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勉励维持的幻境被戳破了。 “我都想起来了……” “我、我不叫暮溪……不是你们的儿子……我是个骗子,对不起……” 可暮云笙的动作,也只是停顿了那么一秒,继而轻快地从食盒拿出了相关餐具。 贺柔冰冷的指尖落在李山脸上,似乎在细细抚摸他的轮廓。 似乎透过他,便能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傻孩子——” 她轻声道。 “做妈妈的,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呢?” “小溪是好孩子,山山也是好孩子。” “不是你骗了我们,是我们一直在欺骗你。” 她当然早就认出来了。 蕴藏在母子间的血脉之源,是永远无法割断的。 李山有太多的破绽,贺柔会为他不遗余力地补好。 她要让李山来维持自己的幻觉,好像她的小溪还在这世上——可也是李山的出现,打破了她的美梦。 倘若暮溪尚在人世,贺缜又怎么会找一个陌生的孩子来冒充呢? 她装作不知道,欺骗自己,也骗过所有人。 在这场惊天的骗局里,其实每一个人都早早知道了真相。 “别难过了,山山。”暮云笙从一旁走过来,熟稔地揽住妻子的肩膀,另一手去摸了摸李山的脑袋。 “这段时间你给我们做儿子,我们真的很开心。” “我们很想小溪,但他大约再也不会回来了。” “如果你愿意,可以不用再叫我们爸爸妈妈——但是,把我们的家当作自己的家好不好?” 那时李山想。 他为什么不可以相信奇迹的存在呢? 或许是爸爸妈妈冥冥中的保佑,让他遇见了严骋,遇见了贺柔与暮云笙。让他在失去至亲后,重新获得了世上最温暖的感情。 “唔啊啊……” 李山大哭着扑进暮云笙的怀里。 文雅的画家用宽阔的肩膀搂住妻儿,哪怕是惊涛骇浪,都会有过去的那一天。 手术中的灯光熄灭了。 韩泽匆匆敲了敲病房的门,低声提醒:“严骋出来了。” 李山慌慌张张地从暮云笙温暖的怀抱里出来,胡乱擦了两把眼泪,一瘸一拐地冲出去。 严骋手术只是半麻,人尚且有些神智,被护士推着病床送出来,勉强对着爷爷奶奶笑了笑,眼睛就开始四处乱晃。 不用说,大家都知道他在寻找什么。 “来了来了。”任素素抱着肩膀,看了一眼没死透的儿子,吐槽道,“你看你那个不值钱的样子。” 可任凭任素素怎么奚落,严骋当前的脑容量都没有分给她。 哭叫着的小狗很快扑到了病床前,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呜咽着喊严骋的名字。 虚弱的严骋勉强抬起手臂,蹭了蹭他哭花的脸。 “笨蛋,哭什么?” “我这不是没死吗。”
第66章 严某自爆卡车&小狗深夜怒剃头 01 严骋虽然看上去神智清醒,但麻醉药剂侵蚀着神经。他其实并不像表面那么正常。 被护士推着床送进单间病房,家里的长辈都揪着一颗心跟在身后。 李山更是吧嗒吧嗒地掉眼泪,自责到无以复加。 严骋瞧着他哭得可怜,虚弱地抬起埋针的手臂招了招:“过来,给老攻亲一下。” 长辈们都站在旁边,连护士都还在调试药剂没有离开,李山就算再想和严骋贴贴,也厚不下这张脸皮。 他扭捏地没有答应。 委婉提醒道:“爷爷奶奶还在的……我要扣分啦……” “你说谁在?”严骋目光飘忽地向房间四周张望,若是仔细分辨,不难发现他的瞳孔根本没有聚焦。 “这里不是只有咱们两个?” 他因失血而苍白的脸逐渐皱成一团,他很疑惑。 “我其实从刚才就想问了……山山……你为什么有三个头?” 严骋这几句话,直接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都听到宕机。 老爷子哆哆嗦嗦地拄着拐杖,奶奶颤巍巍地捏紧了佛珠,任素素面容狰狞——只有还在调试器械的护士镇定自若。 李山愣了片刻,爆发出绝望的嚎啕哭声。 “哇啊哇——” “严骋变傻了……怎么办啊……” “一个家里,怎么可以有两个傻瓜……” 他不哭还好,这一哭老爷子险些当场厥过去。 严骋还是满脸疑惑,他不懂李山的三个脑袋在哭什么。 “病房里需要保持安静。”护士姐姐冷漠无情地把用过的器具丢进黄色废料桶,满是无奈地对着即将入驻心内科的老爷子解释。 “麻醉药物会对患者的感觉神经产生一定影响,四到五个小时之后药物会完全代谢,患者的感官才会恢复正常。” “家属不必太担心。” “还有你。”护士翻了翻小推车上的值班记录,“402病房的2床是吧,下午的消炎药该打了,回病房等着。” “你是外伤,不能激烈运动避免情绪激烈,医生难道没有叮嘱你么?” 李山被凶得缩起脖子,恋恋不舍地看着病床上的严骋。 “我可以在这打吊针……” “屁股针。”护士无情地点破,“在这打?” 李山神色一凛。 身上的伤口太多,他根本感受不到屁股上小小的针孔,可护士这么一说,那丁点都不明显的小针孔开始隐隐作痛了。 “唔……”李山下意识用没打石膏的手臂挡了挡屁股。 害羞地说:“那我还是回去吧……” 严骋晕乎乎的,没搞懂李山为什么要走。 他伸手拉住李山的衣服,满脸不快地问他:“不想呆在老攻身边?” “难道我只是受了点伤,就没有了以前的魅力?” “你喜欢的究竟是我的什么?我的脸还是我的腹肌?” 严骋被麻痹了神经之后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李山完全崩溃,严骋像个不讲理的小娃娃,得不到心爱的玩具,就要在地上打滚撒泼地哭闹。 “不、不是……”李山被拽着在严骋的病床前蹲下去,小声对他讲,“我当然严骋的哪里我都喜欢……” “可我要去打针了。” “就在我身边,哪都不许去。”这一瞬,严骋变回了威严的霸总。 李山抽抽鼻子,悄悄同他咬耳朵。 “是屁股针。” “那又怎么了!”为什么麻醉药没能麻痹他的语言系统啊!李山要崩溃了,床上那个面色苍白到快死的男人大放厥词,“我没看过你的屁股?” “我还拍过呢!” 李山已经恨不得把医院的地砖挖开,把自己埋进去了。 几位长辈的脸色青紫交加,五颜六色精彩纷呈。 李山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任阿姨好像当场能把他吃了似的。 同严骋讲医学知识是行不通了,李山只能另辟蹊径。 他搬出一位严骋十分忌惮的人物。 “我等会再来,就是……贺阿姨等着我有话说呢。” 严骋果然很怕贺柔,涣散的目光瞬间清澈了——不过并没有太多实际的改善。他紧张地伸手抓住李山的腕子。 满面惊恐地追问。 “为什么要叫贺阿姨?她不是你的母亲吗?” 李山不由得辛酸起来,倘若严骋还好好的,他必然可以扑进对方怀里,诉说着得而复失的痛。 但如今严骋身体状况并不好,他便只能自己坚强起来。 “严骋,我已经知道——” “什么?你已经知道我跟贺缜合谋骗你跟贺柔的事情了?”心虚的卡车在药物加持下,自爆了。 李山一整个瞳孔地震。 “你说什么?” 就算在这样危机的关头,严骋还不忘维持自己冰清玉洁的人设。 他试图将所有脏水都泼到贺缜的头上,忙不迭为自己开脱。 “山山你听我说——都是贺缜逼我的——他想——” “你把嘴给老子闭上!”凶悍的火山爆发了,任素素太了解这个满腹坏水的儿子,就连他跟贺缜私下的勾当都猜到了几分。 “两个傻子在一块唠叨个没完,你们有什么机要大事必须现在谈?” “刚才怎么不让人一刀捅死你们两个?” “你!”任素素一指李山遖峯,“滚回病房打针!” “还有你。”她瞪着严骋,“再闭不上嘴,老子给你缝起来!” 若是再任由他说下去,保不齐会爆出什么惊天的秘密。 血脉压制产生了作用。 严骋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三个头的李山和数不清的小蘑菇,耳边也自动识别隔绝了任素素的咆哮。 可是自保机制冥冥中提醒着他,危险正在靠近。 “山山……”他压低声音道,“我要睡一会了。” “哦。”李山乖乖地答应,替他扯了扯被子盖好。 严骋神秘兮兮地抓住李山,视线不偏不倚看向任素素所在的方位,悄声对李山讲:“你要小心一点啊,我怀疑这里……闹鬼……” 李山也抬眼看向任素素,尴尬地张张嘴:“啊?” 被压制住的严骋终于安分守己地躺平,李山走的时候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的背影看。 直到病房门关上,再瞧不见对方了,严骋才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怎么只有两条腿啊……” 他感到无比遗憾。 任素素阴着脸逼近自家儿子,想敲开看看他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 严骋面前的蘑菇大军缩小包围圈向他靠近,惊得严大总裁爆了粗口。 “操。” “鬼压床。” 李山瑟瑟发抖地在专门的处置室挨了一针,一瘸一拐地爬下病床。 奇怪的是,贺柔夫妻并没有像严骋家人那样守在门外。 他自己一个人走出去,被周警官和其他几个同事堵住。 “有关案件的一点事情,需要跟你谈一谈。”周警官说。 李山点点头,顺从地跟着走了。 鉴于情况的特殊性,院方单独辟出一间没有人的病房给他们做笔录。 李山对着当值的警员一五一十把现场经过说出来,看着对方手中的笔在纸面上疯狂飞舞。连细枝末节都问清楚后,他在记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周警官动容地看着他,似有千言万语难以开口。 但一切终究还是要有个交待。 “杜家德枪伤不重,他醒过来后交代了很多问题……” “郁别山这个名字我们有查到。” “不过你的爸爸妈妈已经——就算是尸体,找回也没有很大希望。” 杜家德和李山的亲生母亲是同一个偏僻山村中长大的。 那里民风依然固执守旧,在妈妈还小的时候便不准她读书,由双方家长做主,定下了这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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