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还是发了一段话过去。 “我知道你现在很困扰,我会尽量不再打扰你,我会填很远的学校。” “你能不能,不要讨厌我?” 我发过去了之后,不敢看他的回复。 正好眼睛敷得差不多了,就去收拾书包坐公交车去学校。 中午的阳光不算烈,公交车上人也很少,只有零星几个。 我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把书包放在旁边,戴上耳机就进入了一个小世界。 现在外婆还在渡水生活,我因为学业问题,只能每年寒暑假回去看她,但去年回去的时候我哥不在。 实话实说,我刚见我哥的时候,因为他那张脸给他打了一百分,后来了解他越多就给他加分再加分,因为他太温柔。 但其实我也见过我哥不温柔的时候。那天放学经过一个小巷,不远处的路口一只篮球滚出来。 我张头往里面望,看见我哥和两个人在跟几个穿球服的人打架。 我哥的眼神狠厉,拳拳到肉。他打架厉害,丝毫不落下风,没过几招那几个人就都被打趴下。 我看见我哥弯下腰说:“打球打架都玩阴的的话就没意思了。” 然后他走出来,看见我一笑,一把捞过抱着篮球犯傻的我说:“学会了吗?下次受人欺负再喊我出气丢不丢人?” 好帅。我当时就想。 其实不管我哥的哪一面我都很喜欢,但不光是我,很多人都这么觉得。 我哥学校的公众号里常发他的特写照片,站在班级队伍前脊背挺拔。 他还在高三的时候进入国旗班,是国旗班里唯一一个不是卓越班的学生。我猜绝对是因为他那张脸足够帅,穿着军绿色制服领队升旗的时候足够可以撑门面。 我听他们高中的人说,只要不下雨,他们每天第二节课大课间都要去跑操。每天总是有许多女生扯各种理由不去操场,但每周一都是各班方阵队伍里人最齐的时候。 因为每周一国旗班的人都会升旗,而我哥是领队,我还看了偷拍他的视频,背景音是一群女生压抑的尖叫。 你看,我哥这样受欢迎的人,多我一个喜欢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我是他的信徒之一,他以光普渡我,但他不属于我。 到学校前,我的眼睛已经已经基本消肿。 我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放下,宋祝就凑过来问我:“今天按时吃药了吗?” 如果我不清楚他到底什么意思,很可能误以为他是在骂我。 我对他说:“放心,吃着呢。没那么容易寻死。” 他突然盯着我,半天才说:“你这眼皮怎么成单的了?” “狗眼神,”我笑骂他,然后把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捡着能说的和他讲了。 我说我哥发现了我喜欢他,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结果刚说完自习课就开始了,他坐直拿了张纸写字条,几分钟后把草稿纸推给我。 上面写的是:“现在也没办法了,你先准备考试,考完再想个理由去找你哥,说不定那个时候你哥和你就没那么僵了。” “先跟我念:‘不要伤心,不要伤心,伤心会害了自己。’” 我写了两个字把本子还给他:“傻逼。” 他又说会在宿舍里天天看着我吃药,我觉得虽然我总是骂他,但真的很庆幸有他这样的朋友。 我俩从初一开始认识,一直到现在,日常相处状态就是互怼。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性格没这么开朗。他话多会调节气氛,每次心情低落都会被他逗笑。 我终于良心发现,重新找了本本子给他写字条:“你和宋瑜怎么样了?特地给你要的微信号。” 他看见我写的那行字皱眉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写:“没进展,就互发了个表情包官方打招呼就没了。” 我递了一个“就这”的眼神过去:“你其实挺好看的,把头发养长一点,戴个银丝眼镜,就能和我匹敌了。” 他一摸他的头发,扔纸条给我:“我正打算过年前再剪一次的。” 我就这么打量着他,突然脑子里又冒出我哥的样子。我轻轻在心里笑了一声,觉得自己真是出息,干什么都能想到他。 我想起来的是很久以前的某天,那次我在海边马路看见他。 他将头发稍稍剪短了些,新剃了鬓角,整个人干净爽利。穿一件纯黑带银链子的圆领t恤,外面套了件黑色皮衣,靠坐在机车上和朋友聊天。 我在马路这边看见他指尖夹了根烟,正星星点点地燃,左手插兜,然后听见朋友说两句什么,在浅浅地笑。 这边几乎是等红灯的所有女孩子都在看他,还有几个女生偷偷摸摸点开了摄像功能。 说实话,我在看见他的那一刻,从脚趾烧到了耳朵尖,以至于到现在我都不能把“我哥”和“皮衣”两个字联系在一起,真受不了。 然后我哥看见了我,伸出手朝我招了招,像是招小狗一般的姿势,我觉得我背后长出了尾巴正在冲他摇。 我听见身边几个女生小声说:“好甜我的妈,原地结婚!” 好吧,我承认我的内心升腾出一丝隐秘的雀跃。
第二十章 暴力 后来我和宋祝、周天几个人去食堂打饭,在窗口看见纪礼。其他人不认识他,但他一个背影就能让我心悸。 我怕他看见我,就找借口去了离得远的窗口。但同时我又爱偷偷看他,看见他总是形单影只,感觉没什么朋友又会莫名地同情。 再后来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那样的情况下再次见到他。 那是我没和我哥联系的第六天,周六。 我通常周五放学后会从宿舍回家,但这次因为老师留我帮她改班里新考的数学卷子,我就捱到了周六上午才拖着箱子回去,因为冬天衣服笨重,得带回家给我妈洗。 周六的学校空空荡荡,该走的早就走光了。那天是阴天,看上去灰蒙一片。 我从宿舍楼那里抄小路往学校后门的公交车站走,途经实验楼时,我停了步子打算坐花坛边缘歇一会。 没想到刚坐下就突然听见有哭泣声,还有几个混杂的男声,语气不善。 我好像听见有人说:“怎么不躲了?前几天不是还挣扎吗?真搞不懂你这种死娘炮有什么好喜欢的。” 我感觉不对,站起来偷偷往声源地那里挪。 然后就听见清脆的巴掌声和压抑着的哭声。 “放过我吧......我求求你们了......” 操,是他。 我本来打算回头叫校警的脚步顿住,我听得出来,刚刚那个声音是纪礼。 我终于知道他那天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哥哭,终于知道为什么天天见到他时他都戴个很大的口罩,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打了饭却总一个人缩在小角落里吃。 我认出他的时候那一瞬间在想,要不干脆别管这事了。但是下一秒我就狠狠地唾骂我自己,我真的做不到视而不见。 可是,我可以自己去救他。我救了我哥喜欢的人,他说不定就不会不理我了。我哥会欠我的,我也能趁机向他讨要什么。 而且,我最好因此受伤。因为我需要见到我哥,不然我会缺氧。 我虽然当时脑子没转过来,但是也不傻。我先在四周花坛里找了即能防身又不会把人打得如何的粗树枝,然后循声往实验楼后面逼仄冗长的小巷子里走去。 虽然当时我的心在打鼓,手心也渗出不少汗液,但是我不怕。 我放轻脚步悄声无息地走了进去,他们背对着巷口,几个人围了一圈,还在施加拳脚,没有发现我。 我慢慢靠近,先从背后用树棍闷倒一个。等其他人回头看的时候,我又闷了一个,可惜这次人没倒下,我手上的树棍就断了。 剩下的三个人朝我一哄而上,我回忆着以前看我哥打架的姿势。可毕竟没实战过,伤害力不大,我知道这样硬碰硬我肯定要去吃亏。 于是我就开始专捡肚子和裆部踹,用肘部攻击。这次一连踹倒两个,但我也被击中腹部,疼得直冒冷汗。 我捂着肚子直不起身来,可还有一个冲上来。我下意识往后退,就看见他在我面前倒下。 因为纪礼捡了我打断的那截树棍里长的一段,朝他后颈来了一下。 我还是钻心地疼,但怕耽搁着万一他们又都爬起来了,于是我拉着纪礼就往外跑,连行李箱都来不及拖。 我一个刚被踹中肚子,又大大小小挨了几拳,刚打完架全身脱力的人,拉着一个刚经历校园暴力,身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伤的弱鸡,却跑出了当年体测一千五百米长跑冲刺的速度。 我们一路跨越整个校园跑到校警室门口,觉得安全了才停下来大喘气。 我左手撑着膝盖,右手捂着肚子,此刻我对那句至理名言表示深切认同,人的潜能的确是无限的...... 足足喘了半分多钟,我听见我面前的那人说:“谢谢,真的很谢谢你,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好人。” 被发好人卡的我朝他扯了个笑,说:“没事。” “你要小心被他们报复,很抱歉把你牵扯进来。” 我跑热了,干脆把外面的棉衣脱了,就剩里面一件黑色长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揉着肚子,问他:“你为什么被打?这样几天了?为什么不告诉老师?” 纪礼沉默了一会,擦干脸上的泪痕。 “上次模拟考试魏光,就那个高高壮壮的,坐在我后面,要我给他抄,但我没同意。” “然后考试结束后,他女朋友去考场门口等他,应该是看见了我吧。第二天就把我堵在操场上,说喜欢我要追我,结果被魏光知道了。” 我抬眼看了看他,我以为他只招同性恋喜欢,没想到也有女的搞飞来横祸。 “第一次打我是在一个星期前,第二次是星期三,第三次是今天。我每天都在躲他们,可还是会被堵。他们威胁我不许告诉任何人,不然会扒了我的衣服拍照发班级群里去。” 我不说话,头一次觉得我情敌也挺惨的。明明他什么不该做的也没干,却要被这么欺负。 我问他:“连我哥也不知道吗?” 其实我明白他肯定不知道,不然早就处理了那帮神经病,但我就是想问问。 他愣了一瞬间,说:“我没立场跟他说。上次被堵之后我浑身都是伤不敢回家,在外面打电话给段巡,是你接的还记得吗?后来他回拨了,我却什么也不敢说。” 嗯,因为那通电话,我和我哥单方面怄气,还被发现了我喜欢他,导致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我不可能忘。 我从小就语言这方面匮乏,最不擅长的就是安慰别人,特别是这种软软的碰两下就泪眼汪汪的,于是我只是拍了拍他的头。 我暗恋我哥求之不得,他被我哥甩也求他不得。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是一样的,像是白居易的那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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