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这一秒他突然有了灵感。“就叫萱堂日永吧。祝你健康长寿。” 他把头撇开去，状似不经意提起：“体检结果怎么样？” 喻镜早滚了满脸的眼泪，泣不成声手舞足蹈地说：“很好，还能爱儿子好多好多年，再爱孙子好多年也行！等等，等等，没有重男轻女，孙女我也会很宝贝的……” 钟述闻没忍住笑了。 - 晚上十点宴会散场。钟述闻叫了代驾送他和丁寻曼回去。他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宣布要在丁寻曼的租房里睡一晚。 “理由呢？”丁寻曼倚在门框问他。“你不是嫌挤么。” “我决定霸占你的床给你点惩罚。”他稍微给了提示，“穿戴甲。你倒是眼尖嘴快。” “钟述闻你莫名其妙，明明是我立了功，哪有诛杀忠臣的道理？”丁寻曼笑着踮脚揽他的脖子，有模有样地分析：“这下皆大欢喜了吧，我就说你妈妈真的很爱你，至于一加一能不能大于二呢，我想也是可以的，你爸又送了你一幢豪宅诶！这还不叫爱？别太贪心啊你。” “但你到底为什么总用成语给创作品取名字啊？” “不告诉你。”钟述闻挣开他找水喝。 “那算了，还没到一定要知道的份上。”丁寻曼抱着手臂欲擒故纵。 “四个字，对称，而且不长不短刚刚好。”钟述闻果真立刻上钩了。 “就这么简单？” 钟述闻点头，“而且省事儿。” “行吧。”丁寻曼翻出冷冻层的鸡胸肉，“得先拿出来解冻一下，明早焯个水就能喂猫了。” “这么喜欢？”钟述闻回想办公室那只脏兮兮的橘猫，实在瞧不出一处讨人怜爱的地方，“好像只有我对这些……算是弱小生命吧，无动于衷也产生不了同情心。” 丁寻曼没有选择问“为什么”，只是无甚惊奇地说道：“这有什么？谁规定每个人都必须要同情喜欢比自己弱小的生物？如果因为同情鸡鸭鹅鱼猪就改吃素，素菜们到了阎王殿也要哭冤呢。” “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猫，”钟述闻酌量着说，“准确来说是我妈硬要我养的，它很烦，总是喵喵叫，我不管它，保姆阿姨会定时喂它，但它还是死了。我妈很伤心，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他至今仍被困扰，“有很多东西我都不懂。是不是挺像个怪胎的？” 丁寻曼噗嗤一声乐了。 “你笑什么？”钟述闻眉心皱出两道褶。丁寻曼说，笑你天真啊。他又把眉心展平，茫然地看过去。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嘛，听过吧，孟子说的。” 钟述闻打断道：“我最讨厌孔子。” “孟子啊，我没说孔子。他俩不是一个人，唉别插嘴啊，听我说。” 钟述闻心道孔孟不分家，说来说去依然绕不开那些话术。却依言没再多话。 “那什么，恻隐之心对吧。我不信你一点也没有，往脸皮厚点说，你可能对我就有那么一点，否则你干嘛还跟我藕断丝连啊？好吧这个比喻是不太恰当，先跳过。你知道以前有很多人因为生了女儿或者养不起了就把活生生的婴儿直接淹死吗，那才叫残忍。假如说你亲手杀死了猫，眼睁睁看着它咽气断命，那才真有点心理变态的样子。” 钟述闻趁他停下来的间隙，捏住他略微鼓起的腮颊，“那个萧什么，我忘了，她给我的感觉就是‘君子坦荡荡’。”他有意给丁寻曼出难题，“至于我么，自然小人长戚戚。” 丁寻曼大脑飞速运转，满脸为难地思考着，脑筋动得百转千回，终于胸有成竹地说： “你吃过蛋黄派吗，算了肯定没有。就是那种中间夹着甜腻腻的馅，质地像面包又像蛋糕的食物，我以前觉得好珍贵啊，但现在吃起来又觉得其实口感挺粗糙的。扯远了，说回来，让我们把蛋黄派分解成三个部分，上层、夹层和底层。你呢，就算作中间那个味道最特别的夹层好了。你看啊，把上层当成君子，底层当作小人，他们一个特别好一个特别坏，但这世界上除了黑白还有灰色地带呢。你就处在中间，既不主动向好，但也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种状态是最舒服的，只需要考虑自己，或者偶尔也连带一下身边重要的人，那活着多轻松呀你说是不是？而且那话不是还说了，什么人非圣贤，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说明君子也只是个相对而论的概念而已，不要把自己框死在一两个形容词里啊钟述闻同学！” 钟述闻的手挪到他细长的脖颈，感受他连续震颤的声带，他虽然在颠三倒四不知所云地讲道理，但钟述闻已经过耳不入全忘记了。他只记得丁寻曼郑重其事试图化解他心结的模样，专注而温顺，一定只有他见过。 他凑到丁寻曼耳边，不说话。丁寻曼感到间或有呼出的热气扫在他耳畔。只一会儿他的耳根就被不明缘由地熏红了，黏腻湿润的暧昧像雨后的空气把他们包裹其中，肺腑里都浸着雨丝的味道。 丁寻曼率先打破这略呈胶着的氛围：“今天我好累，用手帮你吧。”他思虑再三，又问，“可以么。” “我说不可以会怎么样？”钟述闻低头亲吻他的颈侧。 “让你睡地板？”丁寻曼笑着说，“或者把你赶出去。诶你别动，这里好痒……”
第26章 平安锁 六月出头暑气已至，在这样酷热当头的日子里，丁寻曼仍觉得生活十分有盼头——怀孕月余，他孕期反应很小，除了嗜睡外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而每晚都要摸着小腹，满心欢喜地赞叹：“怎么那么乖啊你。” 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构想了无数遍小朋友出生以后的场景，心里坠了满当当的甜，竟把即将分别的酸苦也抛诸脑后了。他叹口气，也知晓既然隐瞒钟述闻强行做了这件不光彩的事，即使再留下来也无法善终，这个问题始终会横亘在他们之间，况且爱情是不能拿来赌博的，他自觉并没有成为灰姑娘的潜质。 与其奢望钟述闻来爱他，可能那爱也是短暂的虚浮的，那不如算了吧，丁寻曼垂头看向腹部，那里依旧没有很明显的变化，只有这个和他共用着一副身体，聆听相同心跳的小生命，他可以紧紧地抓住。在这个世界上，他只相信血脉交织的亲情是牢不可破固若金汤。至于别的，不过命里有时终须有。 他又买了回程的车票，两天后启程。收到购票成功提示，盯着屏幕放空了片刻，决心好好和这里的一切告别。 ——丁寻曼：今天是周六，有空一起去游乐园吗？我很想去，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他给钟述闻发去一条微信。 钟述闻最近养成了秒回信息的习惯：去游乐园干什么？ 丁寻曼低头笑笑，总不能说就当提前陪你儿子/女儿玩一下吧？打下一行：弥补儿时的遗憾？不管了，反正拒绝我也要把你绑过来。 那头打了又删，丁寻曼眼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一栏跳动又消失。 ——钟述闻：半小时后到。 - “又忘了。”钟述闻倾身朝丁寻曼逼近，扯出安全带“咔嗒”一声扣上，做完这一切他也没动，垂着眼细细端详丁寻曼，“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有点奇怪？” 丁寻曼避而不答，小幅度耸动鼻翼说：“你喷香水啦？” 钟述闻不露声色地笑了笑，“对，斩O香。” 丁寻曼一反常态，没再讪皮讪脸追问“是不是想斩我啊”一类，而是直直与他对视，语气认真地说：“祝福你。” “什么？”钟述闻心下掠过一阵怪异的感觉。 “还能是什么啊，祝你斩到心仪小O咯！”丁寻曼轻松揭过，“你说游乐园里有没有什么平和一点的项目啊，大喊大叫在天上乱飞太没意思了，我们去坐旋转木马吧？” “或者摩天轮也行，什么在摩天轮最高处接吻，小说就爱这么写，确实太老套了，但还怪肉麻的。” 钟述闻紧握方向盘的手上青筋隆起，“玩这些？丁寻曼你——”隔了几秒，又抽空扭头看他一眼，“认真的吗？” “当然啊。”丁寻曼笑意盈盈，“你准备怎么办？” “先做个心理建设。”钟述闻说，“再买个面具吧，把脸蒙起来。” “你现在很有幽默精神啊？”丁寻曼探手揉他的头发，“好好开车，别看我了。” 车行不出五公里，钟述闻率先打破宁静，他目视前方，佯作淡定地开口：“那为什么你可以看我？还看了这么久。” 丁寻曼这时是想不出“因为你在开车啊”这样理应如此理直气壮的辩驳的。他带着被揭穿的窘相，眼神飘忽乱转，默想着我总要看个够，以后孩子问起爸爸来，才好对答如流地告诉他，是很帅很高，有时嘴硬心软，在某些方面又很迟钝的一个人。最后他选择避重就轻说：“没看你，你那边风景比较好看。” 他在钟述闻的余光里似乎怕冷一样缩紧了手脚，“我睡一下，昨晚熬夜困死了。”说罢就闭上了嘴。 钟述闻偏头望向窗外，同样的植物、天空和车流，甚至太阳光更刺眼一点，他尽力发挥脑袋里所剩无几的想象力，也并没有发现任何出彩的地方。他又转回来，趁等一个红灯的间隙从后排拿了一张薄毯，盖到丁寻曼身上。 丁寻曼无知无觉间真的睡了过去，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到了停车场内部。他这短暂一觉睡得并不舒坦，反而全身像被软脚虾附体似的无力动弹，独剩一双眼睛还能骨碌转动。就把脸藏在毯子下，依旧偷偷侧目观察钟述闻的动静。 如果这会儿钟述闻盯着他的眼睛逼问他：“你会舍不得我吗？” 他想他肯定要忍不住说“会的。”幸好钟述闻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这么问。 钟述闻停好车，松开安全带，又仰起头愣了几分钟，才准备叫醒丁寻曼。 “我醒了。”丁寻曼弯起笑眼，“现在重新和你说一句，早上好。” “十点五十八分。”钟述闻抬起腕表，“不早了。” “那中午好？你好烦不要纠结这些细节，我们走吧，有没有吃早饭？” “阿姨煮了牛肉面，味道还不错，下次你可以尝尝。”他迟疑着停了两秒，坦率地说：“比我做的好吃很多。” 丁寻曼看似专心在攻克车门开关，钟述闻这辆车他第一次坐，支着脑袋研究把手上的按键，顺利开了门才转过头应声，“好啊。”他起身踏出去，又攀着窗探进半张脸嘻嘻笑：“但是你煮的面一点也不比别人差，要对自己有信心嘛。” 在偌大的游乐场里漫无目的地闲逛，丁寻曼拽着钟述闻的衣角，一路走走停停，满脸憧憬地仰望正在运作的旋转飞椅，嘴上嚷着“哇看上去就像一个大拨浪鼓。”却说什么都不肯自己坐上去玩一圈。 “我害怕。”他说，“万一掉下来了呢。”
48 首页 上一页 27 28 29 30 31 3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