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也没有别人住。”他偏过头去,怪自己没出息,因为一句话就委屈,刚止住泪的眼眶又热起来。低着声音: “你要不要洗澡?我帮你拿新的浴巾。” “啊,好。” 他转过身去房间了,方徐来在原地大气不敢出,罚站似地呆了半天,感觉袁不惊在房间的时间有点长,忍不住走过去。 走到卧室门口时袁不惊出来了,拿着浴巾和一套睡衣。他声音似乎有点闷,低着头看不清脸,把衣服递给方徐来: “我不知道你要不要换睡衣,都是新买的。” “唔。”方徐来接过去了。 “别的房间没有多的床……客厅这几天晚上有点冷,房东说暖气下个月才能开。”他顿了顿,“被子也没多的,沙发上有毯子,我再给你拿一条……” 方徐来听着,想忍没忍住,捂着脸打了个喷嚏。 他松开手慢慢放下,刘海一下子被抓得有点乱,做错事一样看着袁不惊,小声说: “没事,可能穿得少被风吹了,洗个澡就……” 袁不惊“啧”了一声,皱着眉看他: “……我睡沙发,你睡房间里。” “不行。”方徐来立马拒绝他,两个人皱着眉对视。 “我可以打地铺。”方徐来提议。 袁不惊眉毛蹙得更紧: “……那你还不如睡沙发。”他抿着嘴唇,怕方徐来半夜真感冒,小时候天凉了夜里怕冷,两人都是睡一起暖和,然而时过境迁,此时此刻他不敢提。 方徐来眨了眨眼,盯着他眼睛下面的痣,觉得自己没理由要面子,张了张嘴,很不好意思似的: “那你床,会不会挤啊……” 说完他捺不住心虚,低下头看手里捧着的衣服。 袁不惊抬头看了他一会儿,移开视线: “那你先去洗吧,我去拿毯子铺上。” 方徐来“哦”了一声,拿着浴巾衣服,听话地走去了浴室。 等他洗完从浴室出来,客厅灯已经关上了,只有卧室里面的台灯亮着,散发柔和的光线。 门半开着,他轻轻推开又关上,袁不惊腿上盖着被子,坐在床头看书,另一边床上从之前沙发拿来的毯子已经铺好了。 方徐来轻手轻脚把毯子掀开,规规矩矩坐在床上,低头绞着自己的手指。 “你……琴没搬来吗?”他轻声问。 “……过几天才到。”方徐来一上床袁不惊就感觉书里的字开始乱飞,继续装样子拿着,其实根本看不进去。 “你在这儿呆多久啊,演出是什么时候?” 方徐来这才有机会把最关心的问题问了,虽然接下来该怎么样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具体还没确定。”现在的关系好像没他想象的这么糟糕,但袁不惊还是不敢说自己为什么来这里,他想了想,问方徐来: “你呢?你在这里工作怎么样?” 他不敢说自己准备回去了:“还行,有机会的话,可能过几年发展到别的地方。” 袁不惊有些失落,原来他还要再去别的地方,下一次又要去哪里找。 “你明天还上班吧?早点睡吧。”他不想再问什么,把书放回到床头柜上。 “好……” 方徐来乖乖躺下来,把毯子拉到身上盖好。 袁不惊关了台灯,也背对着他侧躺着,有些长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 房间里暗下来了,只有安静的呼吸声,隐约听见窗外风雨飘摇。 两个人在暗夜里睁着眼睛各怀心事,不知道今夜过后会什么样。 然而随着夜色渐深,睡意悄悄降落,原本的紧张也渐渐消散了,恍惚觉得或许这只是一个梦一样的晚上,他们不约而同来到了彼此的梦中。
第三十三章 日光透过窗帘照进卧室,雨已经停了,气氛很安静。 方徐来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睡得很好,什么也没有梦到。 过了两秒他才敢微微侧过脸去看袁不惊。 袁不惊依然保持着睡前的样子,背对着他,只露出一点肩膀,散落的头发,领口上方一小块没有被遮住的皮肤。 他有些难过,这是个有些抗拒的姿势。 一晚上不动也不怕压得难受,他默默想着。 他不用这么早去工作的,但他不想被当做逗留过久的客人。收回了视线,放轻动作准备起身。 起身的瞬间袁不惊就转过身来了。 其实他醒得更早一些,怕吵醒方徐来,一直没有动,胳膊有些酸,他稍微活动了一下,把被子往脖子上拉了拉。 “你醒了?”方徐来坐起来回望他。 袁不惊点了点头,他下半张脸被被子遮住了一些,只露出睁着的眼睛,一绺头发跟着动作从脸颊上落下去,有点痒,忍不住眯了下眼,曲起指节刮了刮脸。 “你要走了吗?”隔着被子,他轻声问。 方徐来觉得他这样很像一只刚刚冬眠完从洞穴里爬出来的小动物,偏过脸隐去了眼中的笑意: “嗯。” 他又等了两秒,袁不惊没再说话了。 于是他下床去洗漱。 袁不惊隔了一会儿走去了客厅,方徐来正在沙发椅边换衣服,刚穿好裤子,正裸着上半身,准备穿衬衫。 袁不惊下意识把视线移开了,又觉得欲盖弥彰,只好硬着头皮又转回来,好在方徐来低着头侧过了身,已经在从下往上扣扣子,只露出来一小节锁骨。 他只好把视线放在沙发上: “……你吃早饭吗?” 方徐来依然低着头,衬衫穿好了,把外套套上: “……我在街上吃。” 外套拉链拉上了,他抬起头: “你呢?今天做什么?” “没什么安排……” 方徐来点了点头,走到门口换鞋,袁不惊捻了下手指,走了过去。 “……你这个月会走吗?”方徐来蹲着系鞋带,低着头问他。 “应该不会……”他站在一边,有些茫然地看着安静的大门,头发还没有梳,自然垂落着。 方徐来站起来,视线聚焦于他耳边翘起来的一小撮发丝,告诉他自己上班的地址: “我不是一直在店里,有什么事的话……就和我打电话。” 袁不惊点头,发丝触到脸颊上,他又挠了挠,看向方徐来。 视线相交一瞬就错开了。 “……那我走了。”方徐来又垂下眼睫,向门锁方向转过身。 余光里袁不惊似乎是点头,或者没有,只答应了一声。 于是他把门打开,轻轻关上了。 袁不惊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明亮的晨光倾泻进来,他靠在窗边看了一会儿,一辆黑色的车缓缓驶离了他的视线。 天已经晴了,地面上还有未干的雨水,他觉得自己心里也还是湿湿的。 转身准备回房的时候,看到方徐来的衣服口袋里的烟盒落在了沙发上。 袁不惊坐在卧室床上,方徐来昨天睡的那一侧,烟盒里只剩两支烟了,他抽出来一支,烟嘴上还有轻微的齿痕。他含着烟,用打火机点了,细支的烟夹在手指间,烟雾从唇齿间呼出来。是草莓味的烟。 他默默抽了一支,灰烬落完了,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淡淡的烟雾萦绕着,他把烟盒合上,攥在手里,掀开毯子钻了进去,重新闭上了眼睛。 日落之后,如水的凉意又泛起来,尚未凋零的秋花兀自在夜风中绽放。 方徐来回了市内的公寓,躺在沙发上发呆。 他已经见过袁不惊了,甚至安安稳稳地在一起度过了一个晚上。他原来那小小的奢求可以说已经超额完成了,让他不敢相信昨天是真实发生的。 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他自嘲地想着。 他和袁不惊分开了五年,如果他们一直活下去,未来或许还有五十年。面对无比漫长的时光,他无法控制地觉得一个夜晚太短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人,但袁不惊是唯一的,亲人代替不了他,恋人也代替不了他,而袁不惊还愿意给他做饭,还会担心他晚上着凉。即使他依然不愿意留住他,至少也没有再次推开他了。 他怪自己不够勇敢,不敢立刻再联系对方。但他还能找到很多理由,可以明天去联系他,后天去联系他,这样他或许能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回他身边。 幸福和怅惘同时围绕着他,电话也是在这时响起的。 袁不惊打的还是国内的号码,他来不及反应,一瞬间坐起来了,把电话贴在耳边。 却只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袁不惊?” “唔。”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着急,拿着手机迅速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 “你还好吗?” “……嗯。” 他把门打开,“你现在在家吗?” “嗯。” 对面的声音黏黏糊糊的,只发出不清晰的音节,莫名其妙让他有点脸红。 可能是喝酒了,方徐来皱起眉,拿着车钥匙下了楼,一边问: “你是不是喝醉了?” “……嗯?” 他叹了口气,坐进驾驶座,虽然知道人可能不清醒,还是最后问了一句: “……袁不惊,你希望我过去吗?” 电话里似乎在思考吸了两秒,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嗯。” 然后电话挂断了。 方徐来心砰砰跳着,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他发动了汽车。 两处地方离得近,开车不过十分钟左右也就到了,然后他才发现自己进不去大门。 紧接着他又看到了住在一楼的那个正在玩耍的小孩子。 袁不惊住在三楼,方徐来深呼吸了一下,准备敲门,才意识到门是虚掩着的。不知道是不是袁不惊刚才稀里糊涂地把门打开了。 他把门关上,然后就看见袁不惊人蜷在沙发椅里,还穿着昨天的睡衣,披着昨天给他盖过的那张毯子。 几乎是愣了愣,他才敢走过去。 “……你回来了?” 袁不惊头发束起来了,但还是松散着,发丝黏在脸上,嘴唇被酒浸得湿红,脖子到脸颊一片酡红。看到他过来了就要起身: “饿不饿?我去给你做饭。” 方徐来下意识把他按住了,很轻地触了下他发热的脸,又替他把头发拨开了。 “……不吃吗?”他微微蹙起眉。 “……不饿。”方徐来看着他,摇了摇头。 袁不惊闷闷应了一声,又蜷回去裹紧了毯子,靠在椅子上看着他。 方徐来把放在旁边桌子上的酒瓶拿起来看,已经喝了有一半多,他知道自己酒量不行,所以袁不惊也好不到哪去,酒的度数很高,醉成这样子,估计一晚上都醒不了。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望过去,不知道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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