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关门打狗 已经很晚了，街道上的灯都等了很久，再也没有一辆车从它们脚边爬过。 连风也不吹了，树叶被冻得差点结霜，街道都是静悄悄的，偶尔一道修长的影子跳过墙头，也不过一只体态轻盈的流浪猫。 小地方不比大都会，到了晚上没有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也不会有灯晃得半边天都是白的，夜幕就是黑沉沉的夜幕，使劲看还能看见一点云影。 人就像浸泡在黑水里，有些人会觉得危机四伏，有些人会觉得如鱼得水。 譬如他。 他就喜欢这个时候的晚上，该睡的人都睡了，不该睡着的也都互不叨扰地活动着，彼此就算只隔着一堵墙，也都猜不到身边是谁、身边在发生什么。 黑夜真是最好的保护色，黑夜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白日里的讽刺、白眼、轻蔑，再有的宠爱、追捧、纵容，全都被抛在脑后。 于是粉饰剥落，每个人都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样子，去试着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 他在这样的晚上简直要畅快地哼出歌来，但是也只能蹲在墙角的阴影里，不太熟练地抽一只最近刚从小学生手里收缴上来的烟。 他吸了一口，就把烟扔在了地上。 到底是年纪小见识少，能拿出来的烟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他觉得晦气，不屑地呸了两口，缩着脖子站起来，顺着墙根悄悄地往前爬，拐角的地方一只野猫冲他不怀好意地叫了一声，风一样滑走了。 这条街上的房子都老了，人也都老了，门锁都是老式的防盗锁，随便撬撬就开了，开了就进去摸东西，摸到好的立刻就换下一家。 有的人睡着，连床头的现金被摸走了都不知道。 但有一家就有点麻烦，明明都是野猫，领地意识还挺强，门窗的锁也更高级，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而且他观察了好几天，大户人家家里常常没有人，他找了好几个时间段去，那家里都是静悄悄的。 他挠了挠后脑，嘶了一声，看着眼前黑漆漆的房子，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也不知道怎么的，虽然这栋房子和其他的老房一样都是黑漆漆静悄悄，然后当他翻墙进去到大门口时，莫名其妙觉得有点阴森。 可能是因为过分安静了。 他琢磨了一会儿，谨慎地绕到阳台边上，蹲在那里揪了一根草叼着，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家墙根居然看不见野猫了。 他这么想着，一抬头，就看见墙头上坐着一只几个月大的小猫，歪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样一双玻璃球似的眼睛，在迷雾似的黑暗中幽幽地燃烧着冰冷的光，乍一下看过去很容易让人心生冰冷的惧意。 他下意识要跑，刚踏出一只脚，又后知后觉地发觉，这只不过是一只畜生。 啐了一口之后，在心里骂了一句晦气，他翻身进了阳台，过了好久才确认屋子里面确实没有人。 阳台的门锁他实在研究不来，还是大门口的锁好撬。 他还是觉得走大门比较帅气，而且反正他带了口罩和帽子，被监控拍到了他就转身竖起一根中指。 被抓到了就被抓到了，他这个年纪，身上没有几件履历怎么帅气呢？ 他这么想着，从兜里摸出来早就准备好的工具，蹲在大门口摸摸索索好一会儿，听见门锁上一响，心里一动，知道是开了，觉得比第一次来容易了一些，有些得意地回头看了一眼空旷无人的街道，然后将门开了一条缝爬了进去。 屋内和他想象的不大一样，干净整洁，入眼都是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和地摊货都没什么两样，看上去最贵的仿佛就是桌子上那一大盆数目不小的向日葵和全是外文的进口零食。 他像进了自己家一般，信手转了一圈，跑到厨房看冰箱。 那厨房看起来也和别人家不一样，他不懂什么叫做开放式，光知道好像是把墙敲掉了，安了一大扇推拉门。 结果门上的玻璃擦得太亮，晚上太黑，他没注意到，咚得一声撞了上去，疼得龇牙咧嘴。 反正没人在家，他等会儿就拿个东西把他们家玻璃全都砸碎。 他愤愤地拉开冰箱，发现冰箱里面居然空荡得可怕，甚至还放了一张纸片。 他觉得有点诡异，看了一眼纸片上写的字，后背汗毛倒立。 那纸片上写着：感谢你的清扫，欢迎常来。 后面还有一颗鲜红的爱心，和一个巨大的中指。 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不好的预感在心里升起，就像脑门儿在玻璃门上咚一下撞到那样的当头一棒。 他悚然转身，脚下一软。 玻璃门上闪着光，一个长长瘦瘦的黑影站在门旁边，窗户外面的树影打在影子的后面，他勉强可以看见那个人的样子。 也因为看清楚了，他才会那样的惊讶：“姐——？！” 那个人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从身后拿出来了一根又粗又长的擀面杖。 他当即拔腿要跑。 厨房旁边就是另一个小阳台，他冲到小阳台上抬脚就要爬，阳台外面还站着一个带着大帽子的人，手上什么都没有。 手上什么的都没有，他可不怕，直接一脚踹过去，结果身后的人一甩擀面杖，狠狠砸在他后背上。 他踉跄一下，没踹中，面前的人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弄出来又一根长长的东西，敲在他脑门上。 可惜那人应该是力气太小，胆子也不太大，下手的时候犹犹豫豫，他都没觉得怎么疼，和他身后那个便宜姐姐的力气小多了。 那个人好像也知道这一点，光是打了这么一下，哎呀呀一声立刻就撤。 这种时候他也不好追，龇牙跑了几步，前面就是墙，墙根垫着几盆花。 这种时候踩着花盆上墙肯定很帅，他光是想到这一点，又有一点得意，又是被人追杀，就一点慌不择路和自我认知障碍，直接脑子一热冲向了院墙。 结果还没等到他跳上去，又有一个人风似的从他身后刮过来，抢先一步踩上花盆，在墙上一踹，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下来，手肘正正敲在他胸口。 那一下比擀面杖还打得狠，他肋骨仿佛都要断掉了，被人狠狠压在地上。 他龇牙咧嘴地挣扎起来，两条腿都在乱踹，直到一根擀面杖恶狠狠地敲在他膝盖弯上，他整条腿一阵抽搐，当下就使不上力气了。 压住他的那个人立刻嚷道：“卧槽流批啊宝儿，你绝壁是出去混社会了吧？咋打那么准？” 另一个声音懒洋洋地对他说：“闭嘴。” 地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另一个女生兴冲冲地说：“打哪里打哪里？麻筋在哪里？” 他刚要开口骂脏话，嘴巴里面就被塞上了纸巾，一根尼龙绳被扔过来，压着他的人手脚麻利地把他捆起来，就像打包一个货物。 有组织，有纪律，说出去是帮杀人越货都有人信。 就这个空当，这帮货色还有空教小女孩认哪里是麻筋，哪里敲一下就会没劲儿。 而且那姑娘一下敲不准，要敲好几下才能敲中，敲中敲不中都是他遭殃，气得他疯狂嚼纸巾。 纸巾太韧，沾了口水也嚼不开，他嚼得腮帮子疼，整个人都麻了，两只眼睛都向上翻，然后口罩和帽子就被人扯掉了。 房子里面灯被打开，院子里也开了灯，把每个人的样貌都被照亮了。 压着他的人他居然认识，是高中旁边小卖部的老板，旁边那个兴致勃勃找他胳膊肘的女的没见过。踩着他肩膀不让他乱动的有两个人，左肩那个装得很，光伸着腿，手都插在兜里，扔下来的目光凉凉的，他也不认识。 另外一个，剪着短发，外套都不穿，胳膊也露在外面，脸他可太熟了，是他那个便宜姐姐。 他呜呜两声，本来还在你一言我一语聊闲天的四个人同时低头看了他一眼，互相交流了一下脸色，掰着他的脸，一脸嫌弃地看着他把纸巾吐了出来。 “来，大棒弟弟，你想说什么，姐姐给你这个机会。”不认识的女生站起来，踹了他膝盖一脚。 花名大棒的小弟弟呸了一声，口喷莲花。 然后四个人一人伸出一只脚，狠狠踩在了他四肢上。 整齐划一，跟提前打过商量似的。 他痛得惨叫一声，然后嘴巴里面就被塞上了抹布。 没见过的男的出声，说：“哪里的抹布？” 他脑袋顶上又有另外一个没听过的声音，“擦地那条，刚洗过，才晾阳台上。” 他听完，当即就要吐出来，结果他姐站在旁边，居然很是赞同地问：“弄脏了，我回头赔你一条。” 大棒小弟弟疯狂想吐，吐不出来，浑身颤抖着，脑袋偏向一边，正好和他没见过的那个男的对上视线。 男生眼神清清冷冷的，看向他的时候带着明晃晃的嘲笑，他都不知道这种嘲笑是从哪里开始生发的，就听见这个人开口，对他说道：“被砸了的脑袋还在疼吗？” 他一愣，猛然想到那一天在高中人潮涌动的校园里面，拥挤不堪的走廊上，远远地砸过来的巨大蓝色水桶，还有那个始终都不知道是谁的幕后黑手。 现在这个幕后黑手站在他面前，踩着他的肩膀叫他动弹不得。 他躺在地上，浑身都酸疼，人都要疯球了。
第33章 你们怎么舍得走呢 瓮中捉鳖这事儿是赵日天提出，宋云川首肯，大山复批后的最终方案。 得亏大山虽然和家里关系不好，但是非常了解她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稍微打听了一下那个没被抓到的小偷的相关特征，基本就猜了个大概，紧急告诉了赵日天，赵日天再告诉了宋云川。 他们五个人借着看向阳洲大老板新入的大鱼缸的机会碰了个头，稍微一商量，打了个赌，赌那个倒霉孩子晚上还会再来。于是一帮人一人一罐可乐歃血为盟，早早等在黑暗之中，果然等到了门外传来的撬门声。 向阳洲本来是要自告奋勇拿擀面杖的，但是不仅宋云川反对，而且大山以她是倒霉玩意儿的倒霉亲姐姐，直面倒霉玩意儿会更加有冲击力为由驳回了他的提案。 最后他只能沦落到在屋子里面开灯和给剩下四个歹徒递凶器的地步。 陈唯一还试图抢他的就吉他用来砸人，最后因为拿不住放弃了。 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他一直到五个人做完笔录从警察局里勾肩搭背地走出来的时候还在愤愤不平，赵日天受不了了，就去小卖部给他们一人拿了一罐新进的饮料，说是庆功，也是试毒。 陈唯一还是头一回交到开小卖部并且允许她随便挑东西拿的朋友，直接拿了五瓶青岛啤酒，抱在怀里就说快跑，赵日天不屑地看了她一眼，直接把一整箱扛到了向阳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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