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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忘了？” “啊？忘了。” 我不知所以地与他对视，但他先一步别过头，朝着出口迈出脚步。 “我听见你在喊我的名字。”他轻飘飘地说。 回程果然又是那个沉默的船夫，还在原地。于蔚林领着我们再上那张船时，天边的太阳终于有了一丝要下班的意愿，霞光披撒在海面上，第一次给这个苍白的小岛染上了颜色。我回头望时，看见季灏安露出的半张脸也与这个小岛一齐沐浴在阳光下，晕出绚丽的色彩来，他似乎发觉了我在看他，也转过头来，无声地询问我，我心中不自觉地一动。 “小于老师？” “嗯？”于蔚林在船前头回应我。 “你这个电影拍好之后能给我看看吗？”我问。 “当然不行，”于蔚林大声回我，“你还没给我电影票钱呢！” 我被他逗笑了：“有来有往，免你一张演唱会门票行不行？” “那我可以考虑考虑。”于蔚林说，又问，“怎么突然就想要看了？我看刚才还没什么兴趣的。” “现在这个场景很有感觉啊。”我直白地说，又去看那个霞光下越飘越远的小岛。 萧越笑了一声，插话道：“刚才你不觉得有感觉，这会倒有感觉了，你不觉得有哪不对劲吗？” “能有什么不对劲？” 但萧越摇摇头，并不答话了，可恨地保持着一种高深莫测的神情，坐在他对面的于蔚林爽朗地笑着，也不答话，只有季灏安过了一会，许是见我可怜才接过话茬，道：“你看你现在的位置。” 海面上翻涌的波浪时不时拍出溅到我手臂上的浪花，潮湿与腥味充斥着鼻腔，我回头望去，海岛已经几乎全被海平面淹没。 季灏安一同和我望着已经消失的小岛。 “……我把自己放在了离开的那个位置上。”我喃喃道。 不管我这个位置放的正不正吧，我们的确离开了那个小岛，当天去当天回，到海城城区的时候还来得及去夜市逛一圈小吃摊。 于季两人在半途与我们分开，他们与萧越谈好，这事就算是成了，不过电影没那么快开拍，更何况这是于蔚林严阵以待的翻身仗，要准备得够齐全才肯开工，萧越同我开玩笑，说我要是应了那个综艺，指不定我都拍完了，他还等着于蔚林的信呢。 暂时仍旧是待业人士的萧越陪着我度过了在海城剩下的几天假期，日程总算是回到了正轨，该吃吃，该玩玩，该写歌就写歌，该不见的前任一面也没见。 唯一一点便最开始的那几天，季灏安来看演唱会的事在网络上发酵了。网民显然不知道这里的弯弯道道，也不知道背后的推手，只是单纯感慨季灏安居然也会来听演唱会。 看起来是正常且安全的，但谁知道万一哪个人趁机就扒出来什么事，这一辈子我都别想跟他扯清关系。 这回我确实有些心虚地浏览了不少的相关讯息，孟倩跟我打招呼的时候，我没法直说，只好问她现在这个舆论导向是自然的吗——也就是会不会是蓄意爆料的前缀——她没理解到我的意思，以解释的语气说这个确实不是咱们买的。 “你要还有演唱会或者接下那综艺我们就买了，也算提前预热一下，但你给自己放了那么久假，就算我们想买，刘屿也不给批。” “不是，”我百口莫辩，“我什么时候担心这个问题了，我明明一向都是歌好名气自然就起来了的观点，我是说，别是什么人打算借机泼脏水，这热度感觉的确有点过了。” “于蔚林买的吧，他不是有新片要拍了吗？”孟倩顿了顿，安慰道，“你怕什么，季灏安的确有名，但你跟他又没什么关系，都是圈内老人愣是二十年没见过面，泼脏水也破不到你头上啊？”
第13章 十三 果然，此后不久舆论就转了个向。热搜上有关演唱会的讨论悄然退去，只留下季灏安和于蔚林的照片，季灏安往年电影的集锦，以及一些他们二人的传言。 在这些博文中，有写他们如何相遇，场景被描述得像是命中注定，有写他们怎么合作，亲密无间到引他人艳羡，而文末往往笔锋一转，有意无意地提及于蔚林正在准备的新电影。 我甚至还在这些信息中无意间看到了传闻中影片的男女主演。 这个小风波像是打着旋一样绕过了我，在我与萧越乘晚班飞机飞回岳城的那日，网络上只剩零星几个真的在讨论我的演唱会或是季灏安的听歌取向的博文。 彼时我已没了监控网络的兴致——最初的紧张过后，缓过神来的我自然选择将这个任务交给比我专业许多的孟倩。就这点来说，哪怕我每时每刻搜索我的大名，恐怕也没有孟倩与各个媒体和粉丝会打的一声招呼管用，好比我之前拒绝的那个综艺，推送至我的手机的小道消息里仍旧带着我的名字，我会有些不确定地截图发给孟倩，而孟倩就会非常确信地秒回：“假的，你看措辞就知道把你当噱头了。” 回到岳城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写歌，更严谨地说，是把几天积攒下来的灵感存进我那个已经堆到快要爆出来的柜子里，它们或是短短两句能引起共鸣的词，或是一组好听的调，暂时还不能称之为歌。这是我做过上百次的事情，已然刻在了我的身体里，与第二件事不同。 回到岳城的第二件事，则是与刘诚之吃饭。 这就完全不是我日程里的活了，我正窝在家里翻各个旅游胜地的广告，电话铃就响了，起初我以为是网民终于翻出我的旧事后孟倩打来的质问电话，等我拿起手机，看见的刘诚之三个字着实教我愣了一下。 谁猜得出来这个人明明好好地过着他的假却非要来搅和我的假的原因？反正我不能。我直到给服务生签完名被他领着走进豪华包厢时仍旧不知就里。 刘诚之就坐在包厢里，还好，只有他一人，没有他那个恼人的兔崽子。我坐在他对面，看见他看着手机，面前的餐具一动也没动，了然道：“等久了吧？” “还好，”刘诚之说，收起手机，“我现在大把大把的时间，再等一两个小时都不要紧。” 我耸耸肩，说：“那你找我是？” 但他抬起手来，示意我先不必问，又说：“我们先吃，小屿说这里的荤食味道不错。” “我不太敢信任他的口味。”我谨慎地说。 “试试嘛，”刘诚之笑了笑，“要乐于接受年轻人的新事物。” 他的确自始自终贯彻的就是这样的理念。当年我被嘉音吊着，几乎是走投无路，只能以小白脸的形象出道，去唱那些又甜又腻的流水线歌时，是他听了我一摞的demo，把最后一笔钱送我做违约金，然后破天荒地以唱作人的身份把我推了出来——放在今天也许并不稀奇，大大小小的歌手只要会写字，会认调，就会写歌，哪怕再狗屁不通，也是日后拿出来吹牛的一份资本，但当时，没有几个长得好看的年轻歌手会自己写歌。 一是没有必要，一首流水线热歌从开写到录完也就顶多半个月，可若是靠自己，那动辄就是以年为单位了，而年轻漂亮歌手的受众又并不在乎这一点，比起悦耳，比起才华，他们更在乎是否有精美的造型与帅气的妆容，歌词是否戳中他们对于明星的幻想，追名逐利的老板自然不乐意在此基础上凭空生事，没了周行英还有陆行英；二是那个年代的听众不像今天，要是不靠脸，不靠包装，真要唱火一首歌，让形形色色的人购买你的专辑，可不是词曲作者打个包票，立个军令状就能完成的事，彼时无名无姓的我，自然也不会有制作人为我的歌埋单。嘉音拿出歌的条件吊着急于求成的我，面上好声好气地给我画着大饼，什么时间录什么歌，实际上早已给我定好了mv女主角，绯闻稿写了一沓，好在那个为了绯闻挑选的女主角当真同我有几份交情，给我递了消息，我再一闹，成功被软封杀了三四个月。 当然，托大一点地说，我不会把刘诚之称作我的伯乐，我的成功是因为我写的好，编的好，他大抵也有那么几分功劳，可若是换个人，迟上几个月，差距也并不大。只是对于长青就不一样了，是刘诚之的耳朵在百余张demo中找出了我的，又是他的魄力让他约我见面，帮我垫钱，成就了如今的长青，我虽然自以为对长青有不少的恩情，但真正把长青拉起来的人，确实是刘诚之。 这回我咽下了肚子里的话，没反驳他，只安静地看着他吩咐上菜。 整顿饭上菜的时间并不短，从开胃到正餐到消食，每每吃了六七成便又有服务员安静地端着东西走进包厢，上菜的同时带走残羹剩饭，吃起来倒比寻常餐馆更充实些，不知不觉地就加快了速度。吃得忙碌，也就把来意暂时抛在了脑后。 菜的味道的确不错，但比起味道，更胜在环境好，如今寸土寸金的岳城里，像我和刘诚之这样没兴致去跟上流社会比钱包厚度的人，十几年下来，到访的店大多好吃有余安静不足，要么用厚重的隔音墙封死了包厢，只开个空调权作换气，噪音时有时无，要么就只剩一堵薄墙，空间再大，关键时刻也防不住一墙之隔光听就能听出酒气的干吼。 但这里的环境不一样，装修大方，没有噪音，窗户半开，能吹到路边的风。顶灯与岳城常见的那种碍事又昏暗的花哨顶灯完全不同，不大不小的一个，灯光却足够明亮，教人慢慢地把心中的烦躁卸去了。 吃到末尾的时候刘诚之擦擦嘴，一边看着我沉浸地解决着最后半块牛骨，一边说：“小屿跟我说你肯定喜欢吃这个。” “他还跟你说啥了？”我随口问道。 “说你拒了个节目，对面比较难缠，他不想让你自己垫违约金，就让赵一璇上了。” 我一愣，缓缓放下正要入口的汤：“顶我的位置？” “好像不是吧。”刘诚之玩弄着他的餐具，“那好像是个竞赛形式的节目，你是去当导师的，赵一璇是去比赛的。”
第14章 十四 后来我才意识到这一整顿饭实则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 下月底是我母校的校庆，逢十大办，学校地处没有那么繁华的岭城，我休着假呢，倒是有这个空档，但孟倩可没休假，天天坐在她那个堆满了杂物的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敲键盘，我的日程更改和来回安排自然要同她打声招呼，而既然我正休着假，也就不嫌事多地跑了一趟公司。 这一跑，就跑出了一个小插曲。 长青越做越大，原先不过数层的小办公楼被扩至如今足有三十层的擎天大厦，地下停车场从一侧开进去就能由电梯直通顶楼。我草草做了点防护，戴着口罩与棒球帽走出电梯，想着公司里认识我的人虽多，在孟倩这层专属“中高层”的办公室里，惯常见不到几人走动，应该也不至于引起什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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