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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很熟悉，我想了很久才记起来，“阿尔瓦，”我看着远处的房子，压低声音说道“你炸了矿井不跑，来抓我有什么用？” 阿尔瓦“呵呵”地笑着，他从身后掐住我的脖子，然后将枪狠狠地往腰上顶，接着，我感觉到进入肺部的空气正在慢慢减少，脸蛋也开始发涨，以至于他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鸢尾那个混蛋，把我的逃跑线路泄露给了英国情报机构，让我差点被温斯顿·犹金森那个混蛋抓到，还挨了一枪...现在他们封锁了港口和机场，我无路可逃了...埃里克，走到那边！” 他的枪顶的很牢，我被押解到树林旁边的红色电话亭下，我们走进去他，他拨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将话筒递给我，吩咐道，“告诉温斯顿，准备好直升机和美元，在格灵顿街旁的空地上等我...如果他不来，你马上就完蛋！”他说道。 我拎着话筒，冷汗从脊背流到后裤腰，接线员的声音很温柔，我认得出是菲娜的声音，“你好，这里是地质研究俱乐部，有事请留言。” 我握着电话，瞟了阿尔瓦一眼，他狭起眼睛，将枪顶在我的太阳穴，我只能握紧电话，慢慢地说，“我找...温斯顿。” 菲娜问我，“请问你是？” 我咬着牙告诉她，“我是，埃里克·史密斯。” 菲娜顿了顿，跟我说，“好的，我帮你接到犹金森先生专线。” 电话“嘟嘟——”地响了几声，阿尔瓦牢牢地将枪顶在我的脑门，我没有任何可以逃的办法。树影在街灯下摇动，电话亭里晃动着稀疏的淡黄色影痕，电话接通的时候，我终于听见了温斯顿的声音。 我表明身份，他奇怪地问我，“埃里克...你怎么会知道菲利普庄园的电话？” 我还想说什么，阿尔瓦伸出手将话筒抢过去，他将枪盯着我，压低声音威胁温斯杜，“犹金森教授...别来无恙。”他笑道，“现在你的情人埃里克在我手上，如果你不想他的脑袋被子弹打成马蜂窝，就准备好直升机和美元，在格灵顿大街旁边的废弃空地等我，十一点前不到的话，埃里克就完蛋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穿过话筒，我模模糊糊能听见温斯顿在那头说，“你在威胁我。” 阿尔瓦眯起眼睛，笑道，“犹金森教授，埃里克对你的付出我都清楚，如果你选择放弃他，那我无话可说。” 这是我第一次被人拿枪指着脑袋，说不害怕是骗鬼，在阿尔瓦挂断电话之前，我听见温斯顿在电话里说道，“可以，就按你说的办。” 阿尔瓦押着我走出电话亭，长街上空无一人，我们沿着道路走了很久才到附近的空地。 空地很大，是一座已经废弃的工厂，有很多低矮的灌木，温斯顿站在厂房旁边，直升机停在空地上，螺旋桨低速旋转，发出“嗡嗡”的声音。阿尔瓦押着我走到直升机旁边，检查了仪表和储存油量，然后我听见了温斯顿的声音，“美金在后排的布袋子里，放了埃里克！” 温斯顿抿着嘴唇，脸蛋在月光下显得冷静深邃，阿尔瓦笑道，“放了他可以，等我在德国着陆再说。” 说完，他拿枪想逼我走上直升机，我看着螺旋桨在头顶旋转，几乎要将月亮切成碎片...我不是傻子，如果阿尔瓦安全回答德国，他一定不会放过我。 温斯顿也明白这一点，只是下不了决心。所以我深深地闭上眼睛，之后做出一副无所谓地样子，像往常一样朝他抛媚眼，“教授，别管我！”我回过头盯紧阿尔瓦，笑道，“反正横竖都是死，没有区别。” 温斯顿的决心也许是在那一刻下的，接着，他在黑暗中做了一个手势。很久之后，我才明白，意思是强攻。 几乎在一霎那，躲在灌木里的特工成排涌出，它们端着枪压近，阿尔瓦惊恐地看着四周，他将枪对着空气虚晃一周，然后又紧张地将枪指着我的脑袋， 枪管在颤抖，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在低声啜泣。那一刻，我才突然想起来...他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和我一样大。 但下一秒，他立马恢复冷静，他用枪指着我，甚至用力踢我然后想把我往直升机上拖，在黑暗中，我看见温斯顿对准直升机开了第一枪，接着，周围的特工纷纷开枪。 直升机的挡风玻璃碎了一地，在月光下像一堆水晶。 阿尔瓦端着枪躲在直升机后面，包围圈逐渐缩小，他偶尔会探出头，然后开一枪。我对他说，“放了我，我会劝温斯顿不杀你。” 阿尔瓦的眼睛亮了亮，“你别骗我”他说。 我摇摇头，告诉他绝对不会，他点点头，放我从直升机后慢慢走出来，温斯顿看见我，下了停火的命令，我慢慢地朝他走去，直到我无意间回过头，看见阿尔瓦将枪对准温斯顿。 我没有想太多，几乎是本能反应，朝温斯顿的身体扑过去。 他被我扑倒在地，子弹打穿了我的后背，我疼得不断掉眼泪，啪嗒啪嗒的滴在他脸上。 阿尔瓦见计划败露，拿起枪想自尽。但下一秒，他握着枪的手就被子弹打中了，枪支掉落在地上，他被特工反制着双手，清白的脸在月光下绝望低垂。 我无法设想阿尔瓦接下来的遭遇，只记得他最后的眼神落在那架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的直升机上，也许还幻想着能够回到德国。 我被紧急送进了上次去过的医院，血还在不断地流，红色的液体染满了白色的衬衫。布鲁诺穿着手术服，漂亮的眼睛和温斯顿对视，“子弹打在了骨头之间...无法麻醉。” 温斯顿在手术室陪我，他握着我的手，浅蓝色的眼睛写满哀伤。最后，他示意布鲁诺继续手术。 接下来的事情我不想回忆。夹子伸进肉里将子弹夹出来的感受，我至今回想依旧脊背发凉。 痛是唯一的感觉，低沉沙哑的声音盘旋在无影灯的上方，通过墙壁不断回旋。我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液体是眼泪还是汗....唯一的感受就是疼，疼到差点让我以为自己已经不爱温斯顿了。 醒过来的时候是傍晚，红色的天空飘荡着白云，鸽子成群南飞，温斯顿站在我身边，手指从我的脸蛋抚摸到脖颈，然后遗憾地说，“埃里克，我又欠你一次了。” 我虚弱地扬起嘴角，想像以前一样捉弄他，但最终我忍不住剧烈咳嗽，只能喘着气对他说，“用一辈子还我吧，教授....” 温斯顿没有说话，我将手撑在窗台上，和他聊起利物浦的黄昏，我告诉他，靠在港口旁的树下打盹，睁开眼睛是从树上漏下来的橘红色霞光，轮船在渡河上缓缓飘荡，是一大美景。“等你有空了，我们可以去看看”我转过头看他的侧脸，笑道“身边的风景未必比不上花大价钱去旅游美。” 那是1938年的傍晚，英国尚算平静，但欧洲的局势不稳。纳粹有意让苏台德地区自治，苏台德地区重工业发达，是战争重要的资源支持。但最后由于纳粹准备不充足只能暂时搁置，没想到到了九月，英法居然选择放弃捷克，签订了《慕尼黑协定》。 在当时，没有相信战争会在短短的一年后降临英国，所有人都认为纳粹收复了一战丢失的地图就会罢手。 又过了一周，即将入冬的午后并不温暖。温斯顿穿着厚重的黑色羊绒大衣，也给我披上了衣服，他告诉我，他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我问他会带我去哪里，温斯顿摇摇头，将我领上他的汽车后，照例用纱巾将我的眼睛蒙住。深秋的味道是凋零的，叶子飘落的声音和枯败的味道充斥着感官，但还好，我能感受到温斯顿紧握着我的手。 路途很长，我尝试着和他开玩笑，我说“听布鲁诺说，他小时候很调皮，掀女生的裙子，扮鬼吓唬大人，反正算是‘坏事做尽’，教授，你小时候不会也这样干吧。” 温斯顿的笑声像风铃一样动听，“...别听他胡说，我和他不熟。” 这句话我后来转述过给布鲁诺听，他瞪圆了眼睛，笑着挥舞着拳头，“温斯顿这家伙，忘了小时候出去玩晚了回家是谁帮他圆的谎，没了我，他屁股早开花了。” 我对着黄昏笑着说，没想到温斯顿长了一副冰碴子一样的脸，小时候居然也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小鬼。 不知道行驶了多久，汽车终于停了下来，温斯顿替我摘下眼罩的时候，我看见面前的草坪上，见着一栋灰色高楼。这栋楼看上去很平常，除了周围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 温斯顿牵着我的手走进电梯，摁下了十层的按钮。电梯门正对着一个圆形的川谷，稀薄的秋光投进室内，在地上形成一个变形的光环。 十层尽头的走廊是一个紧锁的房间，温斯顿朝着看守点了点头，看守朝它敬礼，然后掏出钥匙将门打开。 那是一个很黑的房间，通过门框透进去的光我才能勉强看清楚，有一个男人蜷缩在角落，他的身影很熟悉，看起来年纪不大，身子一直在发抖，我眯起眼睛，透过模糊的光，过了一会才将他认出来。 “阿尔瓦？”我苦笑。 但他好像认不出我，看守将灯打开，我看见他的脸色极度苍白，眼底下有深厚的乌青。他的精神状态并不象一个活人，但他身上并没有一点伤痕。 “他怎么了？”我转头问温斯顿。 温斯顿眯起眼睛，眼神寒冷，“没有，我们只是对他使了一点小手段。” 阿尔瓦眼神涣散，我只能听见他一直在低语：“放过我...” 温斯顿把我扶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瞧着二郎对我说，“他是德方的间谍，很早就用学生的身份渗透进地质学院。他知道了我要来选人的消息，千方百计地进入这次勘察队伍 ，为的就是在地洞里安装炸弹，他们的目标是我。”温斯顿眯眯眼睛，翘起二郎腿，“他也很聪明，知道检查森严，所以只用了一个当量很小的微型炸弹，想堵住通道让我困死在里面，就算最后被救出也会因为吸入氡气过多而受伤——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那个地洞很潮湿，没引起火灾，否则我们已经没有机会在这里说话了。” 我开始怀念那个曾经对我微笑的阳光男孩，他说他暗恋着家乡的姑娘，等大学毕业，要把她娶回家。 是战争，情报，让素不相识的人成为死敌。 我想问他，“杀温斯顿是你的任务，但你为什么要杀我。” 阿尔瓦摇摇头，他的笑让我觉得毛骨悚然，“埃里克，下井是你主动提出的，是你梦寐以求的，我没有逼你。” 我苦笑：“我还以为你真的对Y一无所知。” 阿尔瓦咬着牙齿，一双眼睛盯着我：“没错，我的目标是温斯顿，但我也恨你，我恨你长得漂亮，恨你一直得瓦辛格博士的喜爱——我哪里比不上你？”他绝望笑道，“不过我也只是顺水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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