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餐,谈镜合四下张望,还是没见到诺温,心中更觉古怪。女管家温和上前,说:“昨夜大雨,先生却非要赶回来。只是事情太多,今早又出去忙了。想来今晚也都不在。” 谈镜合心中略有猜疑,觉得女管家是诺温留在城堡的眼线,便没有过多表现情绪,只点点头,就要走。 “且慢,少爷。” 女管家挪了一步,挡住谈镜合的脚步。 谈镜合看向她,再一次觉得这女管家模样熟悉。可这位女管家长得惊为天人,谈镜合若曾见过,没道理记不住。 女管家微微一笑,说:“先生还吩咐说,让我带少爷去地窖接个人。” “啊?”谈镜合倒是愣住了,“他……他真愿意?” 昨夜两人纠缠之时,诺温似乎说了一句,只要谈镜合不撒谎,乖乖回答问题,要他放田夏出来都行。 谈镜合摸摸鼻子,他还以为这是诺温的骗术。 女管家一脸了然,转身朝谈镜合行了“请”的礼。谈镜合报之一笑,快步朝地窖走去。 白天的地窖显得不那么阴森,反而因为整齐陈列的酒桶们,显出某种独特的风味。 走到那扇门前,女管家拿下钥匙,一面开门一面对谈镜合说:“这位姑娘怀有身孕,不如就安置在湖边的小楼。” 谈镜合觉得都好,只要能带田夏出来,就不负他的良心了。 锁应声而开,谈镜合先走入房中,却猛然朝后退了两步,甚至有要往地上摔的趋势。女管家一把扶住谈镜合,双眸横扫向房中。 房内已发出腐臭。 那个大蒸馏桶仍旧困着女人,只有一颗头颅堪堪露出。整夜尖叫求救的女人却并没有发出声音,而是一动不动歪靠木桶边缘。她的脸朝向屋中唯一一扇小窗,好像在眺望外面的世界。 谈镜合有些慌乱地抓住女管家的手臂,他左右看了看,最终视线定格在田夏身上。 “田夏……”谈镜合尝试着唤了一句,眼神有些涣散起来。 女管家倒是镇定异常。她只顿了一下,就将谈镜合扶到一旁,免得他再受刺激。 “她、她死了……”谈镜合伸出手指,虚虚地指了一下旁边,“是不是痛死的?我,她……” “少爷,请先镇定。”女管家温暖而有力的手按住谈镜合的胳膊,然后她掏出随身手帕,走到了屋内。 过了一会儿,里头传来女管家的声音。 “是自尽。少爷,可以请您帮忙叫伙计们过来吗?这里需得处理一下。” 谈镜合点点头,扶着一个一个酒桶往外走。 田夏死了。 谈镜合来到阳光下,天空晴朗得刺眼。他慢慢走到葡萄园里,无措四望一阵,他蹲下来,手指深深插入泥土。 /NEWS/ 《日不落新闻》消息:秦军捕捉麻雀的指令十分奏效,几日内接连将许多麻党杀死。
第一百章 波光粼粼 === 湖边很静,阳光刺目。 谈镜合拿着一个浮水的板子,走到岸边,他弯腰脱了鞋,光脚往下走。 将板子抛在水上,谈镜合伸手试了试水,然后抓着板子进入湖中。 他将大半身子掩在湖水中,只露出半张脸。抬眸向前望去,阳光像张大网,平静摊在湖面,耀眼到刺目。 谈镜合面前的水波晃晃荡荡,水面上是一派金光,水面下是黑沉沉的湖底。 他眨了眨眼,朝前游去。 身体像一条长长的梭鱼,破开水波,潜入黑沉的水中。前方一片黑沉,后方无尽幽深。四围都是叫人窒息的水波。 湖边树上,柳菅靠着树干坐了半天,见水面不对劲了,才直起身子。 波光粼粼的大湖平滑如镜,仿佛刚刚并没有一个人游入其中。柳菅撇唇,正要下树,见不远处走来一位妇人。 “怎么了?”柳菅抱着树倒挂下来,零嘴的壳一下子从他身上倒出来。 “今晚就悄悄葬了。什么仪式都不管,早点入土就是。”女管家看了湖面一眼,皱起了眉,“少爷呢?” 柳菅一踢树干,轻巧下树,绑起来的长发扫出一阵风。他掸了掸身上的食物屑,说:“水里泡着呢。” 女管家仍望着湖面:“那姑娘也非什么重要之人,何至于此。” 柳菅微微一笑,说:“我也奇怪,那女人不是自尽吗?他消沉个什么劲。不过也好,消沉半天,晚上就没力气跑了。” 女管家摇摇头,扭头示意柳菅。柳菅眯眼望了望那金灿灿的湖面,下一刻,开始大喊“谈镜合”。 回到岸边,谈镜合垂着脑袋,沉默接过干毛巾。女管家等他擦得差不多了,告知了埋葬的琐碎安排。毕竟诺温不在,这家就剩谈镜合一个掌事的主子。 谈镜合面无波澜,只说都好。 最后女管家行了个礼,正欲离开,谈镜合才不轻不重地说: “下葬那时,我也去。” 女管家和柳菅对望一眼。谈镜合拧了一把湿毛巾,说:“放心,柳先生跟我一道去。” 田夏的葬礼十分简陋,就在这座山上,到时找几个伙计用土埋掉。 然而别说到山上,就是谈镜合离开城堡大门一步,诺温都不许。 “怎么样?”谈镜合将毛巾搭到脖颈上,看着面前的两人,“田夏曾是我的丫鬟,下葬我定要去看。若柳特务陪我,先生必定放心。” 女管家拿不了这个主意,眼睛扫向柳菅。柳菅面色恬静,说:“好。” 谈镜合也不再看他们,径自走向城堡后花园。 傍晚时分,几个汉子抬着棺材,走进深山老林。他们前头站着一个掌灯人,后头跟着穿白服的死者亲友。 虽说,像这样不声不响地葬了,后头跟着的多半不是亲友。要么是主人,要么是婆家,无论如何,这群汉子见惯了,也不吭声,稳稳踩着泥土。 到了目的地,已能瞧见白天挖好的方形大坑。谈镜合拿着一个香罐走上前,默念了些什么,便侧身让汉子们下棺材。 这根本算不得什么仪式,潦草地落了地,盖了土,再一齐唱了首哀歌,就算完了。 最后汉子们将坑填平,弄成一个小土堆。女管家走上前,插上早就准备好的牌匾。 这牌匾并非只写了田夏的名字,还有一个未出生就死了的无名氏。 不论心里作何感想,众人围着坟默哀一阵。等到要离开的时候,忽地有仆人疑惑出声:“少爷呢?” 女管家立刻抬头,警觉看向一旁。刚刚谈镜合所站的位置,竟瞬间空了。再看另一旁,柳菅也不见了。 “这、这是……闹鬼么?”几个抬棺材的汉子都呆住了,“好端端的人,都哪儿去了?” 夜风习习,树枝像谁的枯手,争先恐后伸向山路。 谈镜合在夜色中狂奔,拼命朝山下而去。树枝刮过他的脸颊,带来火辣辣的疼。可后头柳菅追来的脚步声无比清晰,他不敢有片刻松懈,只拼尽全力迈步。 不知道跑了多久,谈镜合开始感受到手脚的沉重。然而前方视野渐渐开阔起来,他隐约能看到山下村庄的灯火。 心中燃出希望,谈镜合攥紧拳头,疯狂朝前跑去。 树枝、泥土,林鸟、石头,他们如静止的画,飞速朝后掠去。谈镜合听不见更多的声音,眼中也只有前方开阔的世界。他机械地迈着步子,直到下山的路出现在眼前,直到他发现后头柳菅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他才堪堪停下。 谈镜合气喘吁吁,回头见是黑魆魆一片。除了一只鸟从林间炸出,他看不到其它活物。心中有些奇怪,谈镜合没有停止逃跑的脚步,继续朝前奔去。 从这里就能直接到达山下的乡村,但谈镜合却拐了个弯,跑向某片树林。 等看到树林后的湖泊,看见那粼粼的波光,谈镜合欣喜地在树林尽头发现一辆汽车。 他立刻来到副驾驶旁,看见驾驶座坐着一个面熟的男子。他是秦升的副官。 “咦!”副官一脸诧异,“公子说在湖对岸接应你。” “计划有变!”谈镜合立刻坐进去,关上车门,“我们路上遇到了守卫,就分散了。秦升说他会晚一点到,让我先坐车离开。” 副官迟疑了一瞬,但谈镜合直接伸手按了一下喇叭。嘟的一声,谈镜合喝道:“快走!阿升说他没有危险,我们先逃走再说!” “呃,好!” 副官也是认识谈大少的,知道是秦公子的好友。这时他便不再怀疑,立刻去发车,不一会儿车子就驶离湖岸。谈镜合压着眼眸,扫了一眼那片湖泊,最后转过头,攥紧了手。 很顺利,也很奇怪。好像是谁故意要放他走似的。 望着前面渐渐出现的乡村道路,谈镜合深吸一口气,脑子开始飞速旋转。 而另一头,柳菅慢悠悠地走在山路上,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要和秦升说些什么。 - “无论如何,抓住柳菅。” 11区,韶华园包厢内,秦升和蒋芙望着楼下咿咿呀呀的戏子,一同说些什么。偌大的包厢,半年前会有一大帮人赶来见秦少帅一面,现在只有他们两人。 “只有这个办法了吗?”秦升问。 蒋芙一摊手,说:“最方便的办法。为你父亲解决完这件事,你就可以放下担子,去意志城邦当个闲散少爷。” “可依我之见,诺温并非看不出我们的意图。”秦升冷眼道。 “那又如何?只要他对阿圆上心,必定会派出得力助手柳菅来监视。毕竟只要松手,下次要再见就难了。”蒋芙勾唇一笑,“诺温或许可以看透我们所有人,但他吃不准阿圆的心。” “抓到柳菅又如何?他还能上庭为我们作证吗?”秦升皱起眉,左脚擦了擦右脚。 蒋芙微微一笑,说:“这个问题,也用同样的解法。” 情之一字,杀人如麻。 秦升坐在平静的湖泊边,挥手一掷,小块石子扔进湖中,在水面连续弹跳三次后,沉入水底。 森林里渐渐响起轻盈的脚步声。 秦升没有回头,而是又抓起一颗石子,挥向湖水。后面的人在秦升边上站定,看了一会儿水面,也弯腰执起一块石子,扔向湖泊。但很遗憾,他的石子一下就沉了下去。 “……” 秦升垂眸笑了一下,他拍拍身上的沙土,站起身,看向那人。 那人将长长的黑发束了起来,但仍是一身长衫,此刻正抱胸看着湖面。湖面倒映月色,月色贴上他的面颊。 “是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秦升环抱双手,俯视柳菅。 柳菅盈盈一笑,说:“我以为你给我的红宝石是个暗号呢。你的易容技术真差。” “是吗?但我看今夜似乎不适合情人约会。”秦升说。 “是啊。”柳菅将甩到前面的发尾拨到后头,“少爷从山上逃了,诺温要气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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