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看完报纸,皆是惊讶。这已经不能叫“乱”了,简直是要“反”,其中势力纷杂,各家勾心斗角,竟成了如今的局面。 “我们昨夜抽身,倒是相当明智。本以为洛归归是假意复辟,没想到真是找了个前朝皇族,还是太子……[德语]”霍尔说。 “我看这一手干净漂亮,倒不像洛归归所做。”诺温勾了勾唇。 “莫不是他哥?那日婚礼坐洛归归边上的男人。”柳菅说。 谈镜合坐在一旁,一个字听不懂,只好自己把那报纸从头到尾读了几遍,细细分析了各方动作才罢休。等他抬头,旁边卢卡已经不见了,是被打发去买票了。 “还去原来的目的地?”谈镜合问。他们原本买的票是到16区。 “不了。倒头去10区,再坐船回国。”柳菅说。 谈镜合点头,又瞥了诺温一眼。诺温戴着一个瞎子黑眼镜,正装模作样地阅读报纸。谈镜合冷笑一声,回头不再看他。 柳菅倒是把他们的动静尽收眼底,抱胸观察了一阵,最后摇头叹气。 几人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谈镜合歪靠着椅背,感慨秋天的日头也会热极。没等谈镜合被晒得如何,四周忽然响起一声低呼。 谈镜合扭过头,还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诺温一把抓起手腕,朝旁边躲去。诺温的黑眼镜并没有影响他的动作,他一拉,一扯,就带着谈镜合滚到一旁。 谈镜合再抬头,柳菅赛娜等人已然只剩背影,似乎在与谁缠斗。诺温没有多留,带着谈镜合朝广场另一侧奔去。 另一侧广场有人在变戏法。 那人手上本什么都没有,却咻地变出一大堆花来。四周一堆人看得起劲,纷纷鼓掌,吸引更多行人驻足。诺温拉着谈镜合混到这些看好戏的人中,等到隐蔽了一些,才回头查看情况。 谈镜合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便也回头去看。他只猜可能有人在追,毕竟11区出了这样的乱子,有人怀疑他们参与其中、要追杀他们,也正常。 在谈镜合回头去看的刹那,人群因为精彩的戏法又发出一阵喝彩,场中纷纷扬扬撒了一大堆红花。谈镜合不耐地抬手去挥,另一只手还和诺温牵着。 就在这时,手中温度骤然消失——诺温放开了谈镜合。 谈镜合愣了一下,回过头,却没有看见熟悉的金发人儿。再往远处看去,哪还有什么柳菅赛娜的身影。 他独自站在拥挤的人群中,热闹的笑声不绝于耳。在人们鼓掌叫好的热烈气氛中,那个变戏法的人嘿嘿一笑,从帽子里变出两只洁白的鸽子。鸽子扑棱起飞,于广场上空盘旋。 气氛达到了最高潮,人们看得开心,皆笑起来。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谈镜合茫然地在火车站广场寻找,可举目四望皆是陌生行人,人们来去匆匆,自他身边掠过。 谈镜合站了许久,失焦的双眼找不到想要的人。他脑中又出现昨夜火车顶上的谈话,那个人冷漠地告诉他,他们若不再做情人,就不可能做伙伴。唯有陌生,唯有分别,是他们俩的归宿。 谈镜合攥紧拳头,想克制内心的不安与难过,却迟来地意识到,手中有什么东西。 他抬起手,看见手心被塞了一方帕子。洁白的丝质手帕,绣着娇艳的玫瑰。 好像又回到那个八月,悠扬的萨克斯声不绝于耳,橘色夕阳在空中浮动。有位美人坐在小酒馆的角落,他投来似有若无的一瞥,在绮丽的黄昏中叫谈镜合如痴如醉,又在不告而别中叫谈镜合失魂落魄。 他总这样,由他手中的线牵引着两头的人,哪怕离开,也要由他放手。 谈镜合颤巍巍地看了手帕半天,又在手帕里发现一张小纸片。纸片上头潦草地写了一串地址,是城堡的具体所在地。在地址下方,还有一句写完又被划掉的话,极其欲盖弥彰,谈镜合辨认了半天,却看不出来是什么。 最后谈镜合懒得再管,他满腹委屈,对小纸片骂道:“是你负了我,还想就此清算,我呸!” 这骂没有接收对象,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被火车站路过的行人们踩住,碾碎了。 他们离别于一个火车站的清晨。 至此,一年又一年。 /NEWS/ 《兰芝华报》:据无讷社统计,近一年至少有一百万户家庭因战乱而离散。
第一百零六章 春归 =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谈棉棉背书的声音渐渐小了,圆眼珠溜向窗外。春芽冒尖,满院子的嫩绿鹅黄,还有小菱姐姐的笑声哩。 他抬头看向榻上,爹爹心血来潮要听他背古诗,自己倒稀里糊涂睡着了。棉棉上前拍拍亲爹的脸颊,把书盖到爹爹脸上,然后一溜烟小跑出去了。 藤架下的八仙石桌边坐了三个人,除了小菱姐姐,还有段刻舅公和舅婆。 “舅公!”棉棉很是热切,圆滚滚一小个,迅速跑到了段刻面前。 段刻将孩子抱到腿上,嘴里还同小菱说:“那是4区本土报社家的小姐。最近他们的生意都被咱们抢了,心里憋着邪火,却又打不过,只好联姻了。” 说完,他又低头逗弄棉棉,将孩子闹得咯咯大笑。 几人正笑着,谈镜合从屋里头慢悠悠踱出来。棉棉立刻不吱声了,慧黠的眼滴溜溜望着阿爹。 谈镜合打了个哈欠,走到八仙桌边坐下。“又有人给小菱提亲呢?” “不是我,是给少爷说亲。”小菱含糊道,小心避开这个话题,“只是咱们不是快走了。” “是,已经半年,确实得考虑离开了。”谈镜合剥了个枇杷,“小菱要遇上喜欢的,留在这里也好。” “小菱不走!谁要娶我,须得愿意跟少爷走。”小菱说。 “不走!”棉棉也激烈附和,“我最喜欢小菱姑姑了。” 谈镜合瞪了棉棉一眼,把手中枇杷递给小孩。棉棉欢欢喜喜接了,一下子吃得满手是汁水。谈镜合嫌弃得不行,看了他一阵,抬起头,眯眼看向院内春光:“春来了,麻雀的日子要好过一些。” 段刻点头,“是,上个冬天冻死不少战士。不过正因如此,他们也不想在麻雀身上浪费正规军。毕竟东和军队蠢蠢欲动,军阀气焰高涨,北府自己焦头烂额呢。” 两年前,麻党经过几番武装斗争,集结全国的麻雀代表,于11区正式宣告成立。经过两年发展,麻党建立了越来越多的武装根据地,还有了自己的规则与组织,是北府十分忌惮的力量。 与此同时,异国势力虎视眈眈,各地军阀又成了土皇帝。多方势力大乱斗,平国便呈现出四分五裂之势。 而两年前的谈镜合,并未听从诺温的话在城堡内隐居。他接走儿子和丫鬟,投奔了段刻。 因薄天啸从麻党离开,段刻没有加入麻党。接到谈镜合以后,他们舅甥二人便创办了全国性的商业报纸,《遐迩今报》。谈镜合的这份报纸,也登了寻人启事,只是寻的人是老师薄天啸。 报社总部由段刻操持,谈镜合则去往全国各地建立通讯社。他不正面表明立场,只做一份商业报纸,偶尔也发表评论。如今《遐迩今报》影响力越来越大,同行们不知其背后到底是谁,只道是一位爱国商人。 “你既打算离开4区,便慢慢考虑后头规划。”段刻一派坦然,“我来4区,看你只是顺便,主要想带太太游玩。” 谈镜合白他一眼,末了站起身,说:“江南商会的会长今晚攒了个局,我要赴约,没空管你。” “我的荣幸。”段刻说。 晚上七时,谈镜合一身素色西服抵达寻欢街。下了车,红艳艳的灯笼在他头顶乱晃,彩色的丝带像女儿家的裙摆。谈镜合许久没来这种场所,稍微有些不自在,便站在原地,拿手帕擦了擦脖颈。 在这时,路旁擦过一辆汽车,车身用漆十分精美,叫人一眼就看出是个什么身份的人。谈镜合多看了那车两眼,直到人家往街内开去,谈镜合也收起手帕,转身往里走。 那商会会长也不说约在哪家店,只道是寻欢街108户。谈镜合便带着秘书往街内走,边走边找,一路经过许多招摇的丝巾和吆喝,最后停在一家大门微敞的小店前。 巧的是,刚刚那辆奢华的汽车也停在了这家小店前。 谈镜合没多想,身后秘书已经推开了门。 这似乎是一家小酒馆,走进门,里头暖洋洋的橙色光芒一下子将人裹住。谈镜合没由来觉得热,他顺了顺西服外套,浅笑着往里掌柜那里走。 “有人定了包厢,叫我来此聚会。”谈镜合的手指在粗糙的木桌上搭了搭。这桌子像是故意做得这般粗野,整个屋内的装潢也别有野趣。 “您贵姓?” “免贵姓袁。” “噢,是袁先生到了麽。请您稍等片刻,我得去通传一下。” “麻烦。” 谈镜合行走江湖,哪能不弄个假名。他给自己起的假名很是有趣,叫做袁不问。叫人一听就猜是假的,但想问,也不好问。 没多久,江南商会的会长就出现在了楼梯口。这位会长姓黄,明明已经是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却留着西瓜样的头发,配上微鼓的肚腩,总让人想敲打一番。 “黄老板!多日不见。”谈镜合笑着走上前,一旁秘书立刻递上小礼物。 黄老板让一旁的助手收了礼,也笑眯眯道:“不过一周没见袁老板,怎的您愈发神清气爽。” 谈镜合也笑:“是黄老板自己气运亨通,所以看谁都心旷神怡。” “哎哟,袁老板真是个蜜罐人物,不枉我今天将宝地介绍给您。”说着,黄老板转向掌柜的,那头立刻笑了,朝一旁招手。 “这落日屋啊,只有清朗阳气,保准您感受到熟悉的爽快味道。” 谈镜合额头一跳。他这两年几乎不去象姑馆,这黄老板竟能打听到他的喜好,看来费了一番心思。 很快,有十几个男人走了出来,在谈镜合面前一字排开。黄老板随意搂住一位小倌,冲谈镜合笑道:“袁老板,快选一位中意的。” 谈镜合也不是没见过这场面,反正他也不在意。目光在几位小倌脸上一扫,谈镜合立刻就挑中了某位媚眼如丝的。 “喔豁,这位好,是个妖艳美人呢!”黄老板看起来比谁都高兴。 谈镜合也笑,抬步上前,问那小倌唤什么名。 那人说:“红雀是也。” 谈镜合做出一派满意的样儿,他摸过红雀的手,对黄老板说:“我最是欣赏风情万种的异域男子,却从未寻到一个合适的。今日啊——真是太谢谢黄老板了!” 黄老板笑得眼睛都没了,他立刻转身,将谈镜合往楼上带去。 “今日还约了其它几位大老板,人快到齐了。今晚咱们就尝尝鲜,聊聊天,袁老板,包您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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