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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什么，那小子都开始玩女人了，可能玩得比你们俩还过。”刘诚之告诉我。 这便是第二个节点，自此之后，冷战升级，刘屿对我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哪哪都看不惯。所以今天这事就更显突兀了——有段时间倒有点征兆，那也是刘屿把目光总放在罗褚的身上，再往后，就已经到赵一璇出道那个“年代”的事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有心拿这件事刺他一刺，然而心底又冷不丁冒出来刘诚之此前特意告诉我的话。也就是这时，我才隐隐约约地感受到刘诚之特意告诉我这些大抵是有所图的，他了解我，知道我是有恩必报，一点也不乐意欠人人情的人，所以这种时刻的心软也是完全可以预料的。 我最终什么也没说。电梯门开了，我闭着嘴巴等刘屿离开，他带来的那个小孩很明显地再退了一步，眼神更明确地朝我示意，就差开口问“你怎么还不走”了，而刘屿则什么也没表示，眨了眨眼睛，倒先开口了。 “你先去车里等我。”他说。 我皱了皱眉头。 刘屿盯着我，在我皱眉的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这句话的歧义，于是又道：“我说你，小万。”
第16章 十六 “他不是我包的小……” 一听这话我就脑壳大，也不能怪他，刘诚之把公司看得比自己小孩还重要，只在有限范围内多分给他了点注意力，在这个意义上说刘屿是没妈的孩子也没差，二十多岁了还这么我行我素。 我只好赶在他说出别的难听话前提醒他：“你没必要跟我说这些。” 刘屿一愣，竟然露出了点受伤的表情，说：“……还是有必要的，毕竟跟你有关。”顿了顿，又道：“老头子已经跟你说过那个综艺的事了，对不对？” “你猜出来了？聪明。” “别挖苦我了，行英哥。”刘屿苦笑道，“但节目组发来的资料我想你肯定没看，他们标榜的创新点就是节目赛制。它虽然仍旧保留音综的基本形式，有导师有竞赛有观众投票，但赛制进行了创新，不再是素人对素人或是歌手打歌手，而是素人对歌手，车轮战，更有冲突感。你仔细想想，论人气，论资历，赵一璇怎么可能可以顶替你做导师？她是去参赛去了。” 我一愣，这回着实是有些震惊了。虽然我不太熟这些综艺里的弯弯道道，但当导师和参赛的区别我心里还是有些数的，赵一璇是被嫌弃了不假，甚至可以说是半封杀了，这个意义上，让她顶我的位置去做什么导师实则对她而言还是个好事，曝光度名气金钱三不误，指不定还能捞一两个会写歌的苗子回来，可这前提当然是她顶了“我的位置”，以她如今的名气，虽然做导师勉勉强强，却也远胜要去综艺博噱头当参赛者的小歌手们，仔细比较，一时间居然也分不出来是呆在家里躲风头还是去费劲参加这综艺要更差一些了。 “……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跟我解释你的私事的。”我说。 “不是我的私事。”刘屿说，手指下的开门键仍旧发着提示的光，“虽然你退出了，但第一期的主题已经定下了，这个人……想必你已经看出来了，跟你长得很像，是公司原本就打算送去参赛的艺人。毕竟是你的歌，你的听众，肯定在这方面是有一定优势的。” 那天我面上没露出什么情绪来，刘屿送我回了我的车，跟我挥手道别的时候姿态做得很足，我也没有为难他，说了些和缓的话。不是下班时间，停车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再小声的话似乎也能听到回声，可偏偏就是这样空旷的停车场，被大大小小车挤满了，离开的时候险些又和刘屿那辆骚包的跑车碰到一起去。 说实话，就算我在这个圈子里不算玩得花的，我也不是傻子，他那套说词，别说信一半怀疑一半，我是打算回家就忘在脑后的——本来这个事也不是我能管的事，正经说起来，他还是我老板呢，我老板什么时候和哪个小朋友在电梯里情态亲热轮得到我来评价合不合适吗？我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电梯里。 但我回了家，跟赵一璇通了电话，她的话好套，两三句就把整件事情都抖得干干净净，那人她不认识，至少节目组那边对参与人都瞒得死死的，但公司的确跟她透过气，节目里某几个素人选手实则都是刚跟公司签约的，要她照顾照顾，其中就有一个据说台风很像我的。 现在看来，哪里是台风像我，他人站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就很像我了。 说着便有生出了几分感慨，大抵也是为什么自从去一趟公司回来总提不起劲的原因，我不过还不到中年呢，公司已经开始着手推出“小周行英”了。要说我在乐坛的地位虽然高，却高在入行年份上。因为不到二十就走红了，论年纪，大部分时间里我总还是那几颗乐坛常青树里最年轻幼稚的，出道时因为火，偶有一两个模仿者，也基本不过是一两首的劣质模仿，单论脸上的胶原蛋白都打不过我，更何况我那堆成小山的草稿纸，于是慢慢地，也许是意识到了我本人就是那个“小”，这几年模仿者已经近乎绝迹了，今天这突然冒出来的一个，还是刘屿亲自盖了戳的正规产品，难免让人生出些许江河日下的感慨。 小姑娘心态倒是很不错，说她反正没事干，总不能真闲在家闷出病来吧，又说正好第一期限定要唱我的歌，连王骥亲身上阵都不一定有她好呢，她这样自得，越说我越担心，一问选的什么歌，好么，还真是那首最得这群小女生心的《相爱》。 可能需要事先声明一下，我并不是讨厌这首歌，它正是那几首让我赚够了版权费的老歌之一，论情论理我都不会讨厌它。只是这首歌适合大合唱，适合随口唱，适合当作或苦情或温情的电影片尾曲，歌声一响，镜头拉远，枝头被皑皑的雪压落在一夜的积雪当中，老妇人的背影，两缕没有梳好的银丝融在背景的白色里，但它就是不适合用来打擂台，更何况是车轮战。编曲早已被我改了上百遍，再改只会不伦不类，和原曲都比不了，又怎么打别人。 赵一璇本来很不赞成我这个顽固派观点，连着申明了三次，她只需要抓耳就行，拿到现场观众的票跟在常听歌曲列表里躺二十年是截然不同的做法，直到我最后一句话说完，她立刻清晰地在电话对面吸了一口气。 “《相爱》你改了这么多遍？”她小心翼翼地说，“原来的版本是什么样子的呀？” 于是，不知道是出于那一丁点愧意，或者是出于对后辈负责任的态度，下月底，在确认了季灏安并不参加校庆后，我飞回了岭城，顺便帮她找找最初版本的《相爱》。 你瞧，和季灏安分手后，或者按季灏安没多久之前跟我控诉的说法来说，我把季灏安甩了之后，为了让他联系不上我，我换了手机，换了城市，连房子都卖给了不太相熟的一个买家，房子里属于季灏安的行李被我在三天内打包寄回了他老家，连带一封分手信，而我自己的许多草稿，demo，因为来不及收，只能送给了下家。 我手里倒还有买家的电话，两三年前我们联系过一次，也是我回校，卖家人好，他房子空置着，还给我住了两日，那些杂物竟都还好好地保留着，说我什么时候有空，上门去取就行。 于是我这回也懒得定酒店了，免得跟那些黑洞洞的摄像头同进同出的，下飞机，晚饭还没吃，就直奔我的旧房子。 先是在车上给买家打了两通，进了楼道了，我又打了一通，正听着扬声器里的提示音呢，竟没注意到门上换了锁，门里也有断断续续的声音，好像是隔壁，又好像正是这间理论上在空置的房子。 电话被自动挂断，我把手机从耳边挪了下来，给小杨发了个消息，耳朵才终于捕捉到了门锁响动的声音。 还好，我没有理所当然地站在门口，而是隔着门有点距离，木门擦着我的鼻子而过，我抬起头，看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哟，”二十年不见，尧闻瑛那令人生恶的胡子都已经泛了白点，“是你小男友，灏安！” 我还没回，季灏安的声音就从里屋稳稳当当地传出来： “要说几次你才记得住？我跟他早就分了，你开玩笑不要开到他身上——别闹了，赶紧过来看片子。”
第17章 十七 我当然不会还抱着我和季灏安分手都应当归罪于始作俑者尧闻瑛这样让人觉得我对这段感情有所留念的想法，我们二人分开是因为也只因为性格不合，就算我们甜甜蜜蜜地再谈上三五年，这座从基底就开始裂缝的大厦也终会倒塌，真到那时候反而不好收场，我一个红遍半边天的新生代唱作人，他一个久炼成钢的演技派演员，万一吵得一地鸡毛的时候被哪个小报记者拍了——当时没有社交媒体，但上那些个头版头条还是可以预见的。只能说这算是一堆埋藏在路上的导火索里被尧闻瑛碰巧点燃的那根，没有这根，还有百十根在前方等着我们。 但我仍旧非常不喜欢尧闻瑛这个极吊儿郎当的人。 这与我对刘屿的厌恶完全不一样，刘屿，像所有上流社会的小孩一样，天生就拥有该死的特权，他或许在许多事上拎不清，但那是因为他有拎不清的资本，并且受到的也是这些小事对他而言无关紧要的教育，换句话说，也许他经过足够的教育，或者真正因此失去了在意的事之后，也许还有概率改掉这样轻浮的处事。尧闻瑛则截然不同，他的吊儿郎当是一种精明的吊儿郎当，透着骨子里的自私，我与他第一次见面恰好也在同样的地点，几乎同样的姿势，只不过我是那个开门的人。自那一面起，我每次见他便有种莫名的不适，对他的印象也不好，总觉得他好像有所图谋一样，我原以为是源于那时我还和季灏安黏黏糊糊的状态，但事实很不幸地应证了我的想法——他把季灏安拐去做的事，任谁来也会觉得实在是胆大妄为，尧闻瑛自己废物一个，受影响也就罢了，季灏安可不是废物，不仅仅不是，当年他话语间跟我透露的意思是，已经有出彩的本子找上他，马上就能演上重要戏份，高低也能拿个分猪肉的男配角了，加上他季灏安的天分和努力，未来必然不可限量，但事实是，我同他分手后有整整两年从未听过他的名字，第三年他终于又演上了大荧幕，却明显是些新导演低成本的练手戏。 关于这一段故事，很多季灏安的影迷比我更有发言权，前些日子里我看季灏安和于蔚林的八卦，里面大多也提到了这一段，不太详尽，他们毕竟不了解尧闻瑛是怎样在短短的几天里从见面打招呼叫不出全名的同事到把季灏安哄得给他数钱的，在这些故事里，尧闻瑛往往是一种油滑却不失真诚的形象出现的。身为背景板，他和季灏安“有多年的交情”，但仍旧不敌年轻细瘦的于蔚林抱着那一沓剧本的一通演说，以此来烘托季于两人如何倾盖如故，如何甫一合作就名噪一时，让不得志的季灏安终于坐回他应有的举世无双的地位，成为国内男演员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与之相应的，季灏安在国外带着于蔚林走红毯的时候，尧闻瑛，作为在季灏安网络百科里演艺生涯那栏头一行出现的人物，在国内拍着灰色地带的三级片，三年后，季灏安资助的新派导演一个个地冒了头，尧闻瑛终于停止了他的三级片导演生涯，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事业更进一步，正相反，国家加强了相关管控，他正式失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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