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这新闻馆,非开不可?你的报纸,也非发行不可?” 秦升站起身,拿了只烟。点燃后他转头俯视着谈镜合。秦升投下来高大的阴影,烟雾让他的表情看不清。谈镜合抬眸看他一眼,而后收回视线。没有过多的反应,谈镜合仍显得漫不经心,他随口“嗯”了一下。 “那以后若有新闻检查,一视同仁。” “行。” 谈镜合笑了一下,括弧的角度异常懒散。“我能写什么让你们不高兴啊?咱们可都是一起长大的。” 两人没聊多久,秦升就带着柳菅和另外一个小情儿离开了。柳菅虽嘴上不饶人,但还是要回住所的。谈镜合瞧秦升这左拥右抱的,心里也有些痒。最近都在忙新闻馆的事,好久没去秦楼楚馆玩了。 送走秦升以后,谈镜合便感觉乏力。渝香居很快送来食盒,谈镜合陪大家一块吃了,就准备回家。吃饭的过程中,他和阿著没有任何交流。 东平需要时间发动车子,谈镜合就站在门口等。虽是冬天,正午的太阳还是热乎乎,谈镜合动了动自己的领口,有些午困。 他站在门口,看着外头熙熙攘攘的街道,阿著站在屋子里,默默看着他。 回家、洗澡、上床午睡,谈镜合把幔子挂上,一头扎进软枕。周围熟悉的另一个人的味道涌上来,谈镜合在床上忍了一会儿,又起身拉开幔子,让里外空气流通。 他紧皱着眉睡着了。 下午的时候,谈镜合被外头说话的声音弄醒。 “少爷。”惊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谈镜合爬起来,边走便问:“何事?” “有飞片递给少爷,上面还写了聚会邀请。” 谈镜合把门拉开,瞧见惊夏拿着一张名片。 名片正面写着祝福元宵快乐的诗词,背面是手写的邀请内容。这份邀请来自薄天啸薄老师,谈镜合也曾受邀到他家去过,故此收到飞片,并不多诧异。 只是这邀请的后半部分有些古怪,让谈镜合摸不着头脑。 “上回在审判厅,我同你的小厮聊了几句,见他好学伶俐,不知此次能否将他捎带上?” 要是平时,邀请人不说谈镜合都会把阿著带过去。可是现在嘛……谈镜合咬了一下嘴唇,抬眸看向惊夏。 “你跑一趟,让阿著从新闻馆回来。晚上老师家有聚会邀我去,我要他随同服侍。” 惊夏应了,谈镜合转身要回房时,惊夏又说:“要不把我也带上?你们闹别扭,俩人冷着不说话,薄老师也尴尬。” 谈镜合抿了抿唇,也没回身,只说“不用”。 阿著回来的时候正是下午四点钟,他进门之后犹豫了半晌,才慢慢走到主卧。 谈镜合正在挑衣服。听见背后有熟悉的脚步声靠近,谈镜合的脸颊肌肉跳了跳,他低下头,等着阿著看如何动作。 明明是平日起居的房间,阿著独自站着,竟忍不住搓了搓手。他看着谈镜合的后背,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拖着步子走到谈镜合身边,意图要走到谈镜合的视线范围里。 谈镜合却低头拿过衬衫和外套,转身往边上走。 阿著像是无奈,又跟到了谈镜合身边。谈镜合脱下睡袍,垂眸将衬衫穿上,还自己认真地系好扣子。手从下往上走,当系到第三颗扣子的时候,谈镜合的眼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中还有只露出一半脸的阿著。 两人这样无言地待了一会儿,谈镜合把全身衣服都穿好了。阿著抿着唇站在边上,也不再跟随谈镜合的动作,任由冷落。 谈镜合整了整领结,然后用力拉开一个抽屉。里头放着一套干净的衣服,只是明显不像谈镜合的私服。 谈镜合将衣服“唰”地扔给阿著,也没管人接没接住,扭头就往外走。他的身影一边远去,他的声音一边响起。 “洗个澡,换上。” 阿著的手在空中滑稽地伸了一下,堪堪接住衣服。他低下头,仔细看了一阵谈镜合给自己准备的套装,转身往佣人浴间走。 在阿著双手交叠把上衣拉到脑袋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钢琴声。阿著在衣料所围出来的黑暗中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是柴可夫斯基的《悲怆》,在劫难逃的生命乐章。 - 从谈宅开到薄老师的处所,所需的时间只要二十分钟左右,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谈镜合想了想,便吩咐车夫拐去最近的一个理发店。 “少爷要理发啊?”车夫东平回身对谈镜合说。他额上留着疤。 谈镜合摆摆手,瞟了一眼边上的阿著。“你去。” 刚刚的车程阿著一直沉默无言,这会儿听到谈镜合的话,阿著猛地抬起头,看着谈镜合愣了一瞬,又忽地低下了头。 “少爷要我做何事?” “明知故问什么。叫你去理一下头发,顺便把你的胡子也剃了。你这样邋里邋遢的,我怎么带你参加聚会。” 谈镜合偏过头,上下打量着阿著。 丑,还是那么丑。 一大团胡子依旧浓密,眼窝也还是黑乎乎的,再一瞧,脸上还有暗沉的麻子。谈镜合别过了眼,再一次命令道:“快下去理发。” “……少爷,对不起,阿著不能去。”阿著低声说。 谈镜合感觉自己要再次进入气急败坏的状态了。但他不想再破口大骂,或扇人巴掌,这跟菜市口的泼妇没两样。于是谈镜合深呼一口气,对窗外指了指。 “要么你就下车回家,要么你就下车理发。无论怎么样,都给我下车。” 谈镜合的脸色是严肃的,话语是不留余地的。他等待着阿著的回答。 阿著想了一会儿,哐哐打开了车门,在车边站定了。谈镜合的眼珠滑向一旁,看见阿著站在车旁不动,心中登时又气又难过。原来为了理发剃胡子这么一个小事,阿著就敢这般气自己…… 谈镜合转过身,看着梗在外面的阿著,双眼发红。他对东平吩咐说: “开车。” 东平瞄了一眼车旁挺立的阿著,轻叹一声。 车子驶向目的地,谈镜合变成一个越来越小的黑点,他始终没有转头。阿著的身影被染上傍晚的蓝,他在原地站了好久,转身钻进理发店。 “理发洗头还是打个油?” “我被人恶作剧黏了假胡子,能不能借用店中器具,稍稍洗个脸?我会付洗头的钱。” - 薄宅书房中,萧呈唤把门关紧,隔绝了外头同学们的笑闹声。薄天啸戴着眼镜坐在书桌前,似乎正在准备些什么。屋里有明显的烟味。 “老师,师娘说人到了一半了,您赶快出来吧。烟也别老抽了。” “好的,这便好了。” “我偷偷看了一圈,这几个学生我或多或少都见过,全然不像什么神秘人物。” 薄天啸笑了一声,把手里的东西收起来。“此人行踪不定,还喜欢易容。有的时候我也认不出他。” “那他会露出真容来找老师吗?” 薄天啸哪里答得上来,正想否认,不知何处忽地传来一道低缓的男声。 “Here。” 萧呈唤吓得一激灵,瞧见一面窗户被人从外推开。 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从窗户上斜挂下来。来人美极,一双碧波荡漾的绿眸盯紧萧呈唤,绚烂的晚霞成了背景。萧呈唤愣神的几个秒钟,美人瞬息翻进书房,金色长发在空中扫动,似斜斜的夕阳。 然而下一秒,男人冰凉的手指扣住了萧呈唤的脖子。 被迫靠近,萧呈唤才真切看清男人的眼睛。 碧波如古井,不知沉死过多少人。 /NEWS/ 《梨骚》简讯:本报近日新推出一长寿保健物品——产自东和国的大梨丸!大梨丸本是东和传说中百鬼的精元,集日月山川异域全球之华,实乃大补之物。东和百鬼做尽恶事,却仍存善念,被新世纪之光照得飞灰湮灭那天,他们自发集合精元至一梨树。梨树得着天地精华,枝繁叶茂,存留于今。此树所结之梨,是谓大梨丸! 有意购买者请亲自来访本报馆,本报将安排东和歌姬亲切售卖。
第三十一章 谜底 = 汽车停下,谈镜合推门下车,神色落寞。门口正好有个同学也到了,他是个自来熟,隔着几米远和谈镜合问了声好。 谈镜合撑起笑容,走进薄宅。 薄老师家中院子不大,摆满了长凳,中间的小桌也堆了好多水果糕点。平日用来晾衣服的竹竿上悬着许多玲珑剔透的花灯。 已经有好多学生坐在凳子上闲聊,谈镜合寻了个角落坐下。有人朝他这边看了看,很快又转过去了。谈镜合不常来学校,虽然大家基本都知道他是谁,但没人和他相熟,也少有人愿意搭话。 平国的大学没多少,别人能有机会来大学学习,都是求知若渴、废寝忘食,就谈镜合在那睡大觉。专业课谈镜合是不睡的,但也是一个人坐靠窗的第四排。这样一个纨绔矜娇的大少爷,谁想跟他交往? 谈镜合仰头瞅一圈花灯。各个都做得精美异常,将院子装点得十分漂亮。花灯的光映照在人脸上,人透着落寞。 没多久薄夫人就出来了,她笑着和大家寒暄一阵,然后说:“你们老师还在准备今晚的活动,你们自己先聊聊!师娘把元宵给你们端上来,都趁热吃。” 说完,一个老仆和小厮端着托盘上前,一一将元宵分给大家。谈镜合好吃甜食,接过元宵后对佣人笑了一下,便坐在那儿吃了起来。大家伙儿都在师娘面前说俏皮话,谈镜合安安静静的,不一会儿碗就见底了。 “少爷吃得好快。”一个男人在谈镜合身边坐下。 “顾子规?”谈镜合惊诧抬头。 “我是政治学院的,薄老师认识我很正常。”顾子规一席青衫,很有文人雅士的风范,全然没了昨夜的狼狈。 “报社里情况如何?” “都弄好了,两位副主笔已经整理完毕,待您晚上回去过目一下就可开印。我这临时的主笔也算尽力了。”说到此事,顾子规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那咱们也算两清,以后可以交个朋友。”谈镜合笑了起来。今夜他没怎么笑过呢。 “不敢当。”顾子规挑了挑眉,“谈少爷今早能绑着我,怎么以后就不再会了呢?” “这话说的,我是什么禽兽不成!”谈镜合故意说,“你喜欢唱戏,有空我到你所在的戏园看看,给你捧场。” “那真多谢少爷了。” 天色渐沉,花灯渐亮,不多时薄天啸就出来了。 “同学们,晚上好!”薄天啸着一身白色长衫,还是往常那般朴素。他朝大家伙拱了拱手,大家一齐问好。然后院子里消了声,等老师说话。 “明日正是元宵,街上的花灯都挂了好几天。老师也想设个小宴,叫寒假许久未见的小友们前来聚聚。大家伙儿一块吃吃元宵,猜猜灯谜,热闹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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