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洗碗的手一顿,拒绝道:“不、不要了吧。” 严骋疑惑:“为什么?不想跟我出去?” 李山低下头,眼睫被灯光晃得金灿灿:“要花好多钱的。” 他的反应把严骋逗得直笑。 “可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这样吧,明天我打算出去逛逛,你要不要陪着我?” 李山就像寓言故事里,那几只朝三暮四的猴子,只是调换主语就被绕乱了脑子。 “好呀。”他欢快地答应了。 转天严骋就让李山深刻地感受到了金钱的力量。 他带着李山吃过早就想一同去的私房菜,出了菜馆直奔珠宝店。 顶流明星满身亮闪闪的巨幅画报镇在店门口,店内装饰豪华,水晶吊灯一比一复刻着卢浮宫的典藏珍宝,每一处细枝末节都彰显着门店的奢华。 严骋虽然身着版型简单的休闲套装,但服饰的品牌被店员一眼认出——属于那种只有钱多到烧的人才会缴的智商税。 李山跟在严骋后面,身形消瘦眼神躲闪,浑身都透着懦弱的不自信。 前面高大英俊的先生捉着身后人瑟缩的手腕,近乎强行把人拖进了门店。 好在店员职业素养过关,身穿统一制服的漂亮姑娘们围过来,露出标准的微笑,询问严骋需要什么帮助。 毕竟他一看,就很像个挨宰的冤大头。 严骋自然不负众望,最根本的是——对他而言花费几块钱买一桶泡面,亦或者花几万块买上一套衣服,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他的目的直白明确,径直拽着李山往金饰柜台走去。 目光匆匆扫过陈列柜中一排项链,毫不犹豫地指向最粗最重的一条。 项链没有经过太多的工艺雕刻,完全用硕大的竹节形金段衔接在一起,以至于整条项链呈现出一种暴发户的粗犷与豪气。 柜姐看他指向那一条,神情登时有些错愕。 陈年清仓款,八百年没有买家喜欢每个人都评价它丑,即将被融掉的金链子,等来了购买它的大冤种! 这点小插曲很快被她自己掩饰好,旋即笑眯眯地恭维着:“您的眼光真好,这条项链非常适合送给实力雄厚的长辈呢。” 严骋的视线依旧在柜台中逡巡,头也没抬地纠正:“不是买给长辈,是卖给他。” 说着他把李山的手腕举起来。 柜姐这次彻底呆滞了,她看了看李山纤细的脖子,忍不住幻想着金链子带上去后摇摇欲坠的场景。 人还没回过神,严骋的手又是一指。 一款朴实无华、表盘巨大的,大金表。 “这两样,包起来。” 解决了店内多年积压货,可谓一个彻头彻尾的冤大头。 直到两个人提着购物袋走出很远了,店里的姑娘们还在门口张望。 “你看见了吗看见了吗?他刷卡的时候简直帅呆了!” “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样的男朋友啊,到金店就挑最大号的买!” “好男人怎么都喜欢男人去了,嘤嘤嘤……” 被好男人宠幸的李山此刻正坐在车里,严骋举着粗犷的金链就往脖子上套。他躲又不敢躲,完全想不通严骋的意思,脖颈僵硬地挺着将自己当成个货架子,任由摆弄。 硕大的金链和金表在李山的身上散发着昂贵的光辉。 严骋满意地看着面前自己的杰作,旋即一脚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李山有一种自己会被打包卖掉的错觉,可他转念一想,自己恐怕还没有身上的金链子贵。卖了都不够亏本的,胆小的家伙声音颤抖着,说话都变得恭敬了。 “先生,我们去哪里呀?” “去棚户区。” 严骋浓眉略微扬起,深凹的眼珠紧盯着前方的路。 他补充说:“去你的小窝棚,把东西都搬出来,以后就不回去了。” 李山听了非但没有预想中的激动,反而变得很紧张。他始终记着严骋最初骗他的,至今还以为是因为嫌犯在逃,警方要求严骋保护自己。 “可是坏人被抓到,我就要回家了呀。” 严骋打定了主意。 面对这个没主见的笨蛋,只要他语气够坚定,李山就无法提出反对意见。 “以后你就永远住在我家里,又不是养不起。” 李山的眼底泛起些许异样的神采。 他明白自己该恪守本分,一条街边的流浪狗怎么敢期许温暖的房间?他随时会被人丢掉,再被嘲讽——贪心不足。 可当那梦中的景象来到面前时,他还是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他想问如果以后先生讨厌自己了怎么办? 又想问,以后自己做错事怎么办? 然而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或许会在未来发生的事情,支支吾吾半天。 好不容易才低声嗫嚅:“只有两个卧室,诺诺来了怎么办呢?” 严骋浑不在意地操控着车子,闻言轻佻发笑。 “我们李山是催我换个大房子呀?” 吓得李山慌忙摆手:“不是!不是的!” 他要辩解,却无从开口。 要去捂严骋的嘴巴,又发现对方一脸奸计得逞的坏笑。 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先生是故意捉弄自己呢。 他把手缩回来,委屈地盯着手上的大金表,到现在也没想通严骋要做什么,只是咕哝着抱怨:“坏死了……” 车子一路向老城区的垃圾场驶去,经过这段时间严骋对这片棚户区的路段已经了如指掌。 他知道李山步行回家的路线,甚至知道那些孩子周末会盘踞在这个路段,只为了等到李山捉弄他一番。 “下车吧。”严骋把车子停在一段狭窄的小巷始端,“去收拾行李,想带什么都可以拿上。” 李山明显恐惧地望着幽深的巷子,却不敢对严骋说实话。 他慢吞吞地解安全带,又去拆纯手腕上复杂的表带。 “不许摘。”严骋制止他的动作。 “可是、可是……”李山结结巴巴说不出所以然,目光频频慌乱地望向不见尽头的巷子,满脸都是慌乱。 严骋轻松接过他的话。 “可是带着就会被别人抢走对不对?” 严骋身高臂长,越过李山的身位替他打开车门,强行把人推下车。 “他们打你,你就打回去。” 他同样下车,站在距李山不远的地方望着对方。 “从这走过去,把行李带回来。” “我就在这等着你。”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强迫懦弱了十几年的软柿子,硬起来。
第20章 归处 严骋向李山抛来危险且甜蜜的诱惑。 心底暗暗滋生的贪欲如同藤曼一般攀附缠绕着李山的神经,令他无法做出理智的思考。 李山往巷子中央走去,回首遥望,见到严骋靠在车门上平静地看着他。 愚笨胆小的人鼓起平生所有的勇气,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踏进了阴影笼罩的地方。 手腕上金表亮得晃眼,足金的暴发户项链碰撞叮当。 要去李山的小窝棚,从小巷穿梭是最近的路——可李山知道游手好闲的孩子周末会在这里堵他,甚至逃课出来也要埋伏在这里搞一场并不好笑的恶作剧。 他擅长逃避,愿意花费更久的时间去绕远一条不被捉到的路线。 即便被他们碰巧发现,也只是低声哀求。 弱者总是挥刀向更弱者,这些顽劣的孩子本就生长在深渊中,把更卑微的人踩进泥土,对他们而言就是乐趣。 李山鼓足了勇气,可心里还是偷偷地想,要是他们根本没在这就好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 李山才走了一段距离,回身看不见严骋停车的地方,面前便骤然砸下一块形状崎岖的石头。 幸亏他机敏地后退了一步。 不然定是头破血流的下场。 亟待拆迁的危房断墙上蹲着个身穿棒球服的男孩,头发前端染成了夸张的紫色,嘴里叼着烟痞痞地看了李山一眼。 旋即四五个身量相差无几的男孩从断墙后涌了出来。 个个身上都染着一股故意模仿的可笑匪气。 “哎呦,金链子。”蹲在断墙上的紫发男孩嗤笑着,“用铁染的吧,挂你脖子上可不就是个狗链子。” 李山垂下头,贴着窄窄巷子的边缘,试图从几个人围困中逃出去。 当然未能如愿,有人故意挡住在他面前,有人伸手来扯那条金链…… 紫发男孩从墙上跳下来,故作潇洒地拍拍手。 “有几个月没孝敬咱们了?” “问你要卡你跑得比兔子还快。” “问你要钱身上一分没有,可有人看见你天天在摊子上买东西——傻子也会花钱?你数得清一二三?” 李山习惯性地缩着肩膀,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 “那是、是我的钱,我想怎么花……”他讷讷争辩,“你们不是好孩子……” “用你个傻子教我们?”紫发男孩暴怒着揪住李山不太长的头发,强迫他昂起头。 他们早就准备好了,给这个日渐生出反骨的李山一点教训,让他明白,在棚户区究竟谁才是老大。 早有准备的小弟拿出打火机。 ——按他们说好,本是打算烧了李山头发的。 可他看着李山脖子上挂着明晃晃的链子,也不知道怎么心念一动。 他把点燃的打火机凑到了金链旁边。 没有变色! 几个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到,李山却是因为火源的靠近终于无法忍受。 他奋力挣开几人的束缚,甚至把手肘挥到了紫发男孩的脸上。 这一个小插曲打乱了几人的阵脚,李山趁乱钻了空隙,拖着虚软的脚步疯狂向前跑去。 “操,这狗崽子!” 紫发男捂着脸,满面震怒地看着前面踉跄逃窜的人。 “这傻子也不知在哪发的横财,早就看他不对劲了。” ——身上穿的衣服整洁漂亮。 晚上也不睡在他乱糟糟的窝棚里,甚至佩戴的金饰都是真品。 “抢过来。” 他显然是这群少年的领头。 几个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抓着李山。 “不要、不要抢……” 李山吓得哭出来,可眼前没有任何人会在意他的惊恐。 他被人按在中间,发了狠地抵抗,拳脚不知道打在谁的身上,却依然没办法挡住众多的的进攻。 金链被人扯了下去,在脖颈上勒出淤血红痕。 紫发男孩得意洋洋地甩着手里颇有重量的金链子:“傻子,东西是从哪偷的吧,小爷就收下了。” “还给我!” 李山跌在地上,怯懦的眼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愤怒。 他猛地窜起来,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四个男孩一同都没能把他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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