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俊不禁,摇头露出无奈的笑意。 刘阿姨端着东西进门,向门外瞥了瞥。 “小山担心您呢。” “我知道。”严骋胃口大开,感觉登时身轻如燕,病好了七八分。 更令他差异的是——每天都忙忙碌碌要赶最后一班车才回家的李山,竟然破天荒在太阳下山前出现了。 他敲了敲严骋的房门,拘谨地站在门前。 严骋听见声音踱步过去,只是沿着猫眼看他,却并没有开门。 “什么事?”严骋问。 “阿姨说你病了。”李山捏着手里的口袋,指端泛起青白的颜色,可见他捏得十分用力很是紧张,“我、我买了小鱼……” “很有营养的,吃、吃鱼,快点好起来……” 他拿不出更好的东西来回馈严骋。 他在那片街区生活了十几年,几乎每天都路过同一个街边摊,油炸物的香气总是引诱着他,可是这十几年里他从来没有胆量凑到摊主的面前。 骨子里透出来的自卑和羞耻,令他不敢去购买任何一点生存必需之外的东西。 可他为了严骋,第一次鼓足勇气。 李山知道,他送给严骋的小鱼根本比不上阿姨做的饭菜有营养,可这已经是他能得到最好的食物。 他想把这些献给严骋,就好像自己触碰到了海底的月亮,碰到了遥不可及的一个梦。 “挂在门上吧,我会自己拿的。” 复炸过无数次的浑油味和鱼的腥气已经冲过门板钻了进来。 严骋一阵一阵地头痛,他总觉得再这么无度地接受李山的“好心”,他离死也不远了。 但是李山很开心。 “你要快点好起来呀。”他在门外欢快地祝福着。 似乎是李山独特的祝福有了奇效,严骋的身体飞速见好,脸上的红疹也消退得干净。 他又能西装革履地站在穿衣镜前——坐在餐桌上陪李山一起吃饭。小笨狗的开心显而易见,在椅子上不住地晃着双腿,还要把自己的火腿片夹给严骋吃。 严骋重返工作岗位,跟韩泽谈起的话里十句有八句跟李山相关。 “之前让你去失踪人口库里比对李山的DNA,有结果了吗?” 韩泽黑着脸:“警方每年都在比。” 倘若有了结果,李山还不早就回自己家去了? “那我让你办的领养手续?” 韩泽的脸更黑了:“不管怎么看,李山都是个成年人了吧。” 严骋:“也对。” 韩泽只觉得跟他已经无话可说。 “那我还让你——” “加工资。”韩泽重重把手里捏了半天一页都没翻开的文件夹砸在严骋桌上,“对面大楼加薪百分之六十挖我,您自己掂量吧。” “啧。” 严骋双眸一眯,黑心老板的本性上来了。 他恬不知耻地招手叫韩泽靠近,压低声音给对方画饼。 “把严白羽的股权搞到手,到时候分你一个点。” 这意味着,韩泽将成为严氏集团的股东,再也不只是一纸合约可以束缚的打工人。 韩泽推了推泛着金光的细框眼镜。 “成交。” 严骋作为纵横商场十余年的老油条,拿捏精明干练的韩泽都极其有一套,更何况是家里那个笨蛋。 入住公寓小半个月,严骋露出了他丑恶的嘴脸。 “明明说好冰箱里的东西我可以随便吃的。”李山站在冰箱前,舍不得走开也不敢违背严骋的意思去开门。 “雪糕每天只能吃一根。”严骋冷漠无情地下规定。 “之、之前没有说过!”李山红着脸跟他争辩。 严骋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袍,坐在沙发上浏览着时政新闻,漫不经心地道:“我现在说了。” “可是我今天还没有吃。”李山根本拗不过对方,完全被他绕进沟里,“为什么不准我拿。” “因为你十点半必须上床睡觉。”严骋轻飘飘地把页面滑过去,上了钩的鱼又何必给那么多的饵料? “睡前一小时也不可以吃。”他又临时增加了新规矩。 李山气得要哭。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他的胆子有多大,竟然会对着严骋吼,因为一块雪糕和对方据理力争。 严骋把平板息屏,起身看看李山皱巴巴的脸。 快把人惹哭了。他想。 他走过去,抬手蹭了蹭李山湿濡的眼尾,声音变得低沉温柔。 “这么想吃?” 李山见事情有了转机,连忙点头。 接着,严骋便用他浑厚温柔的嗓音,安抚道。 “那就去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第15章 反抗 “早上八点之后才能出门,五点之前要回家 ” “雪糕每天只能吃一根薯片,只能吃两袋” “……” 严骋站在穿衣镜前面,无表情的整理着自己的西装,李山规规矩矩站在他身后,眼睛瞪得圆圆的,嘟囔着心里的规矩。 “如果没有遵守的话,就罚三天不能吃小蛋糕。” 李山说完,悄悄从身后抬起眼睛,狠狠的瞪了严骋一下。 他自以为做的很隐秘,殊不知一切都已经被严骋在镜子中尽收眼底。 “记得这么清楚啊,是不是该给你一点奖励?” 严骋似笑非笑的望着镜中人,手指一滑,轻松从上衣口袋中摸出一张蓝色的卡片。 “这是——” 严骋正做解释,可还不等他说完,李山便难掩满面兴奋,惊叫了起来:“是公交卡!” 这个笨东西居然认识公交卡。 严骋微微感到诧异,但很快他又想到了其他的可能性。 给残障人士配备免费的公交卡,是政府保障的一项工作。李山虽然是个流浪汉,但他的身份信息已经被公安系统进行收录,而且有了身份证。 按理来说,这些配套的保障他是应该得到的。 倘若李山曾经拥有过一张公交卡,那么现在他能够认出,也就不足为奇。 “以前用过?”严骋问。 李山宝贝似的把那张卡片捧在手里看了半天,听见严骋问他,才想起和对方搭话。 “谢谢严骋!” 他总是不吝啬向严骋展示自己的热情,把每一份情绪都做到极致。 “以前有过的,但是弄丢了。” 李山窥视严骋的神色悄悄补充:“我知道,有了这个我坐车的时候就不需要花钱了。” 严骋很习惯照顾李山的情绪,他知道不能把人困在房间里,按李山的性格,即便给他数不清的财富,这个笨蛋也不会觉得快乐。 所以他放手让李山出去闯荡,但是也希望能够为他提供一些不那么显眼的帮助。 哪怕一张小小的公交卡,也可以让他高兴很久。 “下次见到韩助理的时候要记得谢谢他,这些事情都是他替你去做的。”严骋难得做了回人,没有忘记韩泽的功劳。 “我知道了。” 小笨狗的回答干脆又利落。 严骋是带着一身好心情去上班的,可他万万没想到,才一脚踏进公司的大门,就感受到了无边的晦气。 这天是星期一,他那个便宜爹强行要求私生子来上班的日子。 严驰生的与严骋有几分相似,肤色却比他更白,那双眼睛在脸上的占比大的有些过分,懵懂看人时便显得很是无辜,惹人怜爱。 跟他妈一副德行。 他只比严骋小了两岁,一想到这些严骋甚至忍不住做呕。 他对这个私生子厌恶之至,偏偏对方还恬不知耻的要凑到他面前来。 严驰穿着板正的西装等在公司的大厅里,见到严骋进来,脸上竟然发出惊异的光彩,他欢喜的叫着:“哥哥!” 若非被众多的员工注视着,严骋恐怕已经控制不住,一巴掌招呼上去。 “再乱叫,当心你的舌头。” 严骋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走过,径直进入总裁的直通电梯,那私生子竟然不知死活的也硬跟着挤了进去。 严惩的脸色很不好了,狭小的空间里,他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对方。 他早知道这个私生子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哪怕是他生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 “哥哥我们之间不和睦,爸爸会生气的。”他说。 “而且我也不是要抢走你的什么呀,毕竟那是我们共同的爸爸呀。” 可真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崽子,严骋默默地想。 他是要提醒自己,严白羽的东西,他们有着同等的继承权利。 “如果你喜欢,言白羽可以是你一个人的爹。”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严骋似笑非笑地瞥了对方一眼。 继承权? 谁稀罕。 他越是显得亲密,越是对严白羽浑不在意,便越显得严驰那么不堪。 私生子急切的要从电梯里冲出来追着严骋说什么,然而韩泽的身影却倏然出现,伸出手臂将对方挡回电梯撞在壁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韩助理推了推眼镜框,沉声道:“严副总,您的办公室在第三层。” 电梯外两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不约而同的,回转身子侧眼看他,那两双形状迥异的眼中同样迸射出冷冽的光。 严驰站在电梯的角落,只觉得自己像被猛兽逼入绝境的猎物,他只有让喉管暴露在对方的爪牙下瑟瑟发抖,丝毫没有逃生的机会。 他根本不是严骋的对手。 严驰开始后悔,或许他处心积虑的想加入严氏,从一开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严骋的心情变得很差,但是他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 在极度愤怒中保持着理智,严谨的审阅每一份被递送的文件。偶尔对下属的行为作出一些点评,他的举动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正常。 只有严骋自己知道,他迫切的需要见一见李山。 只有那个天真无邪的笨东西,才能让他的心情平复。 因为堆积了双休的工作,所以每个周一的公司都会格外忙碌,严骋作为顶头的老板自然也不例外,他陪着员工们加班加到日落西山。 原以为按照约定,李山应该已经早早回了家。然而当严骋在停车场把车停稳,抬头望向公寓的窗子时,就愕然发现那里依旧漆黑一片,房间里似乎并没有人。 本就不愉快的心情,雪上加霜。 公寓楼层颇高,平时住户进出都是靠电梯。可严骋敏锐的注意到逃生步梯的位置隐约透出一些光亮。 有人把声控灯弄亮了。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李山就在那儿。 硬是凭着这种莫名的直觉,严骋寻着光亮的来源走了上去,旋即眼前出现令他暴怒的画面。 李山把自己蜷缩起来,躲在楼梯拐角的小夹缝里,做出防备的姿态。 空气里散发着些微弱的血腥味儿,李山露在外面的一只手背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新鲜血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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