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不来追人。”秦升说。 “他早上就去11区出差了。守株待兔也挺不错。”柳菅说。 “是。”秦升认同地点点头,突然向前一步,抬手握住了柳菅的发绳。柳菅仰起头,望着秦升的手。 发绳被一点一点抽掉,最后那一捧黑发四散开来,淹没了秦升的手指。秦升垂着眼睑,说:“能等到柳先生,也算意外之喜。” 柳菅有一瞬的怔愣,接着他便笑起来,说:“喜什么?故友重逢吗?你还是回去陪你的太太吧!” 秦升喉结上下滑动,最后说:“等父亲的案子结束,我便会离开此地。船票已经买好,就在几天后。” 柳菅怔了一下,没有接话。 “无论如何,我不后悔与你相识。”秦升执起柳菅的手,将发绳系到柳菅腕上,“若你愿意,能否随我再来11区一趟。” 柳菅低下头,看那绑在手腕的小绳子。 “当然,我只是遇上你,临时起意罢了。”秦升朝后退了一步,端详着柳菅长发的模样,“你不来,我也不意外。” 话毕,秦升转身要走。 等秦升走出一丈远,柳菅忽然上前一步,说:“我来。” 前方是自由,是怅惘,无人晓得。 凌晨,谈镜合迷迷糊糊抬起头,车辆在12区城区前行。驾驶座的副官一脸瞌睡,车子仿佛不是开在路子上,是开在床子上。 谈镜合支起有些沉重的脑袋,说:“咱们先找个客栈休息会儿吧。” 副官忽地一个激灵,啊了两声,便开始往街道里头拐。同时,他忍不住问谈镜合:“谈少爷,不是赶路麽?” “那也不能赶黄泉路啊。你看你开得,喝醉了似的。”谈镜合也忍不住说。 副官拼命眨了两下眼睛,下意识提议道:“要不少爷同我换着开?” 谈镜合愣了一下,说:“我不会车。” 副官对此并不诧异,继续找旅馆去。倒是谈镜合,托着下巴看向窗外,似是若有所思。 找了所僻静的酒家,两人凑合了一宿。约莫早上七时,小巷子里又窜出一辆小车子。 副官把买来的早点递给谈少爷,自己也叼着包子上路了。谈镜合有些莫名的疲惫,一路无话,车子驶上连接12区和11区的乡野小道。 乡野很是恬静,车子行驶在其间,许多绿色的水稻划过眼前。谈镜合囚在城堡中许久,此时此刻,持续被窗外的风光吸引。 副官也笑了,开着开着竟在稻田中停了下来。他说:“不如少爷在此地游玩片刻。” 谈镜合无奈地挥挥手,说:“快走吧,不用惯我。” 那副官却仍是笑着,明明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谈镜合却瞬间察觉到异常。 在刀锋掠过的那瞬间,谈镜合猛地打开车门,跃了出去。田边小路极窄,行车已是勉强,何况窜出一个人。谈镜合一下子跌到了稻田中,压坏了将熟的果实。 “我今早已同秦少帅联系上。他根本没见到你。” 副官天真老实的面孔不再,全是忠心与严肃。他注视着田中的谈镜合: “谈大少,我尊你一声少爷,你却骗我至此。莫非,你和贼父一样,也是麻雀!” 谈镜合爬起来,沉默地看着副官。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是骗了你。但我与秦少帅有约定不假。他昨夜去城堡,是为从恶人手中救我出来,也好给他的父亲作证。” 那副官却露出轻蔑的神情。他直说:“秦少帅已全部告诉我,你还想蒙我?” 谈镜合面不改色,问:“哦?我哪句为假?” “呵,你去往11区,真会为秦少帅作证吗?别说秦少帅不信,我都不信!”那副官倒是有条有理,“少帅早已看透你的计谋,只是表面上迎合你,说要带你离开,实质上只为让那城堡主人乱了阵脚,不要坏少帅的正事!” 说罢,副官面上显出隐隐的骄傲,看来很是崇敬秦升。 谈镜合微微一笑,手指掐破了一张水稻叶。他将手中水稻叶子扔掉,拍了拍手掌,问: “小副官,既然如此,我只是枚棋子,何必挥刀相向,要取我性命呢?” 那副官捏住刀柄,认真道:“你是乱党孽子,本应剪除。少帅仁慈,我却不是!今日的稻田里,就是你的葬身处!” 说罢,那正义凛然的副官翻身到车前,他高举小刀,就要扑进田里替天行道。谈镜合看着面色淡然,实则小腿已陷入田中,行动极不方便。 “喂,赛娜!少爷遇险![德语]” 在小路另一侧的稻田里,两位杀手没形象地窝在地上。少年卢卡拼命拽着搭档赛娜的手,赛娜仰天叹了一声。 “平国的田野恍如沼泽……刚刚就不该听你的,车子还弃在路口。” “碎碎念什么,啊!少爷!”卢卡立刻捂住眼睛。 虽然这位副官的言语十分天真可笑,但动作倒是很得要领。靠着水稻,谈镜合堪堪躲过副官坚定的刺刀。险境下,谈镜合却有些走神地想,为何这人对秦军如此忠诚。 “狗贼!”见没刺中,副官大喝一声,也一只脚下田,似想与谈镜合近身搏斗。 刀尖近在咫尺,谈镜合重重闭了一下眼睛,下一刻,他掏出手枪,面色发狠,手指一动,子弹射中了副官的手臂。 另一边稻田,已经站起来、准备要保护少爷的卢卡,顿时有些尴尬。 赛娜坐到路边,淡定擦掉自己脚上的田泥:“少爷的枪法可是本人教导的。” 卢卡噎了一下,又立刻反驳:“嘿!教导过还会打偏?啊,少爷——” 说完,卢卡一脸担忧,拔枪,瞬间三发子弹射中副官后背。副官应声倒下。 赛娜也站起来,玩味瞥向卢卡:“你也射偏了?” “哪有!在罗宋的时候六个大兵追我一个,连我屁股都没拍到。”卢卡像只骄傲的孔雀,尽管他的年龄还没能忽视禁酒令。 “谁拍你屁股。”赛娜淡哂,看向田野。 谈镜合苍白着脸躺在其中,过了一会儿,他抬脚避开倒在自己腿上的副官。卢卡反应过来,马上下田挪开尸体,和少爷说了一句甜甜的您好。 战斗瞬息结束,翠绿的田野又恢复宁静,只是多了一个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早就习惯这种杀戮生活,赛娜自顾自坐进汽车,从储物的地方找到一包烟,熟练咬上。她近日戒烟,不抽只嚼。 而卢卡则像扶亲爱的奶奶一般,将谈镜合从田里拔起来,带进汽车后座。 车子发动,除了卢卡,另外两人都没说话。 “有无伤?”卢卡用散装的平语问谈镜合,“少爷,先生吩咐太晚,我们来吃咯!” “少爷难道吓到了麽,赛娜?可那是秦党的走狗,以后还会源源不断扑上来咬人呢。[德语]”卢卡问赛娜。 “和谁学这枪呀少爷!打不得准。”卢卡又操起一口怪腔怪调的平语。 谈镜合忍无可忍,说:“我本就没想打死那人!我逃命要紧,何必与他纠缠?打伤在地,跑了便是!” 卢卡一头雾水,问:“到底……想,还是不?” 谈镜合往后一靠,千言万语汇成一句:“罢了。” 车内恢复安静。谈镜合一直扭头靠着车窗。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打开窗子,脑袋朝外探去。 他面无表情望着不断朝后掠去的稻田。绿色的海浪不断奔涌,他清楚感到自己在往某个方向偏移,却不知道或者不想说,自己要往哪里行。 /NEWS/ 《俗人俗事》消息:事出可有因,封禁却无理。本报将停刊一月,特此告知。关心本报的读者们,不用焦心,本报乃愈挫愈勇之真汉子,定会东山再起!
第一百零一章 公然毁灭 ===== 其实谈镜合也挺诧异,他一个妄图逃跑的人,竟然和诺温的手下一同上路。 按照卢克的说法,先生的吩咐是“暗中保护”,谈镜合从头到尾也没看出哪里“暗”了。 “小两口之间你追我逃可算作情趣,但现下战火纷飞,若真出事先生可舍不得呢。[德语]”卢克自己和赛娜嘀咕。 赛娜在某处炒饼摊前停下,说:“就是。看到我们忽然出现,少爷都不惊讶,太没劲了。果然只是他们间的游戏罢了。” 谈镜合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下车买了几个烧饼。他把饼子递给两位杀手,两位瞬间将烧饼啃食完毕。谈镜合抱着自己的烧饼,无语凝噎。 卢卡擦擦嘴巴,说:“杀手,习惯了。[平语]” 谈镜合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下意识问:“诺温呢?他……也过这种生活吗?” 卢卡平语太差,绞尽脑汁也说不清楚,最后忽然朝谈镜合抛了一个暧昧的眼色。“智己问!” 谈镜合躲了下目光,微微点点,然后收回视线,看着窗外出神。 他确实从没问过诺温的过去。除去阿著带来的记忆,诺温对他来说,其实只算是不久前才正式认识的人。 算了。谈镜合整了整自己的头发,自己是要离开他的。 可是……谈镜合倏忽回过头,瞧了瞧卢卡和赛娜。 刚刚没想起来问,这会儿谈镜合才觉出些怪异。 “你们要送我去哪儿?”谈镜合坐直了身体,“若是诺温派你们暗中盯着我,怎么不昨晚就拦住我?还让我逃出城堡。” “不。因为少爷最终还是选择逃出,诺才让我们暗中保护。”赛娜的平语流利多了。 “可是你们既然已经现身,为何不把我带回去,还带我去11区?”谈镜合双手交叠,不断分析着现在的情况。 赛娜熟练打了个方向盘,懒洋洋解释说:“先生也在11。” 谈镜合眯起眼,若有所思。 诺温早就知道谈镜合和秦升的“交易”,所以才会在昨晚和谈镜合公开把这件事点出来。他肯点出来,就意味着默许谈镜合这一次去11区,但是不许谈镜合脱离自己的掌控。 正是因为察觉到了诺温的这层意思,谈镜合才大着胆子,尝试往山下跑。 果然,“监视”自己的柳菅一会儿就不见了,外来的车辆大喇喇停在湖边,一切的顺利,都是诺温对谈镜合的“默许”。包括在谈镜合离开后,让赛娜和卢卡暗中护航,应该也是诺温确保计划进行的部分。 可诺温的目的是什么? 谈镜合皱起眉,想到秦升跟他说过,今天是审判的日子。 军阀和麻党的斗争背后,掺杂着诺温、艾尔温这样的异国势力。而其中,联想到婚宴那日洛期、洛归归的出现,定然还有平国本国势力的介入。 那日婚礼,秦系军阀被多方暗算,遭到了北府的忌惮。而今日审判,秦升、蒋芙势要扳回一局。 秦家要如何向北府证明自己的忠心?或者说,至少要将谈旭能武装暴动、军械库失守的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叫北府没有理由清剿自己。
131 首页 上一页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