讨公开道歉并强制退学。” 果不其然,他说完这句话家长们又重新聒噪起来。 他又说,“考试作弊、谈恋爱尚且算违纪,但校园暴力、携带水果刀刺中了人,就算是故意伤人罪了吧。他们今年高三,应该满十八周岁了,足以承担刑事责任。如果不满意我提出的处理方式,也可以交由公安机关,留下案底的话以后就算毁了。各位觉得呢?” 如果不是场合不太适宜,我真的挺想给我哥鼓掌的。他一冷下脸我都发怵。 “看来无异议了,即刻就办退学手续吧。” 或许是权衡了利弊觉得不报案的话更好,所以虽然还是不情不愿但她们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在移步去校长办公室的路上,我和我哥远远地坠在后面。他的手还插在西裤里,我悄悄探进去,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 他转头看我,手指动了动,和我的碰在一起。 我赶紧抽回手,小声说:“为了撑气场穿那么薄,手都冰凉了,这个给你暖暖。我已经不冷了。” “哎呀,别看我。你要是不愿意要就扔了。” 我走快了几步,心里想着,他会不会觉得我娘。冬天还随身带暖手宝,可这不是我的,是纪礼的,要娘也是他。 想明白这点,我又跑了几步,一把搂住纪礼的肩,跟他说:“谢谢你啊。” “啊?”他回我。 可能我哥是真忙,又陪着在校长办公室站了一会儿,就又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暖手宝应当是没有扔,因为我看见他一边裤子口袋鼓起来一块,反正这把借花献佛挺成功的。 差不多又过了俩小时这事才算完,那群人被家长带回家教育,明天要在晨会上读完两千字检讨,然后就能回去了。 我看了眼时间,还剩五分钟下课,赶回去也没必要,就和纪礼慢悠悠地往教学楼那边走。 他一直在欲言又止,不知道什么意思。 在又一次张口又闭口里,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你想说什么啊,奇奇怪怪的。” 纪礼支吾出了声,“你......是不是喜欢段巡,不是对哥哥的那种喜欢,对不对?” 我笑了笑,原来是这个。 “你怎么知道的?” “眼神,”他说,“眼神骗不了人。” 连他这种没什么心思的看一眼就能猜出来。 我问他:“你也觉得很荒谬吗?” 纪礼摇摇头,很认真地和我说:“不,爱才不分高低贵贱。你喜欢你哥是,我喜欢干净斯文的男孩子也是。” 他和我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认真严肃,我却忍不住想笑。 他那股认真劲儿,让我想起我一个要糖吃的弟弟。 “你和我哥是怎么认识的?” 或许人就是这样,明知道某些话问出口,得到的答案会不顺心,可还是想问明白。 “也不算多浪漫吧。”他拉着我在漫道走廊里坐下,大有说到下课的意图,“在一个地下隧道里,灯光是暖黄色的,隧道里的声音很单调,只有不停的车经过带起风的声音。” 我捶了他一下,“说重点。” “荔枝湾隧道,最靠边是人行道,旁边是过电瓶车、摩托的,中间走汽车。我犯了低血糖,靠在墙壁上,可能是因为看我坐在地上。段巡就把车速放缓了,问我怎么了,那一瞬间我和他四目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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