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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嘴硬，“我哪有。” 温斯顿揉我的头发，问布鲁诺：“他的身体还是很糟糕吗。” “不容乐观。”布鲁诺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对温斯顿说，“医院三楼是什么样子你和我都清楚，再加上他的肺...埃里克是绝对不能再接受治疗的，但P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整你，所以你如果想保住埃里克，最好想个万全之策。” 我插嘴，“教授，P为什么‘整你’？” 温斯顿选择无视我这句话，他问布鲁诺，“先让他在威尔逊家族的庄园住一段时间，没问题吧。” 布鲁诺撇撇嘴，眼神斜斜地落在我身上，“你不怕我把他抢走就可以，毕竟小可爱长得美艳动人，我很难保证我不会动贼心。” 温斯顿弯着眼睛笑道，“请便。” 回忆里那天傍晚像一幅色调温暖的油画，窗外的天空拖着灰色的尾气云条，我解开两颗衬衫纽扣，眯着眼睛对布鲁诺抛媚眼，“噢，那正巧，反正我老对着教授也腻了。” 温斯顿让吉米送来了很多吃的，我和布鲁诺在餐桌上打打闹闹，温斯顿的脸在烛光里显得温暖沉静。我们都很默契地没有谈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可惜收音机里还是播报着欧洲的战况，政府在呼吁人们遵守灯光管制，留意警报声，按照时间地点去购买防毒面罩，因为听说纳粹会使用含有神经毒素的武器。整个英国已经陷入战时状态，曾经向往繁华都市的人们也开始向乡下躲避，大部分的政府和科研机构都将办公室撤到了地下防空洞，包括温斯顿在利物浦的“地下菲利普庄园”。 我不知道他对Y的探测到哪一步了。温斯顿只是在入睡前和我闲聊对我说，德国的间谍活动在英国越来越猖獗，而且他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我还活着，我已经成为他们的目标。 “其实德国人发现你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温斯顿坐在床边对我说“我们的译电办公室破解出来的密电是德国人给鸢尾下了指令，让他将你带回德国。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个指令没有得到执行，但我们相信德国人不会就此放弃，不过布鲁诺家族的庄园很安全，你可以放心，埃里克。” 温斯顿的话让我想起那天，在温斯顿伦敦的公寓里无意中看到的译电内容，纳粹潜伏在英国的间谍，我知道的，有两个，一个是鸢尾，另一个是雏菊， 他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温暖的感觉让我觉得安定。 “教授...那你怎么办。”我低声问他。 他仿佛没有听清楚，“什么？” “我藏起来了...就没有人可以帮你找到Y，那你怎么对上面交代。”我想起布鲁诺说过的话，他说温斯顿顶着的压力很大，而且已经开始不被信任。， “教授，我可以帮你，也可以继续接受治疗...” 我不知道前路会怎么样，但至少我想陪他一起走。在这个年代，一个人的寂寞路途太过孤寂和苍凉，两个人在一起，即便撑不到战争结束，落幕时演员表上的排名至少也能在一块。 “躲起来是你唯一能选择的路。”温斯顿抚摸我的嘴唇，语气苍凉：“埃里克，P和我是不同派别的关系，我们一直敌对，他想提拔丹尼尔取代我...所以想才想利用你的情报去和我的上司安德烈先生对峙...埃里克，你从一开始就被算计了。” 我挨在温斯顿身上，为自己自作聪明而懊恼，“我以为这样能帮你...” 温斯顿摇头苦笑，“我不怪你，埃里克，只是现在我们都身处险境，安德烈先生会怪我把你藏起来，但如果我不把你藏起来，等他们从你身上榨取到他们想要的情报，你的下场只是被秘密处置，”他说摊摊手，就好像在平常谈笑，“你可能会在回家的途中，遭逢车祸，被秘密下毒，直到毒发才知道，或者不小心失足溺水...英国不会真正信任你，至于原因，我无法说，” 灯光管制让利物浦的夜晚格外漆黑，床头的煤油灯摇晃着微弱的光线，我抱着温斯顿，心在抽搐，他的话让我明白，我和他之间，必须有一个要做出牺牲。 温斯顿保护我，要面对的是背叛组织的下场。 我透过微弱的火光，遗憾地抚摸他的脸，“教授，”我摇头，“但如果我置身事外，他们会为难你...” 温斯顿揉揉我的头发，笑道，“犹金森家族并没有你想的脆弱，我的爷爷是英国爵士将军，在一战立下战功。”他亲我的脸颊，在黑暗中和我脸贴脸，仿佛在自我安慰，“没事的，等战争结束后，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 我睁着眼睛和他依偎，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指抚摸着他的脸蛋，遗憾地笑道“教授...真怀念我们在利物浦的时光，就是我经常逃课，趴在窗沿上偷看你的那段日子。”我笑着叹气。 也许温斯顿说过无数次，让我在利物浦等他，好好当一个教授，才是对的。 “要是没有战争就好了。”我苦笑着提出假设。 温斯顿攥着我的手，替我掖被角，笑道“会结束的，埃里克，等战后我们会在一起很久，” 我笑着点头，但也知道这个愿望很难实现。 ——即便我能逃得过精神治疗，肺部的放射性粉尘也不可能排得出去。它们会在我的胸膛里不断地刺激着，直到长出肿瘤，坏死。 我眯着眼睛慵懒问道，“教授，你猜帝国和盟军哪边会赢？” 纳粹的实力很强，在当时没有人能预测战争结果。因为双方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抓紧时间握紧一切能握住的筹码，就显得尤为重要，比如“超级炸弹”。 温斯顿吻我的脸颊，隔着鹅绒被子抱紧我，语气苍凉，“正义必胜。” 之后，我住进了布鲁诺家族的庄园。那里很大，我居住的房间相当于我在利物浦的整栋房子。窗外是布景考究的园林，材料大多是大理石。草坪上种着很多我叫不上名的植物，恰巧是春季，白花随风扬落，透出十分难得的美好。 有专用的马车和仆人。布鲁诺派了一个身材略胖的中年妇人负责照顾我，她很和蔼，经常笑眯眯的，并没有因为我穿着寒酸看不起我。 不得不承认，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接触贵族的住处。这里高大的石阶梯，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随处可见来自东方的花瓶和珐琅彩时钟，我甚至在想，我偷偷拿一个出去卖掉，大概也够我吃半辈子了。 布鲁诺很少回来，他开始变得很忙，也变得爱喝酒了。他只准我用苏打水和他碰杯，自己却喝得烂醉，一双深褐色的眼睛盯着我，嘴唇张合着想说什么，但最终也只是踉踉跄跄地回房间去睡觉了。 偶尔，他会对我倾吐心事，他说“埃里克，家族的人要逼我娶亲了。”，我笑着和他捧杯，笑他“那正好，你也该有个人管你。” 他挑了下眉，秀丽好看的鼻子笑着闷哼了一声，“温斯顿将来也会被逼娶亲，世家子弟，看似风光，其实也身不由己。” 我笑着说，如果这一天来临，我会笑着祝福他，哪怕再难过，也会明白这才是适合他的人生轨迹。布鲁诺喝了酒后的手很冰凉，他突然握住我，神情窘迫 “埃里克，你还记得你第一次住院的时候对我说过，你喜欢冒险吗，我们逃出英国，到夏威夷岛，到美国去，怎么样。” 我摇头，分不清自己是开玩笑还是认真，“医生，无论是冒险和战役，我想要的战利品，由始至终只有教授。” 印象中那天晚上他看上去有点落寞，又灌了很多威士忌和白兰地才肯罢休。最终是由男仆送他回房间的。之后他开始变得很忙，偶尔有一次，我在花园碰见他。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穿带军衔的衣服，我笑着夸他，又问他怎么连自己家族的家都不回了，他笑得很有距离感，说： “埃里克，英国提出了‘毒气护国’的策略，同时也要想办法应对纳粹的有毒武器。我已经在实验室里很多天了。” 那时候布鲁诺没有对我说，参与这种生化工程实验的医生，都有被感染的风险，炭疽、鼠疫和霍乱病毒都是十分烈性的传染病，毒气的研制更加危险。但当时的我只看见布鲁诺英俊的脸只是稍显疲惫，却没有想太多。 我在威尔逊家族的庄园住到深秋的季节，古董收音机里飘出欧洲战场的消息，纳粹叫嚣着几个月内必定能登上英伦三岛，毕竟他们攻陷巴黎只用了几十天。 战争中一切都不可预料，在此之前，所有人都相信马奇诺防线会保证法国人的平安，但最终德国占领法国全境，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不得不说海因茨真是个作战“天才”，闪电战让全欧洲闻风丧胆。 在当时，西欧差不多全境沦陷，全欧洲几乎只剩下英国和苏联。新首相的态度十分强硬，他呼吁全名皆兵，保卫英伦三岛到最后一刻。那时候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布鲁诺和温斯顿了，在六月初我突然收到一封信，是牛油纸信封包着的，我拆开来看，落款是久未谋面的阿尔布，信的内容只有一小段， “埃里克，有传闻犹金森先生被内部审查，详情面谈。” 我将牛皮纸翻到背面，上面潦草地写了时间和地点。
第14章 14 我花了大半天时间才从威尔逊庄园回到利物浦，到苏格兰街的酒吧会路过我在利物浦的家。那正是下午时分，阳光罩着红砖楼，微风下小苍兰和玫瑰藤和四年前一样。 我站在家门口，这里熟悉，但又陌生。屋里空荡荡的，只有穿堂吹过的风。我和温斯顿谈恋爱的时候无数次在这里吻别，但突然想起来，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属于我和他的季节太短，离别和思念太多。 入夜后的苏格兰街繁华依旧，英国人离不开酒吧，打仗更催生了及时行乐的想法，我挤过醉酒的男人和穿着暴露的妓女，终于在角落找到埃尔布。 “好久不见，埃里克你好像瘦了，面色也不太好。”阿尔布为我斟酒，转手接了侍应的火，吞吐着烟圈和我说话。 埃尔布变得更成熟了，但笑容也更像一副面具，让我无法看穿他真实想法，其实也可以理解，长期在菲利普庄园那种地方工作，想幼稚也难。 我拎起酒杯，对他开玩笑，“还好，现在在英国减肥是时尚。” 酒吧里演奏着爵士乐，埃尔布摇着冰绿色的薄荷酒对我说，“或许你还不知道，犹金森先生被内部审查了，据说原因是滥用职权，还有迟迟找不到伊文斯夫妇的Y，耽误了H计划的进行，唉，本来以为他前途无量...” 埃尔布的语气里有浓重的惋惜，我坐在临窗的位置，对着夜色无边发愣。 温斯顿大概是为了保护我才会遭此一劫，如果他一直保持沉默，置身事外。他大概就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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