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在不死鸟的时候，许夏和朋友来酒吧看过乐队演出，看到他时也很惊讶，台下聊天才知道他和袁不惊是双胞胎。 之后他们交集不多，许夏也没有对他过多好奇，像是很清楚他和袁不惊是两个人。 方徐来一手撑着伞，手指伸进上衣口袋，拨开烟盒，夹了一支烟出来，秋季晚间又逢暴雨，呼吸间尽是潮湿凉意。 隔着重重雨幕，他觉得袁不惊成了一副远方的画。 酒店门前的两人准备告别，袁不惊有些犹豫，许夏注意到，微笑着等他开口。 “你后来……和谭也在一起了吗？” 许夏闻言笑出声来，似乎有些欣慰： “你终于也学会八卦了吗？”然后她继续笑着，停顿了一刻： “他今天赶不及过来，不然我们本来可以一起见面。” 许夏很轻松地拨了拨头发，接着问他： “我明年可能结婚，到时候你愿意出席吗？” 袁不惊愣了愣，也笑了： “那太好了，你们愿意邀请我的话。” 许夏咯咯笑起来，摇了摇头： “什么呀，我们都不介意，不会只有你还于心有愧吧。” 于是彼此都笑了，她看着袁不惊，弯起嘴角，突然有些神秘： “你今天有些不一样。” 袁不惊笑意未散： “是吗？” “还记得以前我邀请你在学校晚会上合奏那天吗？”许夏轻声说，“你今天就像那时候一样。” 然后她看到袁不惊微微凝滞了一刻，似是被拽进回忆里，她依然笑着，什么也没有再问： “那我就先进去了，再见咯。” 袁不惊和她道了再见，她招了招手，轻快地转身离去了。 此时沉寂着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出来，看到屏幕上方徐来发送的消息： “我到了。” 他猛然回头，看到街对面路灯下，半隐在黑夜中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方徐来明明撑着伞，他还是担心他会被大雨浸湿。 方徐来的心绪里夹杂着茫然与失落，还有两两相望而生的喜悦和紧张，情感混合在一起，和指尖燃烧的火光一样明明灭灭起起伏伏。 他根本不相信袁不惊能和别人在一起这么久，如果他真的做得到，那自己这些年就像个无能的笑话。 随即他骂自己不该这么贪心，他本来只是想再看袁不惊一眼，而他此时已经朝着自己走来了，这已经远远超过他最初的愿望。 他把烟熄灭，用尽全力摆出一个正常的表情，就像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偶然重逢的故人。他远不如曾经放肆，已经付不起任何痴心妄想的代价了。 “先上车吧。” 方徐来穿一件深棕色的夹克，袁不惊看不清他伞下的表情，只能闻到空气里还未散尽的烟味。 他开的是一辆并不显眼的黑色轿车，两人向两边分开走，分别坐上主副驾，车顶亮起暖黄的灯光。 “你吃过饭了吧？”方徐来坐好，低着头，车窗微微开了一线，潮湿的风漏进来。 “……吃了一点。你订了餐厅吗？”他其实没怎么吃，但不确定方徐来的意思是不是要去吃饭。 “订了。” 方徐来想说，我昨天晚上就预订过了，我很喜欢那家餐厅，他们有一道甜点是用南瓜盅做布丁，就和你以前的做法一样。 但是他只能说： “有点远，雨太大了，下次再去吧。” “……嗯。”袁不惊闷闷地回答了，他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他希望现在就能去。 雨刮器不停刷着车窗上的雨水，雨滴打在玻璃上的声音有些笨重。 “其实……你一会儿还要赶回来，提前说一声就行了，等天晴了再出来。雨这么大，让人晚上等着，也不方便。” 他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听着不像是体贴地给人辩解，倒像是拐弯抹角在埋怨。 “什么？”袁不惊蹙了眉，忍不住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反应了一会儿他在说什么。 “……你刚才看见许夏了？” 方徐来想到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赌气说了一句“祝你感情顺利”，现在也算是自作自受。 他环着手臂，往袁不惊的方向偏了一瞬，不敢抬头，喉咙轻轻“嗯”了一声，又转过身掏出烟准备点了，车窗降下来一半，飘着的雨丝斜飞着落在他脸上。 袁不惊这才知道他是误会了，想了想怎么解释： “我和许夏只在一起几个月。她也是这两天恰好在这里。” 他顿了顿，还是补充： “她快要结婚了。” 打火机打了两三次都没有火，方徐来干脆放弃了，重新揣进兜里，顺便把烟也放回去了。 “哦。” 他回答完，突然觉得雨也不是很大了，刚要开口，只听得袁不惊说： “你呢？找到……合适的了吗？” 他愣了愣，很快说： “我……这两年都是一个人。” 两个人还是各自低着头，袁不惊开口： “你还没吃饭？” “嗯？还没……” 袁不惊点了点头： “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我住在，”方徐来犹豫了两秒，说了郊区那处房子的地址，“挺远的，开车要一两个小时。” 袁不惊记得齐焰明明说过他平时住在艺馆附近，没有多问，轻轻吸了口气，说： “那要不去我那儿吃点东西吧，还有点菜。” 他其实有些忐忑，没听到回话，迟疑着微微抬了头去看方徐来。 方徐来看着他，眨了眨眼，迅速回过神来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手握稳方向盘，看向前方： “啊，好，你现在住在哪儿？”
第三十二章 方徐来把车停在楼下。 一楼门外有个小孩子披着雨衣蹲在地上玩水坑里的纸船，看样子是同一楼的住户，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方徐来没在意，跟着袁不惊进了大门，脚印挨着脚印，雨水顺着伞滴在楼梯上。 袁不惊先进了门，临走时客厅窗户开着，窗帘正随着夜风飘动，雨水积了一些在窗台上，他走过去关上窗，方徐来默默把门带上了。 “……你先坐一会儿？”袁不惊把外套脱下来挂在门边的衣架上，里面是一件浅色的棉衬衫，他把袖口挽上去一些，露出干净的手腕。 “好……”方徐来不敢多看他，望了望客厅，家具不多，只有一个木茶几，旁边摆了个单人沙发椅，上面铺了一条格子纹毯子。 袁不惊把冰箱打开，他刚来这儿几天，只想着找方徐来，没心情吃喝玩乐，所以买的还是简单的面条一类的食物，准备饿的时候自己凑合吃了，只是昨晚回来时路过附近店铺，多买了些新鲜蔬菜，倒是正好用得上。 方徐来没去坐，看着他在厨房收拾，心下一动，走过去。 水滴顺着手指下落，关上了水龙头，袁不惊拿着棉布把手擦干，拿了一把水绿的葱准备切碎。 “我帮你切吧。”方徐来也洗了手，把刀拿过去。袁不惊愣了愣，把葱递给他，细白的手收回去，不太自在地攥了攥，只好看着锅里渐渐沸腾起来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 “你现在都自己切菜吗？”方徐来放慢速度，仔仔细细切着葱，刀刃破开脆嫩的植物茎叶，落在砧板上，发出清灵灵的响声。 “……嗯。”他这话问出来其实有些好笑，显得袁不惊真的经不起风吹似得，连刀都碰不得，他忍不住偏过头轻轻嘟囔一句： “我本来也没那么金贵。” 只不过方徐来从前总嚷嚷着自己切菜，叫他爱惜手指。 他把面条撒进去，又打了一颗蛋在水里，拿了空碗放了调料，手指不停动作。 面条在锅里翻滚起来，冒出热气，袁不惊拿着勺子搅了搅，舀了一勺汤泼在调料碗里，左手自然落在腿边晃着。 方徐来垂着脑袋看他的手，那是一双很长时间里只有梦里能碰到的手，如果他再放肆一点，现在就可以牵上去。 “喏。”但他只是把葱码好了给他，收起手，碾着指腹上沾着的细碎的叶片。 “唔。”袁不惊顿了顿，把面条盛出来，抓了一把葱洒在汤面上，荷包蛋乖乖卧在一边。 他应该把碗给方徐来端到餐桌上，但这处角落里袅袅的热气像是要蒸发了他似的，只来得及关了火，把筷子拿给他，有些慌乱地想要逃走： “我去洗澡。你先吃吧，有点烫……” 方徐来接过筷子，看着他进了浴室。低头端着碗，碗沿确实很烫，但他没有放开，稳稳当当放在餐桌上，指头被烫得有些麻，微微发红。 熟悉的香气飘着，这只是一碗很普通的汤面，按理说他早该吃腻了。 他低着头，泪落下来滴在碗里。 方徐来抬起手背用力抹了一把眼睛，拿起了筷子。 花洒淋着头发，袁不惊抱着胳膊靠在墙上，水声很大，掩盖了他克制不住的啜泣。 等到他换好了衣服走回客厅，方徐来已经把厨房都收拾好了，安安静静坐在餐桌边。 “你……”袁不惊没有扎头发，还有些潮湿的发尖儿几乎垂到肩膀，他不太自然地抓了下头发，看向方徐来。 窗外电闪雷鸣，雨势还在不管不顾地加剧，毫无停歇的意思。 方徐来扫了一眼他从睡衣里露出来的一小片脖颈，又低下头去： “面我吃完了……那我先回去了……？” 说着他站起身，默默立在餐桌旁。 袁不惊没听清他是不是用了一个问句，他看着窗外雷电交加的天象皱眉，有些担忧： “你开车安全吗？” 方徐来沉默着，他从这里回公寓其实很快，而且路况熟悉，没什么大碍，他咬了咬牙，还是决定面不改色撒谎，话声低低的，似是充满迟疑： “……估计看不太清路，开得慢一点，两个多小时也就到了吧。” 袁不惊咬了下嘴唇，把紧张压下去，张口： “那要不你……” 就算他要自己在附近找个旅馆，那也算是关心他了，他已经心满意足，方徐来默默想着。 “在这儿凑合一晚？” 他睁大眼睛抬起头望着袁不惊，感觉自己像一只在雨夜终于被原主人找到的流浪动物，可惜袁不惊说完就把视线移开了。 “哦，你方便吗？”他把头低回去，又生怕是自己惹了麻烦让他为难。 他想即使是小动物在外面流浪久了，被人带回去以后也还是会害怕再次被扔掉的。 袁不惊本身就充满不安，好不容易把话问出来。这会儿听出方徐来话里的客气疏离，窗外的雨一时好像都尽往他心里落了。 他们在一起住了这么多年，如今也要问一句方不方便了吗？
28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