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温将外套搭在一旁,在床沿坐下。 谈镜合安静躺着,没有动作。诺温便伸出手,微凉的手掌贴上谈镜合脸颊。谈镜合睫毛一颤,脸上动了动,但没有睁眼,只是躲开诺温的手,然后慢吞吞说:“许久未见。” 诺温脸上露出点微讶。他低头想了想,掀开被子,也躺了进来。 谈镜合被他挤得不舒服,朝旁边翻滚过去。没滚多少,被诺温拦住。诺温从背后抱住谈镜合,下巴抵在谈镜合的后颈。 谈镜合没再动了。他睁开眼,两颊酥红,眼中有醉酒的迷离。后头的诺温将手伸进被子,环住谈镜合的腰,对着谈镜合的耳朵轻声说:“好久不见。” 他应该是故意的。谈镜合迟顿地想。如果不是故意,怎会发出这样蛊惑人的声音,像半夜偷袭书生的狐狸精。 谈镜合轻叹一声,转过身,正对着天花板。诺温的侧脸压在柔软的枕子上,他望着谈镜合,眼中似有尘封已久的想念。 “我能睡吗?”谈镜合问。 诺温挑了挑眉,反问:“不能睡吗?” 谈镜合懒得和他玩文字游戏,直接说:“那我睡了。明早要回家。” 诺温眸光一闪,想起刚刚的谈话。他按在谈镜合腰上的手重了重,把谈镜合弄得有些烦,抬手推了推诺温的脸。 “镜合。”诺温反握住谈镜合的手。 谈镜合浑身抖了一下,像是很久没人这样叫他。是啊,除了内人,爹娘,谁能这么亲昵地唤他。 诺温继续说:“这两年——” 话还没完,谈镜合忽地坐了起来,他醉得脑袋晕晕,但有些东西好像已刻进心脏,没有脑子也能说话。他便说:“我要睡了。” 诺温打量了他一眼,确定他是真的醉,便安静了。谈镜合又猛地往后躺,脑袋扎进枕头里。 屋内沉寂了一会儿,谈镜合忽然说:“不必在意。” 诺温本来也要睡着,闻言,双眼唰的张开。可谈镜合说完就侧过身,将脸埋在被子里,一副就要睡的模样。 后面没有人再说话。 第二天,天光大亮,谈镜合挣扎着醒来,见屋内空无一人。他打了个哈欠,收拾好往外走,也没有多思量昨晚的事。 下了楼,谈镜合的秘书已经等在门口了。谈镜合揉着太阳穴,独自坐到后排,秘书开门进了副驾驶。 今日阳光明媚,叫人不住头疼,谈镜合拿起车上的报纸看了会儿,忽然说:“拐去传香阁。” 司机一直为谈镜合开车,忍不住笑:“夜不归宿,得买些礼物赔罪。” 谈镜合笑了,没说话,只是目光又落回报纸。 到了传香阁,谈镜合下车,秘书也跟上。传香阁是个卖胭脂水粉的地方,也卖荷包香料等物件。 谈镜合进门,在香膏台上仔细看了会儿。秘书也看着那些香膏,眼中有些不悦。过了会儿,谈镜合又走到卖胭脂的地方。他后头的秘书亦步亦趋,很是尽职。 谈镜合拿起一罐胭脂,打开,端详一阵,将无名指伸进去,在里头轻轻点上色。他转过身,后头的秘书也立刻定住。谈镜合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伸出红色指尖,在秘书脸颊上一划,划出一道红。 谈镜合端详着眼前人,神色有些宿醉后的惫懒。他问:“跟着我做什么?” 那“秘书”神色一动,刹那间,这张脸透出完全不同的气质。谈镜合低头将胭脂盖上,轻车熟路地走到另一旁。他拿了瓶花露水,付完钱,便大步朝外走。“秘书”也立刻离开。 上了车,二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进了家门,谈镜合先把花露水放到正堂,又走向自己卧房。那“秘书”一直跟在他屁股后头。 谈镜合转过身,靠着房门,平静地望向来人。 “我秘书呢?” 来人回答:“还在睡吧。” 谈镜合微微挑眉,又说:“找我何事?” 来人说:“你应当知道。” 谈镜合做出困扰模样,回答:“我似乎不懂。” 来人顿了一下,然后问:“‘不必在意’,寓意为何?” 谈镜合伸了个懒腰,转身推门进屋,同时回答:“不必道歉,不必挽回,我已不在意。” “说谎。”来人笃定。 谈镜合就要把门关上,在门缝里留了个娇俏的笑。他说:“谁人能骗你?我是不会。” 说罢,谈镜合关上门,独留门外微怔的人。 下午茶的时间,国际情报机构的几位核心人物聚在平国4区,正头对头吃着一锅羊肉。 诺温只着睡袍,优雅坐在单人沙发上,偏头看着窗外春光,像一座忧郁的雕像。 “嘶哈——”卢卡又辣又爽,“现在局势稳定下来,我定要吃遍各国美食。” “我看至少要在平国待上几年。”柳菅轻笑,“看看咱们可怜的先生!” “活该。”赛娜毫不留情,“我最恨丢孩子在火车站的母亲。” “那是你妈。”卢卡说。 “你妈也没好到哪里去。”赛娜反唇相讥,“不知道睡过多少位健硕的骑士。” “行了,大家的妈都差不多。”柳菅说着又嘶哈嘶哈,“好辣。” “柳菅根本没见过他妈。”霍尔说,说完被踹了一脚。 就在这时,窗边单人沙发上的雕像动了。 诺温回过头,望向热气腾腾的一大盆羊肉,冷淡中带着些许疑惑。大家伙对视几眼,不约而同笑了。 “他不理你?”霍尔问。 诺温摇摇头。 “他骂你?”卢卡问。 诺温摇摇头。 “他让你滚?”赛娜问。 诺温想了想,最终摇头。 “他很平静,希望你别来打扰?”柳菅问。 诺温没动。 柳菅指关节在桌面轻扣两声,一旁几个人委屈巴巴地掏钱。 诺温看了他们一眼,最终视线定格于柳菅身上。柳菅淡定收钱,说:“问吧。允许你拿我举例。” “他说他已经不在意了。”诺温朝后一仰,又看向窗外。“你跟秦升说算了的时候,真的就想算了?” 柳菅仔细回想那段感情,然后说:“最开始是护送谈老爹离开那天,我跟秦升说,我们俩两不相欠。其实那时候,我希望他追上来。后来,是开庭那天,我被秦升背叛,绑在喷泉上。那时候,是真的想结束了。” 诺温皱了皱眉,仔细回忆当年。 过了会儿,他说:“两年前在火车站,镜合对我说,以后不再做情人。难道那时候他希望我继续缠着他?” “你也知道自己在缠着他。”霍尔忍不住说,又被瞥了一眼。 柳菅撑着脸颊,想了想,问:“那天你们在车顶上聊了什么?” 诺温皱了皱眉:“他希望留在我们当中,但是我希望他离开。当时老莱还没解决,太危险。” “他希望留下,说明他想了解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卢卡说,“我猜的。” “不如说,少爷想抛开对阿著的印象,重新认识诺温。”柳菅叹了一声,“可惜诺温又把他推开了。” “诺温真是个傻蛋。”赛娜说。 诺温:“……” 柳菅拆了袋糖,还没吃,就被卢卡夺走了。他两手空空,转向诺温:“其实我也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当时要让谈圆走?他可比卢卡聪明,在交际场上更是满分。” 卢卡已经懒得控诉,安静吃糖。 诺温偏头思考一会儿,说:“我怕他出事——” “No.”柳菅说,“诺先生,您当时是真的想放手,不是吗?在收到老莱要来平国的信息之前,你就一直放任他离开。” “他想离开。” 柳菅沉默了一瞬,扭头看向大家。没一会儿,大家都出去了,还把羊肉大锅端走了。屋内消失了食物的热气,逐渐变得冷清。 柳菅坐到诺温一旁,耐心地说:“你不是西索,少爷也不是白河。” 诺温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白河要离开西索,是因为西索已经有家室,而且是个不折不扣的强奸犯、暴虐狂。但少爷想离开你,主要是你们俩对感情的处理有问题。你和少爷之间并没有真正的第三者,也没有虐待、强暴等原则上的问题。如果不算城堡禁足的话。” 诺温眯起眼睛,打量着柳菅。 “你骗他,东窗事发,一般人总会想着道歉。”柳菅手背一打手心,“你倒好,把少爷的钢琴砸了。” “他喜欢阿著。”诺温皱着眉,神情中有明显的不悦,“这就是第三者。” 柳菅揉揉眉心,头一次觉得自己跟错了老大。 “不管他喜欢谁,哪里有‘第三者’一说?这两个不都是你?就算你当时假扮成一个体贴温柔的家伙,可是诺温本人对于谈镜合,不也是宠到让大家无语想吐吗?” 诺温仰了仰头,他喉结滚动,说:“这不一样。” 柳菅“啧”了一声,说:“诺温不一定是阿著,但阿著一定是诺温啊。” 诺温被他绕得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柳菅也不强求了,他们这个组织能有正常人就奇怪了。于是柳菅换了个角度,先说当下。 “你把人丢在火车站,两年后又回来找人。你说你这人,贱不贱啊?” 诺温忍住脾气没打断,最终为自己辩解:“我需要时间解决老莱。两年已经够快了。” “这和你把人赶走是两码事。你爹追杀你,你哥纠缠你,不错,很棘手,但这都是客观存在的危机。可是,你把少爷丢了,啧,这是你主观上的问题!” 柳菅条理清晰,可算找到时间好好教育老大了。 “你可以好言好语地告诉少爷,跟他坦白你的难处,让他先去城堡。但你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你是谁、你为什么要逃亡。他都不了解你,怎么会放心地爱上你?” 这话说得不错,叫诺温低头咀嚼了好一会儿。柳菅看老大似乎听懂了,便乘胜追击。 “两年后的今天,他跟你说他已经不在意了。我以过来人的身份猜想,不是他彻底不在意,是他已经没力气再经历一次这样的打击了,他不想跟你玩了。” 说着,柳菅也望向外头的窗户。窗外春芽鲜嫩,年年有凋谢,年年有新生。 “诺,如果你被恋人丢下过,你就会明白这种感受。一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了。” 诺温眼睫微颤,手指不自觉收紧。他明白了,其实他应该比谁都明白的,谈镜合最害怕被人丢下,却总在面对孤单的热闹广场。 /NEWS/ 《遐迩今报》消息:4区东蒋家村,两位七旬老汉在桥头打架,两人不慎掉河,最后竟发展成春初游泳比赛。本报特祝王老汉夺得金牌,许老汉夺得银牌。
第一百零八章 局内人 === 不知道怎么了,伙计们得到消息,说袁老板打算离开4区,要对4区通讯社做最后的视察。
131 首页 上一页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