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的声画都被在外的警方看在眼里,指挥官通过传导耳机悄声叮嘱严骋:“别听他的,拖延时间,我们正在想办法。” 李山跪在地上看不懂现场发生了什么,他肩上在流血,疼得厉害,便歪着头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舔舔伤口。 严骋一时间没有动作。 他舍不得伤害李山,但是付出自己的生命又谈何容易。 若是真的可以用自己的生命交换李山,也算值得——可杜家德这个人,他真的会说话算话? “你不敢?”杜家德步步紧逼,他伸手摸了摸李山的脸,暧昧地低下头对他道,“瞧瞧,这就是你挑的人,可比你爹差远了。” “你爹当时可是哭着喊着要替你妈去死呢——” 他的言语虽然诡异,但严骋已是顶聪明的人。 他从只言片语中猜测,杜家德大约是知道李山真正的身份——他的生身父母,说不定早就被这个人杀害。 或许李山失忆,都和这件事脱不开关系。 “那怎么办啊?”杜家德惆怅地问着李山,抚摸他脸颊的手陡然施力,狠狠掐住了对方的喉咙,一刀刺下锁骨上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哇……” 李山痛得大哭起来,他下意识想要求救,想要喊疼。 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让他始终记得,在杜家德的面前自己只能是一条小狗。 他疯狂地摇晃着本不存在的尾巴,小声呜咽咕哝。 杜家德仍旧扯着他的头发,冷笑不已。 “你啊,求我可没有用——”染血的锋利刀刃再次挥动,高高扬在半空。 李山被吓得缩成一团。 “够了!” 严骋再也忍不住,怒喝一声。 李山吓得发颤的眼瞳转向他,满眼泪光。 严骋弯腰捡起地上的水果刀,不顾耳机里警方的喝止,他抽出刀刃,对着杜家德冷冷道:“你最好说话算话。” 可对方的刀刃落在李山颈上,浑然没有与他讲条件的意思,威胁之意不言自明。 李山仍搞不清状况。 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严骋。 然而下一瞬,严骋猛地挥动手里的刀,重重刺在自己腹上,鲜血沿着刀身瞬间滴淌而下。 杜家德也愣住,他并没有想到严骋会如此顺从。 李山的呼吸都凝滞了,鲜血从腹中涌出落在地上——转瞬而逝的一秒钟在李山眼中无限放大。 他仿佛看到那年最后一次送他上学的场景——明明还约好了,会一起去游乐园。 可再见面,只不过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不!不可以!”李山骤然暴起。 杜家德手里的刀擦着他的脖颈划过,长长一刀血痕狰狞可怖。 但他已经完全失控,就算杜家德再怎么扯动铁链也止不住一个正常身量的成年男人。 可李山并没有反抗的意图,他只是疯狂地推开杜家德,拼了命地扑向严骋。 与此同时,车库的大门轰然敞开,一颗子弹划破空气。 与皮肉交接的声音轻微却明晰,杜家德再血泊中倒了下去。 身着防弹衣的特警鱼贯而入,待命已久的医护人员也冲了进来。混乱的人群中有人拉扯着严骋,有人拖拽着李山。 雪白的裙子被两个人的鲜血染红。 李山哭叫着用手掌按住严骋的伤口,可血液还是不断汩汩流出。 “严骋……严骋不要死啊……” “先生,先生请您让开!我们需要展开急救!”忙碌的医生扯不开李山,急得满头汗水。 李山沉浸在极度恐慌中,他早就忘了自己身上的疼。 只怕这个世上最疼他的人再次弃他而去。 “山山……” “宝宝……别哭了……” 严骋的面容因失血变得苍白。 他用沾满鲜血的手掌抚摸李山的脸,轻声抚慰着让他平静下来。 “我没事……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嗯。”李山眼巴巴地跪在他身边,终于舍得让医生分开他们检查伤情。 灾难结束了。 可风雨似乎并未停歇。 02 李山的情绪还是激动到难以平复。 他的心理状况一向不太好,受了刺激后更是变本加厉。 医生不得已推了一只安定,才让这个有伤在身的人沉沉睡去。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李山自黑沉的梦中醒了过来。 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鼻端传来浓烈的消毒水味儿。 他知道这里是医院,想到重伤的严骋便慌张地要下床。可是才一动,四肢便都像被打断了似的疼痛难当。 右手手臂缠绕着纱布,脖子都僵硬得无法移动。 他慢腾腾地挪动自己的身体下床。 “你都伤成那样了,还到处走啊?” “严骋他命大,死不了。” 李山这才发现,合着隔壁床还躺着一位。 严驰颓丧地在床上刷视频,看见他疑惑地望过来,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瞅什么瞅?”他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为了救你,被那人踹了一脚,胃出血——唉,你待会跟我哥说点好话,我不把你们合伙骗贺家的事儿捅出去。” “你让我哥把爸爸的下落告诉我呗。” 李山脑袋还晕乎乎的,当下也没心思理会严驰的胡言乱语。 拖着半残的身体从病房里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门外的长椅上还坐着身穿警服的几位警员,熟悉的周警官赫然在列。 周警官站起身,不甚赞同地看了看从病房里冲出来的李山。 “该包扎好,忙着干什么去?” 李山脚步一顿:“我、我找严骋……” 他也流了很多的血,唇瓣干裂,面色苍白憔悴得肉眼可见。 周警官训斥的话藏在喉咙里,末了变成一声叹息。 “好了,我带你过去。” “严先生伤得重一点,还在手术中,你去了千万不要闹。” 李山忙不迭点点头:“我知道……” “那严骋他……”李山不敢问出口,但周警官心如明镜。 “应该没有大问题——不过你们太莽撞了,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这些话李山已经完全听不到耳朵里了。他满脑子只有严骋回到扎向自己的画面,那终将成为他又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手术室的指示灯还亮着。 外面的等候椅上坐满了人。 严老爷子心率飙到最高,远远望见李山走过来,冷漠地避开了视线。 奶奶手捏着一串佛珠,眼也不睁,虔诚地向诸天神佛祈祷着。 楚东来和韩泽站在一旁,尴尬的氛围在众人间徘徊。 唯有任素素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着不敢动的李山走过去。韩泽心提起来,也忙跟上。 李山知道严骋是为自己受伤,见到他的家人,只有羞愧交加。 任素素站在李山面前,精致到充满攻击性的漂亮面孔显得格外愤怒。 “自从严骋认识了你,掌管的公司开始动荡,声誉也被被污蔑,现在连自己的安全都不能保证。” 李山难堪地揪着手指,头低低垂着。 “对不起……” 他明白,自己要是识相一点就该主动滚蛋。 可他怎么舍得呢? 头顶的每一片乌云都散掉,未来的每一天都会阳光明媚。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时刻,怎么舍得将即将到手的幸福拱手让人? “但是、但是阿姨……我……”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任素素根本懒得理他。 “我算是看透了,严骋这小子现在被你拿得死死的,把你当命根子看着——你以后就老老实实的,把自己养好了吧。” 李山被绕糊涂了,根本听不懂妈妈的意思。 韩泽在旁干咳了一声,悄悄提醒。 “说谢谢……” 李山虽笨,但听话。 乖乖地站好,声如洪钟:“谢谢妈妈!” 坐在手术室门口的老爷子颤巍巍又捂住了胸口。 怕不等严骋被推出来,老爷子就进隔壁抢救了。 “好了,素素过来。”奶奶倒是比别人想得更开些,知道任素素心中的百般不情愿,柔声开解着,“这样就对了。” “两个孩子的事咱们都看在眼里,这么多风雨过去,眼看雨过天晴要是硬把他们分开,孩子们该多伤心?” “再说小骋还在抢救呢,他要出来啊,第一眼准想看见小山。” 任素素无奈地叹了口气,彻底认命了。 毕竟经过了这一遭,大家都看到在严骋心中李山的重要性。 没有人愿意用严骋的性命来赌一场。 手术仍在焦灼地进行,严家人的心都悬在嗓子眼,贺柔两夫妻得知消息紧赶慢赶过来,终于在手术室门前看见了死里逃生的李山。 “山山!” 贺柔被暮云笙搀扶着,眼泪倏然淌了下来。 她哭着打量李山的身体,生怕有什么不可逆转的损伤。 又一打眼瞧见身穿制服的周警官站在一旁,忙上前询问情况。 “您好……”暮云笙礼貌地同周警官打招呼,接着问,“那个凶手现在……” “伤势不致命也在抢救,我们的同事正看着他。”周警官安抚在场的人们,“请大家放心,他一定会受到应有的审判,再也不能伤害任何一个人。” 李山自从贺柔夫妻出现,目光就有些呆愣。 他已经想起了一切。 他的父亲是一位普通的小学美术老师,他的妈妈是商场的里的售货员。 他并不是暮溪,他叫郁别山。 那是爸爸妈妈给他最好的礼物,他们从贫瘠的大山走出来,奋力打拼一个温馨的家庭。 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永远离开那座大山,拥有更光明的未来。 他并不是这对夫妻的儿子,却贪婪荒唐地享受着属于别人的亲情。 再也不能恬不知耻地自私下去了。 李山垂着脑袋,拉住贺柔的手。 “我有点事情,想和您讲。” “好啊。”贺柔人如其名,总是温柔和蔼的,她回握李山的手,仿佛毫不知情一般。 左右寻了寻,找到一间空置的病房。 “来这里,让爸爸妈妈好好看看。” 然而这两个词汇,却像是响亮的巴掌,让李山无地自容。 病房的门关上,贺柔站在他对面,心疼地看着李山绷带下的血渍。暮云笙把带来的食盒放在柜子上,轻声道:“先来吃点东西补补身体。” “手术恐还要进行一会,别累垮了自己的身体。” 李山定定站在那,不知所措地接收着两个人的好意。 “对不起……” 他还是开口了。 暮云笙的动作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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