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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万华棉

时间:2023-09-26 17:00:06  状态:完结  作者:Huoshao

  底下的兵知道他是在指桑骂槐,都笑而不语,旁边一些袖着手围观的本地人,有的也跟着笑。

  有人喊道:“营长,我又不会外国话,去了和洋人大眼瞪小眼,怎么办?”

  他回道:“知道你没那个本事,所以叫你去做保卫,又没叫你去陪他说话。你操这个闲心做什么?”

  最后和骑兵连长罗金贵商量,要找四五个做惯侦查的老兵。罗金贵也老大的不愿意,说既然没人愿意去,也不好指派,累死谁的马都不好。他直接就说:“罗金贵,你的这个骑兵连,我最看不顺眼。”罗金贵听了就笑。他又接着教训:“你几十匹马,吃得比人多,把地都给吃秃了,又不干活。”

  骑兵连长也骑在马上,手握缰绳:“我们每日都有搜索的勤务,你管这叫不干活?”想了想又说:“要给他找个保卫队,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他妈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倒也不是说土匪,只是,要是哪里得罪他了,他毕竟又是个外国人。得罪了洋人,是要重办的——”

  他当即说:“要是团部问起来,当然是算在兄弟我的头上。”

  罗金贵马上松了口气:“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过了一会儿又问他有没有这个必要,因为那条路往东,是怎么也招不到土匪的。

  他便回道,这个美国人的事,上头已经打过招呼。有些事,就是没有必要,也得做。哪怕是做个样子,也得做,这才把罗金贵说服。骑兵连长为人,爱思前想后,半天都下不了决心。他与罗金贵相熟,一是因为他的马是交给了骑兵们在调教,二是因为他们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去年大战时,他曾掩护罗金贵的骑兵突围。他还记得敌军火力压制太猛,罗金贵的人马根本过不去,他亲自领着一队精锐从侧面射击解围,争取了一小段火力稍弱的窗口。罗金贵那时进退两难,犹豫不前,甚至还打算发令下马步战。要不是他当机立断,冲那人喊:“过,过!”罗金贵也不会如梦初醒,举起马刀冲过去,说不准早就全军覆没了。

  最后总算商定了让骑兵连轮流值勤。罗金贵对他说:“老晏,你这下可好,接了个烫手山芋。”

  他哼了一声:“那能怎么办?落到谁头上了,谁就只能受着。”又摸了摸马脖子,说:“你叫他不要乱跑,他能听你的吗?”

  罗金贵看着他那匹名叫“大三元”的栗色母马,说:“你这匹马,性情是顶好的,不愧是我给挑的。”

  他说到这马前阵子好像消化不良,罗金贵便问他,是不是自己牵着去吃了草。又叮嘱他,吃草前要先让马饮够水。从前当下级军官的时候,没有自己的马,所以晏甫良一当上营长,首要任务就是让人给他张罗一匹良驹。一是宝马,二是美人,军官们吃饱了没事做就想这两件事。罗金贵也旁敲侧击,问他今夜要不要去游戏花丛。他说今晚有约了,那人便笑道:“你小子一向艳福不浅,这我们都是知道的。”

  他也一边笑,一边骂道:“放你娘的屁,今晚拉了条肥的来,老子要做手清一色。”

  罗金贵说:“那正好,我们这边炮火连天,你那边也炮火连天。”

  说笑归说笑,他最后警告罗金贵:“不许拿公费去嫖。”又叮嘱说:“穿便服去,别让人给瞧见了。”

  回到知事府,乡绅们早已在那里候着了,原来今日约定要商量助饷的事情。黄裕馨给他把椅子拉开,他一坐下,把手套脱了放到桌上,那条黑狗又跑了过来。他一边逗弄黑狗,一边说:“鄙营维持地方治安,也有一些时日了。剿匪的事,望阎县各界,响应积极一点。”

  车校长身子向前倾,说:“晏营长要打仗,我们的心愿,自然是能不打最好。但如果要打,请快些。”

  一个本地的有钱人蔡升祥,也附和道:“请晏营长搞快一点,也好给我们一个痛快。”

  那黑狗呜咽几声,在撒娇。他挠了挠狗下巴,说饷从税出,筹饷的问题,还是在税上面。“车校长,你开办小学堂,理应出一笔教育特捐的。徐文香忘了征,现在要补征起来。”

  几个本地阔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车校长小心翼翼问:“晏营长这是要发展教育?”

  他说:“车校长,是你开展教育,所以要交一笔教育特捐。”

  车校长听到这无耻言论,如遭雷殛,半天才缓过劲来,说:“小学堂不收钱的,乃是公益事业。”

  那黑狗玩够了,就想要到别处去。晏甫良两膝夹着那畜生,又抓着两只狗耳朵,不让它溜走,一面回道:“那就交一笔公益税。”

  蔡升祥终于忍不住道:“晏营长,公益税不是这么算的呀。是为发展公益事业,所征的税,才叫公益税。不是做了公益事业——。”

  黄裕馨打断他:“蔡老板,你懂得倒比营长多些,是不是?”

  那姓蔡的虽然不忿,但也没作声。车校长很恳切地说,不是阎县态度不积极,实是晏营长麾下健儿,所食甚多。不过,晏营长为阎县如此出力,“我们也自当向团部上书,为晏营长请一个嘉奖。”

  这提议虽依然具有马屁性质,可相比那句毫无卵用、徒招是非的“官长功劳大如天”,倒有实际好处。他心里正掂量着这枚奖牌的轻重,小陈忽然进来,报告说,外国人又来了。

  他问:“哪个外国人?”手一松,就让那黑狗溜了。

  小陈说:“年纪轻的那个,前几日下午来过的,不知怎的又来了。”黄裕馨问:“你让他进来了没有?答曰:还在门口候着。

  车校长几个人一听有客造访,好似听到了撤退号角,趁机告辞,马上跑了。

  乡绅们一走,晏甫良关起门来,决计紧急召开一次临时会议,主要讨论的问题是谁会讲美国话。

  黄裕馨答道:“我军校里学的是德文,就那点三脚猫功夫,根本开不了口。”小陈也忙不迭说:“营长,你是知道的,我小学都没读完。”他略一沉吟,问,那个副总统呢?黄裕馨说:“要真让那娘儿们去讲什么付昂塞,恐怕要闹出外交事故的。”

  最后他又问,营里到底还有没有会讲美国话的?

  黄裕馨说:“军校里不是学俄国语,就是学日文,要么就是学德文,学美国话的,好像确实不多。”

  他自己也做出一副为难样子来,说:“可惜我当年修的是日文。”

  他在军校时确实选了日文,因为听人说日文最为简单,连蒙带猜都能看明白。不过因为抵制日货,就没认真上过课,考试时,教官也说,只要不交白卷,就给满分。故此他的日文,学了跟没学一个样。

  最后没有办法,只能让那美国人进来。小陈前脚刚走,他就对黄裕馨抱怨道:“这美国人真不是个东西,管你听不听得明白,一个劲儿地说他那美国话,跟教官训话似的。”黄裕馨说:“那可不就是教官训话么?管你愿不愿意听,也没指望你回话。他就只想说他的,要你听着罢了。”这时他听见黑狗在门外狂吠,站起身来,正好赶上小陈领着美国人进门。那人手上提着一个包,还戴了一顶毡帽,见到他,捏着帽子顶,往上稍稍提了提。几人互相看了看,拿不准要不要握手,他便示意那人坐。但那美国人并不落座,而是看看黄裕馨,又看看小陈,最后看向他。

  他明白了,说:“你们两个先出去。”

  于是这屋里又只剩他们两人。他的助饷大会开到一半,被这美国佬搅黄了,心里窝着火,便随口骂了几句。不过幸亏美国人听不懂,他也就过过嘴瘾。美国人见屋里没有旁人,便把公文包放在桌上,取出一个不大的黄色粒面皮绒长方形盒子来。从上方从打开盖子,又从里头拿出一台照相器。那人把照相器举起来,按下一个按钮,马上弹出风箱一样的镜头来。那人一边用英文解释,一边用手拨动镜头前的金属环。又翻到背面,从机身上取下一个小棍,示意他可以拿这个棍子,在背面的一个缝隙上写字。展示完了之后,便把这相机塞到他手里。

  他看着这个沉甸甸的东西,想起去年誓师出征,整伍赴战前,司令部派人来给他们拍照片,用的好像也是这么一个玩意儿。那时他和其它军官一起站在营房门口,各人随便挑一个位置,腿分开站着,拍照的人就把机器举在胸前,低头往下看。这美国人的照相器虽然没有那么大,但价钱应该也是很高的。他抬起头,疑惑地看向美国人。只见那人眼周泛着绯红,嘴唇很红,两颊也很显血色。脸上的汗毛很多,也是金黄色的。仔细看,五官仿佛刀劈斧凿般,而且劈得并不十分对称,越离近了看,越看不出个形状来。

  他见那人不动,马上明白了:他要向他行贿。

  他有些生气,说:“我不收东西。”把相机塞回那盒子里,推回给他。那人瞪着一双碧眼睛,只是站在那里,思索了片刻,又推给他,还试探地向他一扬眉。

  他看他那副自作聪明的样子,好气又好笑:“谁教你的?”又跟他说:“我是真不要,不是讲客气。”那人听不懂他的话,他也听不懂他的。他心烦意乱,心里嘀咕道:我不是为难你,你送东西也没用。不让你去,是因为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就唯我是问。你明白不明白?一面把匣子拿起来,就往那人包里塞。

  就在那当儿,他忽然瞥见包里有一个硬皮纸盒,上面印着外国街景,左下角画着金色钱币,和早上小陈拿进来那枚一样。那美国人见他迟疑,会意地将那盒子抽出来,打开盖子给他看,只见里面都是做成钱币样的外国糖,金光灿灿,足以乱真。又把盖子合上,递给他。

  他想,今天要是不拿他点什么,这个美国佬怕是不肯走的。于是把盒子接过来,说:“把这个留我这儿,总行了吧?”

  美国人竖起大拇指,他也跟着竖起大拇指。又忽然想起来,那人怕不是以为他贪财,不知道这是糖?于是忙取出一枚糖来,要当着他的面,把糖吃给他看。他其实也没吃过这种做成金币样子的糖,半天找不到从哪里开启。他头一次吃可可糖,还是民六、民七年在军校里的时候,一人发了一小块,说是德国军队口粮,欧洲大战之军需品。今天吃的这一块,不知怎的竟然很甜,没有平时吃的德国货的那一股子苦味。他觉得不好当着别人面吃独食,便也分了一枚给他。那人接过来,很爽快地也吃了。又询问了他一句什么。他猜是问味道如何,便点头说:好吃。

  美国人走后,他把纸盒子打开来,又小心翼翼地合上。这外国玩意儿很精巧,通身白底,用粉蓝二色印了外国房子的样子在上面,令他想起从前见过的德国租界。那年军官学校放暑假,他和几个同学一起约着,到青岛去玩。他头一次见识租界,看什么都新鲜。他们在海湾边上站着,远眺依山而建的红色屋顶德国房子,其中绿树掩映的某处,应当是曾经的总督府。于是不由把栏杆拍遍,遐想起来,说德国人当年何等趾高气扬,现在还不是灰溜溜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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