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继续看完这场闹剧了。反正结局已经注定,浪费时间没有意义。 举步站直身体,我正欲先离场,却被董烟青一把又拉入怀中,死死夹住。 他手下的动作不知轻重,开口温和无害但字里行间都是厌恶:“素闻温家护短,原来是这样护短,董某今天没白来。只是老太太似乎才是糊涂的那个,温荞以不法的手段得到我的精子私自生下两个胎儿,以此要挟我娶她,从头到尾我董烟青才是受害者,我作为中国的旅居国际友人,依法纳税,同样享有司法权保护。” 温老太太被说得脸红急躁:“是你母亲诱哄她给你生孩子的!” 年岁已高的老人,发起怒来,令人胆颤心惊。 “感谢提供证据,”董烟青丝毫没受波及,揽住我的身体,笑道:“证据链形成那天,我会把佟女士一起送进监狱。”他伸出食指,虚空点了一下温荞,“届时,你们想怎么做继承人的梦我都允许。” 啪—— 皮鞭在董烟青话落的瞬间,就抽到了温荞一直被保护的面颊上。温寻这回是下了狠劲的,温荞猝不及防惨叫一声,左脸出现了一道余十公分的血痕。 “你自食恶果且好自为之。”温寻扔了皮鞭,满脸疲惫地闭上双眼:“那两个孩子,只要我温寻活着一天,他们绝不可能冠以温姓。” “温寻!”温老太太气得从主位往温荞的方向跌,“她是你妹妹!外人不承认她,你这个做哥哥的不能断她后路!你是要逼死她吗?!” “是她自己想逼死自己。”温寻上前去扶老太太,但被甩开,只能使眼色让佣人上手。 “您说我偏心,那您又有哪一刻不偏心温荞?”他眉目隐忍,语气却是极重:“这个家总要有一个人向着我弟弟。” 我闻之心神一震,开始暗忖温寻如今能否有可以正面抵挡温老太太的实力,但董烟青丝毫不领情。 他轻蔑地嗤道:“我董烟青的伴侣,不由任何人操心。”扔完这句话,他仿佛才看够这场闹剧,揽着我的肩膀往外走,一点余地也不留。 脚步声从身后追来,我回眸与满脸急切的温寻对上,含着眼泪朝他摇了摇头。 我本就心系飘零,能有一个哥哥已算是命运大爱,他主动说偏心我,就够我余生牵挂了。 我不想他,出任何事,我赌不起。总归我烂命一条,董烟青看在与陆夫人深厚的情谊上,不会让我轻易死去。
第55章 董烟青带我回了云堇别苑,他在北京特意置的七百多平米的婚房。独栋大平层,自带泳池花园,前院延伸至一百平做了个廊桥大院,可谓处处都是金钱的气息。 “刘汕、塔雅,以后都跟你。”董烟青亲自带我逛了一圈,里里外外都看完用了近三个小时,在我走不动时直接背了起来。 他有至少一半美国血统,面部的轮廓较东方面孔立体不说,深邃的五官更于东方的含蓄美中佼佼胜出,美如妖孽却又有不可忽视的攻击性。攻击性除了美貌加成,占六成的还在于他高挑精壮的身形。因而骑在这样一个男人的后背,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会获得极大的满足。 他背上的世界,也是他眼中的世界,却不是他心里的世界。 但凡联想到他的心,我总是心绪不宁,好像开心是特别难的事。 董烟青没有得到我的回应,捏了捏我的小腿,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絮絮叨叨:“当时这个泳池不是露天的,我特意让设计师打掉了两面板,我说年轻人不爱拘束,我的言宋也理应爱蓝天。” “我知道你现在还对我有怨怼,怪我瞒你这么多事,怪我拿枪对着温寻,也怪我一手促成了王沁的婚事。”他缓缓背着我穿过涂鸦了一整面远古壁画的廊桥,声音明明在近处,却又像是从远方裹挟着春风而来:“我接受你此刻的逆反情绪,但我不会给你太多时间,你要提前有数。” 他的话有如一剂强心剂,将郁郁寡欢数日的我瞬间激醒。那些强行压抑的无尽委屈和痛苦,开始由四肢百骸都的每一个细胞发作,难捱地我忍不住在他衣襟上抹眼泪。 我攥紧他的衣角,崩溃地呜咽,我说:“董烟青你不能这样逼我,不能。” 可长达十一年的代沟,注定他不能理解我的软弱。 他是那么自信,且理性地认为:“我不是逼你,我是给你一条新的生路。” 新的生路……可是我已经没有生路了。 从我遇见他的第一天,过分关注和在意他的那一刻起,我就通向了一个死局。 董烟青不爱我,他只是竭尽所能给他妻子的遗物施以怜悯,一个永远可以荫蔽的港湾。 他带着爱来,那越过死亡的爱,起誓于天地,却不会消散于天地。 他有那么多令我弥足深陷的瞬间,自己的心却从未跳动过哪怕一瞬。 我哪里来新的生路呢,只要我还爱他,我就没有生路。 可是他明明知道,却要我走一条新的生路。 我想世界上最难爱的人,不过于董烟青了。 他的心在妻子离世后灰飞烟灭,从此通向心途的门,土崩瓦解。他给我一切,唯独不能有丝毫越矩的爱,因为他已经没有爱了。 被关在云堇别苑两个月后。 学术圈出了一个大新闻,前托马斯·斯塔策尔移植研究所主任Sherwin,涉嫌两起命案,已由瑞士押送至纽约某审讯室,系因进行移植类活体研究,致两人死亡。 我看到这通报道的时候,标题:“活体研究,丧尽天良”几个如血般的大字触目惊心。谢温铐着手铐被捕获的照片占据了整个版面。他站在机舱外,满脸疲惫地面对媒体,人群里拉大字报咒骂抗议他的比比皆是,网络上百分之九十的选票都是希望对他执以死刑。 漫天的恶意如山洪开闸,残酷冰冷的真相陷在一个个英文单词里,明明外头天光正好,却有人将毕生心血沦为囚境。 我心防崩塌之余,再想了解更多资讯,却发现网页服务器连接不上了。 卧室的门突然从外面推开,刘汕显露在一扇微末的灯光下,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这时候来,网络问题是谁授意的一目了然。 “先生已经在最快飞往纽约的一架航班上,临行前要求断了别院所有通讯,您如果有要紧的事,可以单独找我处理。” 听他们公事公办的口吻,这两个月来我都要听吐了。随即放下手机,闭上眼睛把自己砸回床上,挥手让他走,一句话不想说。 本来以刘汕对董烟青言听计从的行事作风,他得到我的反应,应当会立刻退下然后一刻不等在电梯里就给董烟青汇报。 可是这次他一直没关上我卧室的门,倚在门框欲言又止地发出声响。 我有些烦,但又不想表露,因为觉得自己越是表现出弱势的一面,越丢人。 就算董烟青不喜欢我,我也仍有自己的坚持。听起来很可笑,但我就是这么做的。 “温……”他终于做好决定越界开口,可这勇气也仅是维持一秒,立即就打了个弯道:“先生去纽约,是听耳目说,佟夫人想在您导师的案子上为难您。” 我抬头面无表情地搭话:“怎么为难?当时我在研究所时,实验材料用的是自己买的动物。” “有心为难总是棘手的。”刘汕温吞道,说着又忍不住添油加醋给老板说好话:“先生看重您,亲自去处理,一定会没事的。” 我听不下去:“我不担心,所以把网络恢复吧。” 刘汕没有回答,我起身瞥向他,扬声道:“什么时候才可以?” “原则上,他回来才行。” 闻言我是真的忍不住笑出了声,一咕噜掀开被子下床,踩着拖鞋就跨过他出去。刘汕不敢拦我,只是低头跟上来,这个认知让我心里难得好受些。 但我从电梯下来,停在一楼,短短一分钟,电梯门外就集结了两队保镖。 “您好好休息。”和我同乘一个电梯的刘汕,宽容地出声,“我不会告诉先生今天动了两队人过来。” 心头莫大的悲凉弥漫,我忍不住红了眼眶,转身靠在电梯门上,质问刘汕:“你有家人吗?” 刘汕缓声:“父母健在。” “我想见见我哥哥。” 他置若罔闻:“抱歉,我是独生子,没有兄弟。” “那你的父母被人软禁两个月呢?”我抵在电梯竭声嘶吼,眼泪砸到手背,我死死盯着刘汕的脸,企图在这个人脸上换取我最不想在董烟青脸上看到的怜悯,“我做错了什么呢?我只是爱了一个不爱我的人,没有给任何人造成伤害,为什么是我有这样悲惨的下场?” 可惜拙劣的演技没能骗得同情,反倒是添了另一重心理压力。 刘汕说:“您与先生之间有诸多误会,本不该由外人评判。但我扪心自问,说句公道话。先生的原生家庭注定他无法成为一个被世俗盖章的好人,好人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活不出来,但他一直很努力让自己成为您心中的好人。您伤心他不爱您,却不知道他余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您可以健康地长大,长久地过完一生,为实现这个愿望他是半点后路都没给自己留的。如果您觉得这样的奋不顾身,还是不够您给他延缓死刑,那真是非常可惜。”
第56章 “好伟大的愿望。”如果不是真相凝在眼前,我都要感动得死心塌地了:“如果陆夫人的眼角膜,在温荞眼睛里,她现在所做的一切董烟青就会欣然接受了吧。” 我抹干眼泪,微笑着看向刘汕,我说:“你告诉他,我不需要他这么为我付出,我只要他爱我,哪怕只有陆夫人的万分之一。只要是爱,我就满足了,不在乎他给多少。” 刘汕惊愕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绝症的病人无理取闹。 目睹他斟酌再斟酌的神情,我笑得更开心了:“你今天能对我说这么多,想必托付给你的那人,也很期待得到我的回应。” 气氛瞬间尴尬。刘汕半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换作温荞,先生怕是不会有这么多耐心。” 我不想再听下去了,走进电梯,按下开关就闭上了双眼。 电梯铃响,我才睁开眼睛,刚才汹涌的情绪在短暂的冷静期后,烟消云散。 因为我无比清醒得知晓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愿意离开董烟青。 是的,纵然曾经沧海难为水,一切暧昧不过自作多情,我依然无法就此割舍董烟青。 陆夫人是他心里最坚实的后盾,所有动能的来源,无论现实多残酷,这都是我必须面对的事实。 如果不是我接受了陆夫人的眼角膜,我大概这辈子也无法与董烟青这样的人有所交集。 过往的只言片语,处处是伏笔。他最早是觉得温家给不了我庇护,才自愿来到我身边的。我遭受校园暴力是他提醒温寻解决的,生日礼物是他年年都准备,甚至很可能那些年有意暗示温荞,摇摆不定的体贴也是为了将她引到美国控制住。他不择手段默默给我当了很多年守护神,制衡迅诚亦或是合作,乃至到我赴美留学,机关算尽事事亲为,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我,唯一的疏漏是没算到温荞会与他母亲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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