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学生们自然都叫好，薄天啸又随意地对大家说了几句话，今晚的元宵聚会就正式开始了。 “大家刚刚吃的元宵，都是师娘亲自做的。师娘说，还有好手艺没有展示出来呢。待会儿咱们猜灯谜，猜中的人有奖，其中就有师娘家乡的特色元宵，不知道能给谁尝尝。” 因为院子里很小，大家不宜走动，便是主人从书房里提出一个个精美的花灯，一一递送给客人，花灯下绑着各样的灯谜。 有人看着灯谜，笑着抬起眼，很是胜券在握的样子；有人看着灯谜，一下子陷入了沉思，看样子是被难住了。 薄天啸和夫人坐在大家对面，见大家露出各样的神态，不由得相视一笑。平日里严肃的薄老师也逗趣说：“自己猜谜，不要将谜面给同学看，叫人家帮你猜！” 因是聚会，薄天啸便随意叫人，让他们读出自己的灯谜，看看能否答对。若说不出来，就把机会给其他人回答。 谈镜合没想到，第一个被叫到的竟是自己。 本来谈镜合正在看花灯，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看向薄天啸。薄天啸和夫人一起注视着自己，十分温和地笑了笑。 “镜合来吧。” 谈镜合鼓了股嘴，拿着笺纸站起身。他的手指在长方笺纸上来回滑了滑，出声念道： “谜面是‘船门’，打一11区建筑。” 诺温的手指夹着灯谜，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书房里还有好几个没有拿出去的花灯，诺温正随意翻看。 萧呈唤正低头吃元宵，听此便抬起头说：“船门，也就是船舱的门，被称为‘马门’。马门，马进门，‘闯’字是也。大家都是文广大学的学生，自然知道文广大学的闯楼。” 刚刚，诺温从外面翻进书房，薄天啸郑重介绍了一番，并嘱咐萧呈唤有什么不懂的都问诺温。萧呈唤一开始满是惊叹，接受了之后也就恢复了正常。 跟诺温解释完灯谜，萧呈唤又有些得意洋洋：“老师真是厉害，竟然把明日游行的时间地点都写成了灯谜。。” 诺温低头又看了一遍灯谜，然后在手心写了写“闯”这个字。 萧呈唤几下吃完了元宵，走到书桌前，开始完成薄天啸交给他的任务——抄写游行示威的大字横幅。 诺温又在屋子里转了转，拿起另一个花灯把玩。 薄天啸在分花灯的时候特意安排好了，那些适合参与明日游行的人分到特殊灯谜，谜面是“元宵佳节，何时何地再碰面”。而与此无关的人，分到的都是普通灯谜。 特殊灯谜中所问的，“何时何地再碰面”，答案就在普通灯谜的谜底里。 小院中，猜灯谜的活动正在继续。 谈镜合的谜面不算难，他说了“闯楼”之后，大家象征性地鼓了股掌，喊着“下一个”。 下一位是个腼腆的女子，她低低地念：“谜面是‘刘备当众摔小孩’。打一时间。” 说完，女学生涨红了脸，坦言不会。周遭的男同学来劲儿了，各个要帮答，气氛一下子就炒热了。 薄天啸随便指了个男孩儿，他大声说：“中午十二点！” 刘备的儿子是阿斗，“斗”字可拆分成“十二”，当众摔小孩儿，那肯定是中午十二点了。 后面又叫了许多人，由于都是同学朋友，众人一片欢声笑语。最后，薄天啸点了顾子规的名字。 顾子规先是愣了一下，和薄天啸对上目光后，他的面色恢复淡然。顾子规低头慢慢读了一遍自己的灯谜，读完把笺纸揉皱塞进怀里，然后故作神秘地看向大家。 “哎哟，顾子规，什么谜题啊？这么神神秘秘的！”有人起哄。 “就是，快说！是不是除了你我们都答不上来！” 顾子规微微一笑，说：“不难，就几个字。诸位都听好了啊，谜面是‘高喊生病了’！” “啧，太简单！”有人也高喊起来。 “是啊，这不就是‘大声疾呼’嘛。”有人直接把答案说了出来。 顾子规也笑，他问老师说：“老师，答案是‘大声疾呼’吗？” 薄天啸点头：“是的，是大声疾呼。” 何时？元宵节中午十二点。 何地？文广大学闯楼。 为何？大声疾呼！ “老师真是用心。”萧呈唤一边认真夸赞，一边把写好的大横幅递给诺温。诺温将横幅摆到一边晾晒，扫了一眼萧呈唤的脸。 “文广大学能召集多少人？”诺温问。 “一百人左右。这次请的都是学生代表，他们后面还有一些先进的青年小团体。” “远远不够。” 诺温扔下一句话，转身继续看着起地上的花灯。 “可计划只能进行到这里了，再往下就会招来探长。”萧呈唤皱起眉毛。 诺温蹲在地上，双眼直直地盯着花灯。花灯里的小蜡烛幽幽燃烧，模糊成麦芒似的光团。不知怎的，他就莫名想起某个人。也是这样烂漫的燃烧着，有的时候还会灼人。 “嘶，莱希特先生，那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没有等到诺温的回答，萧呈唤忙走到诺温身边。 诺温抬起眼。他的眼睛明明生得很漂亮，可是看人的时候总没有焦距，像是摆在柜台里的玩偶，漂亮，阴森。 萧呈唤不自觉朝后退了退，这只是个极细微的动作。然而诺温却簌地伸出手，一把抓住萧呈唤的手腕。 萧呈唤只感觉自己被一股大力钳住，紧接着自己被拽到了书桌前。 “我说，你写。” 诺温优雅地靠在书桌边沿，眼神望向半透明的窗户。外面的热闹隐隐约约透进书房。 萧呈唤无端吃瘪，但又无力争辩。他打开钢笔，正要询问写什么，明明看着窗外的诺温，却忽然开口。 “联系其它学校的学生代表，或者通过校园报纸发布消息。明天中午十二点，文广大学闯楼广场有元宵活动，来者皆有礼，还可参与抽大奖活动。” 萧呈唤边听边写，写到最后却顿住了。他像是很不满意，抬头质问道：“这不是假消息吗？把人骗来又没有礼物，我们的声誉势必会受影响！” “谁说没有礼物。”诺温仍旧没有看萧呈唤，他的声音像是游走在另一个混沌漆黑的世界。 “难道礼物你准备吗？” “心情好的话。” 诺温低头抽出一支烟。 猜完灯谜，大家就是吃东西、做游戏。谈镜合融不太进去，无聊地坐了一会儿，有仆人端上师娘自制的酒酿。大家都捧场，嘻嘻笑笑地喝起酒来，还学洋人“干杯”。谈镜合闲着无聊也喝了几杯，没多久有了尿意。 以前来过薄老师家，谈镜合就自个儿去寻厕所。他记得厕所好像在厨房边上，然而找了半天都没看到。天已经黑了，谈镜合糊里糊涂地走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了亮着的房间。 那似乎是书房，厕所就在边上，门口还挂了个大红灯笼，写着“恭”。打开厕所的门，里头还有一面黑乎乎的帘子。谈镜合忍着臭味，抬手一掀帘子，里头忽地蹦出来个人！ 差点跟人撞上，可谈镜合非但没生气，还整个人呆在了原地。这人身材高大，金发垂落，碧眼幽幽，怎的如此眼熟…… “抱歉。”那人低声说了一句，侧身擦过谈镜合离开了。 大概是喝了酒，今夜心情又不好，谈镜合有些浑浑噩噩的。他凭着直觉走进厕所，小解之后身体舒服了一些，一边洗手一边回想刚刚的事。 薄老师早些年一直在做新闻……新闻……莱希特先生…… 谈镜合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然拉开步子往外跑去。 夜深，四下无人，红灯笼在头上被风吹得乱转。谈镜合左右望了望，然后一头冲向那亮着灯的书房。谈镜合跑至门前，用力推门，可是书房牢牢锁着。 不知为何，谈镜合陡然冒出心慌。像是一个人奔跑在没有尽头的山坡，像是在路边等待不会停下的汽车，像是母亲消失，像是妻子逃跑，失败感混着焦虑塞进谈镜合的心脏，他红着眼，不管不顾地拍打书房的门。 书房里的人终于受不了了，出来开了门。 可是门一打开，里头出现的竟然是萧呈唤的脸！ 谈镜合觉得这世界好生奇怪，他一把推开萧呈唤，快步走进书房。 “少爷，老板。”萧呈唤在后面解释，“我不开门是因为我刚逃出我爹的魔掌，又逃了您的主笔任务。但是，是他非要关着我，所以我才——” “闭嘴！” 谈镜合回眸，狠瞪了萧呈唤一眼。萧呈唤生生停下话茬。 “刚刚在这里的人呢？”谈镜合的视线在书房里四处搜寻，他看起来万分确定莱希特先生躲在这里。 “什么人啊？”萧呈唤一脸疑惑，睁大眼看向谈镜合。 谈镜合冷嗤一声，他的视线在屋子里又转了一遍，忽然停在某扇开着的窗户。 “谈少爷！外面可是条河啊！” 萧呈唤的话还没有说完，谈镜合却像魔怔了似的快速扑向那扇窗子。 那好像不是窗户，是谈镜合久久以来梦寐以求的幻境，让他能逃离自己的生活，永远活在无止境的疼爱里。 “谈圆——”萧呈唤真真瞪大了眼，爆出一声咆哮。 他眼看着谈镜合爬上窗户，跳进了河里。 /NEWS/ 《日不落新闻》简讯：随着洋人医生进入吾国，平国药材和洋人药材不断竞争。有人坚持喝平药，有人则认为洋药更有效。但从目前药店数量来看，平药似乎略胜一筹。
第三十二章 翻转 = 酒精变成脑中流淌的血液，不断鼓动谈镜合脆弱的神经。远处城市的元宵花灯连成光条，长长的好像银河，而面前的这条河是一片漆黑。 谈镜合一头扎进去，搅动了一池冬水。 他睁大眼，河水碰到眼睛带来一片刺痛，好像有眼泪流下，混进河水。谈镜合挥动双手，在混沌漆黑的水中寻找希望。 刚刚那个人一定是莱希特先生，他一定就在这附近。他忘了我吗？赶紧找到他，和他打个招呼呀…… 可眼前始终是无际的黑水，没有一丝光。谈镜合的大脑逐渐感受到河水的冰凉，还有令人无法逃脱的现实世界。身体软绵绵的，大脑也有些失去意识，谈镜合拼命游动着，企盼能最后获得些什么。 就在那瞬间，前方的河水忽然开始滚动，有什么东西冲破水波，往谈镜合这边游来。谈镜合愣愣地睁大眼，眼泪不断流出，又不断融为河水。 如果棉棉所看的那些西洋童话都是真的，那面前的人一定是小美人鱼。 一个男人如鱼一般灵活地游到谈镜合跟前。他有着海藻般卷曲美丽的长发，他的眼睛像苍翠的山峦，冷凝的湖泊。他轻轻拨动河水，恍若拨动琴弦。他是如此的优雅，仿佛扼制了时间的魔爪，生长在狂妄的山巅。
131 首页 上一页 35 36 37 38 39 40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