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镜合相当吃瘪。他扭过头看了一会儿路边的野花,低低地问:“那你和小菱聊什么呢,那么开心?你是我的小厮……你不能和别人走那么近。” “小菱也是自家丫鬟,她哪有那个心思跟主子抢人。”阿著望着谈镜合,“再说我和小菱那么开心,因为聊的是少爷啊。” “啊?聊我什么!”谈镜合凑过去问阿著,他身上透着一股子淡淡的奶味。 阿著垂眼看着挤在自己胳膊处的谈镜合,眼底泛起丝丝压不住的笑。“聊什么呢……哦,她问我呀,晚上做那事的时候,是少爷欺负我,还是我欺负少爷?” 谈镜合怔住了,像是被人灌了辣椒水,脸颊忽地涨红。他慌张地和阿著保持开距离,不自觉埋下了头。无声地走了一会儿,谈镜合上下晃晃两人牵着的手,眼珠不自然滑开,盯向路上的石板。 “真是的,这丫头……你同她说,少爷也不知道,这事儿……没影儿呢!” 说着,谈镜合的下巴都快低到胸口了。阿著把他的样子收在眼底,似是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谈镜合被他笑得恼起来,抬头狠瞪了他一眼,还用手指掐了掐阿著的手心。 “长得不好看,心眼还坏!”谈镜合故意奚落阿著。 阿著却淡笑地看着谈镜合,眼中笑意不减。 “你别笑了!刚刚我问你的正事你还没说呢——那厨子林元阿,真可能是故意纵火吗?”谈镜合板起脸问阿著。 阿著收了笑意,手指慢慢摩挲着谈镜合的脸颊。他低头望着谈镜合,说:“我猜——他爱她,然后杀了她。” 他的语音沁人心脾,他的眼眸沉寂如水。谈镜合仰脸看着阿著,忽地打了个哆嗦。 /NEWS/ 《梨骚》要闻:大才子段刻新春佳节和11区各位贵公子聚会,段刻男女通吃,竟瞧上了谈家大少爷。谈少爷当即大怒,拂袖而去。同样好男风的蒋芙立刻去追,劝谈少爷跟了段刻。谈镜合少爷花心而心软,今日和段刻在玉晖楼附近见了面,疑似有发展。
第二十章 火 ===== 经过段刻这么一搅和,玉晖楼厨师疑纵火杀妻的消息一下午就传遍了租界。然而玉晖楼订餐的数量却没什么波动。 谈镜合则同阿著在新闻馆里待了一个下午,把之前置办好的东西都摆好了,供谈镜合平时留宿的房间也收拾了。当然了,都是雇天桥下的短工来干。谈少爷坐在那里一边拈着乌龙茶,一边指挥伙计把花盆再往旁边挪一寸。 摆弄好了一切,谈镜合躺在楼上的卧房里,对坐在边上的阿著说:“晚饭的时候去玉晖楼吧。提前订餐,然后亲自去还餐盒。” “又去?”阿著回身看他。 “当然得去。林元阿这个案子确实有点蹊跷,咱们过去察看察看,要是发现了些什么,咱们第一篇新闻稿就有了!”谈镜合明明躺在床上,却鲤鱼打挺般蹦了一下,以表自己多么“跃跃欲试”。 “那你过去想看些什么?记者出发前一定要准备好。”阿著觉得房间里有些热,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那……我们先访问一下周围的邻里吧,看看林厨师平时的风评如何。” “嗯,然后呢?” “然后再问问他和他妻子的事情,有没有不和。” 阿著垂下眼,淡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了?”谈镜合伸手去扯阿著的衣服。 阿著任由谈镜合拉着,侧头对谈镜合说:“即使人家真的想杀妻,又怎么会把这些念头和周围人提。你再想点别的能问的。” “呃,要不问问他们家的财政支出?是不是欠钱了,想寻死?” “你打算问谁啊?”阿著歪头看着谈镜合。 “也是……邻居哪里知道这些。”谈镜合在床上滚了滚,滚到阿著身后。阿著腰细腿长,从背影看简直是个美男子。谈镜合伸手环住阿著的腰,感受着衣料底下的身躯。这人是他的,他想抱就抱。 “要我看,今天段刻来到玉晖楼,毫不避讳地把这些事情分析给我们听,说明这些都只是表面的东西,事实远不止这些。”阿著垂眸看着扣在自己腰间的手,“毕竟新闻讲求独家。” “你白天跟我说,‘他爱她,又杀她’,就是更深的东西吗?”谈镜合问。 “我只是猜测。”阿著的食指在谈镜合的手背上轻轻戳了戳,“我估计段刻也没有得到更深的东西,所以才会把林元阿杀人的猜想公之于众,好让大家一起来探秘。” “嘿!那我不是上钩了。”谈镜合嚷起来。 阿著低头笑了笑,又说:“也没什么,挺好玩的。一起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谈镜合怔了一下,他张着口,仰头注视阿著。黄昏的光芒在室内弥漫,给阿著刷上一层蜂蜜的质感。阿著的后颈洁白如瓷,金发被扎成了高高的马尾,头发落下来轻轻贴着脖子的皮肤,阴影占据了一半的后颈。 这不仅是新闻,还是一桩命案呀,哪里好玩了……谈镜合心里觉得怪异,却说不出口。他坐起身,把阿著的马尾挥到了前面去,让光洁的后颈大片暴露在空气里。 “嗯?”阿著微微侧头,看着谈镜合。 谈镜合没办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他沉默着,抬手按了按阿著的后颈。随着手指的动作,谈镜合凝视阿著后颈上最突起的骨头,然后他缓缓低下头,在那骨突上轻轻啄了一下。 阿著猛地回头,瞳孔骤放,来不及收回情绪。谈镜合却像是被阿著后颈上的黄昏烫到了,迅速翻身躺下来,一把掀过被子盖住了脑袋。 “少爷。”阿著看着鼓起来的被子。后颈上的触感仿佛还在。 “……”谈镜合默了一瞬,小声说:“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我没穿裤子!” 嘶,你在乱说什么啊!谈镜合在黑暗中掐了掐自己的腰。 阿著看了一会儿鼓鼓的被子,然后缓缓压下身子,伸手环住鼓起来的被包。 谈镜合感受到阿著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还有阿著在被子外的声音:“想亲就亲啊,无论裤子怎样。” 啊——谈镜合赶紧抬手摸上自己的脸——好烫。 - “噢,林大厨啊。” 玉晖楼后院小门处,有酒楼的杂役说:“林大厨是个好人呐!平日里出来买菜逛街的时候,他总是一脸温和,是个面善的人。” “内是个大大滴好银!”一个缺了牙的老太太据理力争,“对他媳妇儿可好咯,总是亲自给媳妇买药。” “你要不信,自己去看看啊。”对门的小孩嘟嘟囔囔,“眼见为实,我们平日对林大厨可熟悉了,他人很好的,街边的猫都是他喂的呢。” 傍晚吃了饭,谈镜合借归还饭盒为由又到了玉晖楼附近,和阿著问了一圈,得到的都是相似的回答。林大厨口碑这么好,这让谈镜合十分迷惑,却没法儿突破。 “那孩子说得没错,自己去看看不就得了。”阿著提议道,“少爷,咱们去还饭盒吧,正好看看林元阿在不在小厨间里。” 谈镜合点点头,带着阿著进了玉晖楼的后院。 一进去,便见里头有小伙计站在桌前摆饭,还有食客遣了仆役来还饭盒。平房里头的小厨间里发出做菜的声响,里面来回忙活的人正是那位大厨,林元阿。 终于遇上他了。 谈镜合背着手慢慢踱到小厨间的窗边,窗户开着,能瞧见里头一位中等个子、身材结实的男人正在炒菜。他很忙碌,看起来却并不严肃,甚至还能从里面听到些许的歌声。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男人的声音粗糙却温和,像是一把温暖细腻的沙从手中缓缓流下。 谈镜合听着歌声,回头看了阿著一眼。阿著迅速扫视了一下林元阿,然后低下头回应谈镜合的视线。 “嗯?” “你没感觉奇怪吗?”谈镜合小声问。 “少爷指他在唱歌?”阿著抬手揪了一下谈镜合头发上的落叶。 “嗯。”谈镜合想了想,走到附近的小伙计跟前。“小兄弟,你们这林大厨唱的歌,是《桃夭》吧?这么欢喜的歌,合适吗?” 小伙计看了谈镜合,说:“还好吧。大娘子生前最喜欢这首歌,可能林大厨在唱歌悼念吧。” 谈镜合挠了挠脑袋,还想说什么,那小伙计却忽然警惕地看了看谈镜合和阿著,“你们是食客吗?订餐可以电话,也可当面点,只是今日太晚了,五十人份已经订完了。” “我们是食客,还饭盒来了。”谈镜合拿帕子抹了抹脸,示意阿著把饭盒递过去。 收了饭盒,那小伙计又说:“现在饭盒收了,您请。”说着,他朝外斜了一眼,赶客的意味相当明显。 谈镜合撇撇嘴,转身往外走。经过小厨间的时候他又看了眼窗户,林元阿只露出一个背影,仍在唱歌。 “少爷,等等。”阿著忽地按住谈镜合,回头看了一眼小伙计:“林大厨最近是每日都唱吗?” “又怎么了?”小伙计不耐烦地抬了抬头,然后用力把手中的食盒盖上。“天天唱,每天做菜的时候都唱呢!你俩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到底干嘛来的?别是访员吧?今天下午来了一堆访员,都趴窗户上喊林大厨,全给我赶跑了。还好林大厨做事专心,没察觉。” “啧!”谈镜合听这伙计这么不客气,脾气就上来了,“你看本少爷当然眼熟!本少爷可是——” “少爷。”阿著适时捂住了谈镜合的嘴,动作轻柔,神情强势。他凑在谈镜合耳边小声说:“我们晚点再来,乖。” 谈镜合从某种烦躁的生气转换为了某种不好意思的气恼。他瞥了阿著一眼,在阿著的掌心小声说话,把热气喷在阿著的手心。 “晚点就晚点——你别那么肉麻!” - 皎月悬在夜空,淡色的云雾自空中飘过。夜色里的玉晖楼一派森然,如同脸颊被烧伤的姑娘,让人怜惜又不愿直视她的面庞。 给主楼修缮的工人们结束了工作,这会儿收拾好工具,勾肩搭背地往外走。玉晖楼里最后一点动静都被抹去,那烧伤的姑娘独自哑口嘶鸣,无声而狰狞。 谈镜合躲在墙后看了一阵,见施工工人们走远了,才拉着阿著走出来。 “我觉得就是钱的问题,贫贱夫妻百事哀。不过这大晚上的咱们进去,不一定能探查到什么。兴许林大厨都睡了。”谈镜合同阿著小声说。 阿著没有给出态度,只是开始理清整件事的始末。 “那天是除夕夜,有客人专门在玉晖楼订饭菜,还指定要林元阿做。林元阿在工作开始前给大家做了一桌年夜饭,店里的伙计围在后院一起吃了。林元阿却因为繁忙没有去吃,而是接着晚上的工作。” “咱们傍晚问了玉晖楼的伙计,他们说除夕夜八点多的时候林元阿就歇息了。之后玉晖楼发生的事情就没人知道,直到火烧起来,有人救火时看见林元阿站在玉晖楼下。按照段刻的猜想,现场除了死者就只有林元阿,所以最有可能纵火的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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