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可怜 严骋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蜷成一团的李山。 良久之后才出声问道。 “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回家?” 他的声音冷冰冰不带丝毫温度,任谁都听得出男人隐藏的怒气。 李山的手微微抽.动一下,迟缓地抬起脸,表情脆弱而茫然。 嘴巴上磕出了血痕,右眼下是明显的乌青,就连头发也乱糟糟的,隐约有凝固的黑色血渍。 他养在家里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的小笨狗,怎么出去转了圈就破破烂烂的? 严骋有怒气,却知道不该对李山发,只能强压着心头的火,故作寻常地对李山道:“起来,回家了。” 说着,他便去推和逃生步梯连通的电梯通道。 二十七楼,他们又不能一层一层爬回去。 可是刚握住防火门的把手,身后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李山站起身,哑着嗓子叫。 “先生——” 梳理的称呼似乎瞬间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 严骋有些愕然地回身望去,只见李山咬着下唇,乌青的眼上睫毛微微颤抖着。他伸手在口袋里摸索了片刻,抬手对着严骋递来什么东西。 “对不起,先生......” “被弄坏了......” 早上刚刚送给他的公交卡,此刻已经在掌心断成两截。 严骋忽然间意识到,李山的神智始终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在外面做错了事闯了祸,甚至被人欺负了都不敢对家里的人诉说,他只会徘徊在门外,生怕自己给别人带来丁点的麻烦。 见到严骋盯着自己手中的公交卡,脸色不大好。李山磕磕巴巴胆颤地解释着:“我、我上车刷卡、他们看到,我不给的......” “我不肯给,一直跑一直跑......可还是弄坏了。” 那是严骋送给他的,珍贵的礼物,才不过一天时间,就被他葬送掉。 李山自责极了,他以为这次自己足够勇敢。从前无论那些人找他要钱还是要东西,只要一瞪眼,他就会乖乖递过去。 可他今天拼了命地逃,还是没能保住自己珍贵的礼物。 从李山含糊的措辞中,严骋大致拼凑了事情的经过。 看着李山习以为常的样子,他不敢深思——再不曾相识的时间里,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多少次? 甚至自己都曾是其中一员。 “他们是谁?”严骋问。 李山眨着水润的眼睛看他,右眼已经有些发肿了。 “附近的小孩,现在都比我高了。”他莫名心虚,似乎也知道自己被一群小朋友欺负太过丢人。 “除了抢公交卡,以前还抢过你什么?” 李山窥着严骋铁青的脸色,不敢同他扯皮,发动着僵硬的脑子回想。 “唔,钱吧。我已经把钱好好藏起来啦。”他小声同严骋分享秘密,“就在诺诺的床下。” 当真像个小狗一般,什么都喜欢往床下藏。 严骋的心有片刻柔软,但很快又坚定了原则,没有被撒娇的小狗骗过去。 “我问你,他们抢你的东西你就只会跑?他们打你,你不会还手?” “不可以还手。”李山却郑重地摇了摇头。 绘声绘色地向严骋描述着还手的后果。 “那样就会被邻居赶出去,没有房子住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没有人要的空房子……” 他所经历的是严骋不能理解的过往,弱者总是向更弱者挥刀。附近的邻居们都讨厌他,给他冠以各种恶名,小朋友们耳濡目染,也以欺负这个傻子为乐。 可李山不能还手,一旦他开始反抗,在那些人的眼中就会变成具有攻击性的精神病。 他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会被抓到哪里。 严骋总是拿他毫无办法。 看着面前湿濡的狗狗眼,无形却耷拉下去的耳朵和尾巴。 他终究放软了一点语气:“先跟我回去,看看你的伤口需不需要去医院。” “不用啦。”皮糙肉厚的李山推辞道。 他笨拙地跟上严骋的脚步,在空荡荡的电梯里却和他保持着距离。头垂下去,眼睛却不断上瞟,窥视着严骋每一分表情的变化。 “严骋。”他壮着胆叫对方的名字,试探着问,“你还生气吗?” “生气。” 严骋声音沉沉的,言简意赅回复。 “哦。”李山便又把脑袋垂了下去。 电梯寂静上行,偶有的失重感在脑内掀起微弱的浪花。 李山扣着自己的指甲,忽然听见严骋的声音毫无起伏地传来。 “明天起,不要再去捡那些东西了。” “你可以来公司,我会给你安排力所能及的任务——你可以和别人一样赚工资。” “我不要去。” 出乎严骋意料,这还是李山第一次如此干脆直白地拒绝自己的提议。他那么胆小,平时说话都要偷看自己的脸色,怎么会拒绝得如此坚定又利落? 难道他的公司里,有什么洪水猛兽,比那些顽劣的熊孩子更值得恐惧? 还不等严骋蹙眉发问,李山便开始了自己的解释。 “我、我不能到严骋的公司去干活。” “我太笨了,总是做错事。” “一直做错事的话,严骋一定会讨厌我的。” 李山眨眨眼,抬脸看他。他的情绪永远是那样好懂,脑子里想什么都在脸上一清二楚地展示着。 他只是不想在严骋面前出丑,不想被严骋讨厌罢了。 严大总裁的话噎在嘴里,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自己已经被这个笨蛋完全拿捏住了弱点。 “好吧,你自己做主。” 李山终于在严骋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笑意。 他悬着的心落下去,悄悄松了口气。 李山的伤都是皮外伤,只需要简单的消毒包扎,严骋简单看了看叫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自己进房间翻找药箱。 却在此时,玄关处的门铃响了起来。 严骋的小公寓很少有人到访,更何况是这么晚的时间。严骋的脑子里只有一个狐朋狗友的人选,他在房间内朗声招呼。 “李山,去看看外面是谁,不认识的人不要开门。” 然而几乎随着他话音落地。 门应声而开。
第17章 娘家人 门打开了,却没传来预想中的声音。 他们似乎刻意压低了音调在耳语什么,严骋意识到不对,拎着药箱快步走出去,却在门外见到意料之外的人。 是负责严诺绑架案的周警官,一位精明干练的中年女性。 她梳着一头整齐的短发,身上虽然不是警方制服,但身姿挺拔仍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周警官审视着面前的李山。 衣着破烂,狼狈不堪,头上的血渍已经凝固,右眼也高高地肿了起来,满面青紫,显然遭受了一场严重的虐待。 李山是很熟悉她的,惊讶的表情还未褪去,招呼也没来得及打,便被对方扯着衣领从房间拉了出去,被挡在女性纤瘦的骨架后。 “严先生,李山我就先带走了。”这位女警官面无表情地说着,显然将严骋当作了可恶的施暴犯。 严骋拎着药箱,看了看周警官的神色,又瞧了眼她身后还搞不清状况的李山,一时间有些头大。 “周警官,我想你弄错了。李山身上的伤并不是我造成的。”严骋言简意赅地解释着。 可这单薄的辩白并不能打动眼前的女警官,她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纸,平静地递给严骋。 是一份半个月前的验伤报告。 当然,主人正是李山。 严骋悠闲的表情凝滞,望着面前的验伤报告,倏然端起十分戒备。 他冷冷牵动唇角,笑着:“您想怎么样?” “当初严诺小姐被找到的同时,李山也伤痕累累地出现了。我们对他的伤进行了核验,确认那不会是杜家德造成的伤势。” 周警官一板一眼地说着。 “严先生,我明白或许凭这些证据并不能与您的势力相抗衡,法律或许无法制裁您。” “但您也要明白,为了一个李山而让自己负面消息缠身并不值得。” 周警官在威胁他。 严骋忽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力,诚然如同周警官所说,眼下的证据并不足以指控严骋非法囚禁擅动私刑。 他只要一个电话,或许眼前这位成熟的女士明天将会丢掉她的工作。 但严骋并不想这么做。 他明白,自己和周警官的目的是一样的,都希望李山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只不过现在,他们的意见出现了些微分歧。 正当他头疼该如何让对方信任自己的时候,站在周警官身后的李山终于用他笨笨的脑子搞清了现在的状况。看着面前剑拔弩张的二人,他怯生生地拽了拽周警官的衣角。 声音也低不可闻。 “周姐,严骋没有打我,是邻居家的小孩。” “他们要抢我的东西,我不给就被打了。”他还不忘替严骋找补,“严骋还说要给我包扎伤口呢!” 周警官有些狐疑地望着他,以李山的性格是不会对自己说谎的。 可要是有些人,用什么手段胁迫他,这种情况自然也不排除。 就比如上一次,周玲问他怎么受伤的时候,他指着身上的烟疤,说是自己摔的,谎话都说不圆。 “他们抢你什么?”周玲追问。 “公交卡呀。”碎片还在裤兜里,李山顺手就抓了出来,印证了几分话的可信度。 凭李山的脑子,他反应不会这样快。 周玲紧蹙眉心,可也不由得相信了他。 但还是忍不住叹气,戳了戳他受伤的笨脑袋。 “你呀你,人家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么护着他?” “不是迷魂汤哦。”李山笑眯眯地纠正,他用手挡着嘴巴凑到周玲耳边,悄声道,“我每天都可以吃一块小奶糕!” 简直傻得无可救药。 严骋都听得忍不住发笑。 短暂的危机解除,严骋请周警官进来稍坐。 李山很懂事地把冰箱里珍藏的果汁拿来请周玲喝,自己转身坐在沙发上,等着严骋用酒精消毒。 刺痛令他疼白了脸,可这个笨蛋愣是像定住似的一动不动,直到严骋把绷带缠好。 他乖得惹人怜惜。 “你该睡觉了。”严骋低声道。 李山的脸垮着,不大高兴地争辩:“可我今天的雪糕还没有吃,我还想和周姐说话。” 他今天挨了揍,又胆战心惊地在门外等了半夜。 严骋不落忍,想了想稍退一步。 “今天已经很晚了,我需要送周警官回家。你可以吃一块雪糕,不过在我回来之前必须上床睡觉明白吗?” 李山眨巴着眼睛,艰难地在周警官和雪糕之间抉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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